迴家?


    “當家!”山匪們緊張了。


    薑英楠很平靜,微笑著朝幾個弟兄點點頭,掙脫李權的懷抱:


    “迴哪兒去?這裏才是我的家。山寨雖然沒了,但我還有這幫弟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拋下他們離開的。”


    “當……當家的。”山匪們感動至極,默默地握緊了拳頭。


    “哎。”李權歎口氣。


    其實這樣的結果已在他的預料之中,頓了頓,皺眉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你如今模樣,吃啥?住啥?我不差錢,可以養著你,但還要幫你養著這群山匪,說實話,我做不到。”


    他們雖然是山匪,卻都是薑英楠的家人。李權的話讓她有些生氣,從懷中摸出李權給的銀票,塞進李權手裏:


    “我不需要你養。我跟弟兄們這麽多年都過來了,還不過得好好的?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


    李權自知失言,尷尬賠笑:“哎呀,別生氣。你知道我隻是就事論事,換做你是我,肯定也一樣。快把錢收好。”


    “拿走拿走!我不要,說什麽我都不要!”薑英楠犯起性子來幾頭牛也拉不迴,不論李權怎樣好說歹說就是不肯再把銀票收下。


    薑英楠皺著眉頭,感覺越說越氣,甩開李權迴到自己兄弟們周圍,嬌聲道:


    “咱們走!就不信沒了你李權咱們還會在這山中被餓死!”


    “當家的,那錢……”幾個山匪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幾千兩銀子,當一輩子山匪也搶不到那麽多呢!怎麽說不要就不要了?


    “錢什麽錢?你們就這麽沒骨氣?”薑英楠皺著眉頭低聲喝罵。


    幾個山匪小聲嘀咕:“要真有骨氣,咱們就不會來當山匪了。”


    “哎呀,你別賭氣啊!這可是正兒八經關係到你生活的大事兒。”李權一本正經地說著。


    “要你管?咳咳!”說著,薑英楠咳嗽起來,身邊山匪趕緊脫下自己外身皮裘為其披上。


    看著那上好的皮裘大衣,李權突然靈光一閃:“山中野獸眾多,皮毛不在少數。薑英楠,要不你以後就賣野獸皮毛為生吧?”


    “又不是沒賣過。”薑英楠白一眼李權,“山中野獸眾多,那麽多皮毛哪兒賣得出去?”


    “誰說賣不出去?你來多少,咱這兒就收多少。”


    “嗯?”薑英楠輕輕皺眉,“你收什麽?你不是保長麽?”


    想著先前的及千兩銀票,薑英楠突然追問:“對了!你真正身份究竟是什麽?”


    隨隨便便摸出來幾千兩銀子,又身懷絕技,身邊還跟著一群牛逼哄哄的手下,怎麽可能隻是一個保長?


    李權沒有隱瞞的意思,湊到對方耳邊小聲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碧州有個叫李權的?”


    “李權?”


    知曉各地有錢人家的名諱是每個山匪必做的功課,搶劫之時方能做到胸有成竹。


    無數名字在薑英楠腦海飛速走過,努力思考著“碧州李權”的名號,想了好久,薑英楠終於在腦海最深處找到了和這個名字相關的信息。


    碧州李權!


    一個被所有山匪排在首位的富商名字,卻又被所有山匪藏在記憶的最深處。


    因為他太有錢了,而且勢力太大,沒人敢把心思放到他的身上。


    薑英楠瞪大眼睛:“你是李權?”


    李權輕笑:“怎麽說得像第一天認識我?”


    “怎麽可能?”薑英楠難以置信地把手搭在李權肩頭,瞪著清澈的眸子一遍又一遍地上下打量。


    “別看了,我就是那個李權。”


    “噓!你小聲點兒!”


    “幹嘛?”


    “你的身份若被別人知道,不曉得有多少人搶著來綁架你。”


    李權笑著搖頭:“好了好了,先不說這個。我可是給你談正事兒,以後你和你的弟兄們別再搶劫了,就在山中打獵,把皮毛收集好,然後送到碧州李府交給叫安福的管家。我迴去後迴到給他說一聲,他會給你錢的。以後你們就靠自己的勞動吃飯,總不會說我看不起人了吧?”


    薑英楠眼睛一亮:“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可不準反悔!”


    “當然!”李權一本正經地臉上突然露出壞壞的笑容,“不過要當家的親自送來,走時別忘了來碧溪村一趟。”


    薑英楠笑了,沒好氣拍了李權一巴掌:“美得你!”


    “李老爺,此行離家已有兩月,夫人恐怕等急了。此間事了,還是早些返迴的好。”


    羽蒙的話把兩人拉迴了現實。


    塵埃落定,是時候分別了。


    “是啊,一晃就兩月了!”李權看向藍天,忍不住輕聲歎息。


    當碧溪村的姑娘們沉寂在可以迴家的喜悅中時,各種離愁別緒塞滿了李權的腦子。


    “李權,你答應過我的事呢?”薑英楠低著頭,小聲地說著,她自己都沒打算讓李權聽見,像是自己說給自己聽。


    然而,當薑英楠認為心願會成為小小的遺憾之時,一雙大手緊緊地握住了自己。


    兩個虛弱至極的人手牽著手頂著雪後冷風一步步往山頂行去。


    他們走得很慢,不是因為虛弱,而是因為誰都不想錯過這一路的迴憶,看著山道上,樹林間,清泉中……,仿佛臧風山的任何一處都留下了兩人相愛的足跡,又好像一切都沒發生,宛如美夢一場。


    直到兩人到了山頂,來到臧風山上和天最接近的地方,吹著熟悉的山風,看著熟悉的美景,在天地的見證下,李權輕聲開口:


    “小娘子。”


    薑英楠微笑頷首:“嗯。”


    沒有任何淒美纏綿,沒有任何肉麻情話,像情人,更像朋友。簡簡單單地一句對話後,兩人很有默契地手牽著手迴到來時的地方,就像是走一個過場,完成當時的承諾。


    但兩人內心中都說不出此時的感受,沒有傷心,沒有難怪,亦沒有喜悅。


    隻是覺得心沉甸甸的,有所失亦有所得。


    迴到眾人等候山坡處,李權一行人和村中姑娘們都收拾好了行裝。


    羽蒙上前:“咱們的馬匹還在山腳小村中。”


    李權鬆開小手,沒有再多看一眼,因為他心裏對那張臉頰記得已夠清楚了。


    “咱們走吧!”


    ……


    ……


    一別兩月,當眾人迴到碧溪村時才發現冬雪也已為此處穿上了新裝。


    隨性的家將們各自迴到了各自該迴的地方,一行人隻有數男和十幾女。


    站在碧溪村村口,男人們淡定下馬,將馬上的女子一一扶下。而女子們終於抑製不住內心激動嗚咽抽泣起來。


    兩月的煎熬終於換來了安然迴鄉,想著前些日子的種種感覺就像是做夢一樣。她們抽泣著,緊緊地看著李權,心中的感激讓她們發自內息地跪在了地上。她們都知道,這是世界上最好的保長,沒有他,她們就將永遠和自己的親人分別,永遠也猜不到自己將要麵對什麽樣的生活。


    “李保長,您的大恩大德,我等就是當牛做馬都無以為報,請受小女子一拜。”


    世界上什麽最感人?


    隻要是發自內心的情感,不管所為何事那就足夠震懾人心。


    迴來的路上李權一直在問自己,自己費了這麽大工夫,冒了這麽大風險,花了這麽多時間,到底為了什麽?自己不是一個賤人麽?怎麽迴同情心泛濫去救一群跟自己毫無關係的娘們兒?


    但這一刻,內心的震顫讓李權變得堅定了。


    所行隨心,但求無愧!


    李權現在可以傲然地拍著胸脯大神地告訴自己,自己問詢無愧!


    這種成就遠比金錢和權利來得更讓人滿足。


    麵對眾多姑娘拜倒在地,李權笑了:“快起來吧,各自迴家找你們親人去。本保長又不是走了,以後有事兒大可到八丈亭來找我。”


    “嗯。”姑娘們抹著熱淚紛紛起身,像一隻隻迷途的山雀歸巢,再也顧不得矜持張開雙臂,邁著步子,喊著各自親人的名字飛進村中。


    羽蒙朝李權抱拳:“羽某人先走了。隻盼李老爺早些通知家中。”


    說完,羽蒙也帶著所剩不多的幾人迴到村中,就像普通的村民一樣消失在村子裏。


    村口隻剩了李權和劉嘎兩人。


    劉嘎抓著腦袋想著什麽,忽然拍手驚叫道:“哎呀!我怎麽把最重要的事兒給忘了?”


    李權疑惑:“什麽事兒?”


    “我給佩佩買的簪子還沒給她呢!”


    “這麽長時間都沒給?”


    “我……我見到佩佩太高興,所有給忘了。”


    “你姓什麽忘了沒?”


    “我姓劉。”


    “老子又沒真問你!”


    “不行不行!我要先送過去。”


    “你迴來,tmd老子也算凱旋而歸,一個迎接的人都沒有不說,現在隨性同歸都跑光了,不行!你得陪老子先迴八丈亭。”


    碧溪村街上沒有半個人影,此時正直積雪融化之際,是最冷的時候。家家戶戶都閉門關窗,躲在屋中禦寒。沒人注意到李權的歸來。


    這樣也好,免得眾人圍上又得疲於應付。


    兩月沒迴八丈亭,這裏的一切都沒變,隻是堆了一層厚厚的積雪。校場中一個人也沒有,李權也不在意,估計是覺得天冷都躲在家中不肯出來。


    劉嘎搓著手在伸手罵罵咧咧:“這群兔崽子,當差時候竟然都不來,真是欠收拾!”


    李權沒理會,因為他注意到自己屋中還亮著燈,想著許久不見秦綿心潮澎湃,幾步便跑到門口推門而入:


    “秦……”


    屋中情景讓李權神色一變:“你是誰?”


    “你又是誰?”


    李權喝道:“我是這兒的保長!”


    “放屁,我才是這兒的保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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