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中酒香還沒散去,但空氣中散發著濃濃的火藥味兒,讓裏麵的人神色都很嚴肅。


    那個老男人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似乎已經感覺到了疼痛,門牙掉了,嘴裏透風,還有鮮血一個勁兒從嘴裏往外冒。對方狠狠地盯著李權,眼神就跟看死人一樣。但是李權的一巴掌像是把他整張臉都扇塌了,做不出什麽兇狠的表情,反而是李權陰冷的目光看得他心裏打鼓。他相信,如果自己還呆在這裏,對方絕對能下狠手,思量片刻,還是捂著嘴狼狽離開。


    老男人剛出門就跟聞訊趕來的美姑撞了個滿懷,疼得美姑吟叫一聲:


    “哎喲喂!哪個不長眼的東西!”


    話剛說完,當美姑看清了跟自己相撞的人時,臉都白了。


    “官……官……官爺!”


    對方的淒慘模樣被美姑看了個真切,相撞之後更是疼得呲牙咧嘴,但他也顧不上這些了,低著頭奮力地衝出了怡鳳樓。


    美姑心驚膽戰地跑到秦綿的房門口,見到房裏的情況哪還想不到發生了什麽。那引路的姑娘還想上前跟美姑說點兒什麽,美姑卻急忙揮手,大聲叫嚷起來:


    “別跟我說!我啥都不知道,啥也沒看見!”


    說罷,轉身消失了。


    房間內,秦綿被李權的外衣裹成了粽子,蜷縮著身子蹲在花床最裏邊兒瑟瑟發抖,想著之前的驚魂一刻便忍不住嚶嚶哭泣。


    李權迴頭朝小翠和引路的姑娘說道:“你們兩個先出去吧。我來安慰安慰秦綿姑娘。”


    見識到李權的兇殘手段,那姑娘趕緊隨小生打扮的小翠退出了房間,緊緊地關上門。見到身邊的小翠長得眉清目秀,裏麵的老爺又是氣勢不凡,心想這一對該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不方便暴露身份才會如此。忍不住好奇在小翠耳邊輕聲問道:


    “小公子,裏麵那位是誰啊?”


    小翠撇了她一眼,心道穿得這麽花枝招展的,肯定不是什麽正經姑娘,便沒做理會。


    那姑娘神色一動,往小翠身邊靠了靠,伸手攬住了她的肩頭,柔聲道:“小公子,你在外麵等著也挺無聊的,要不去姐姐屋裏,姐姐陪你喝兩杯水酒好麽?”


    小翠似乎感覺到她的意圖,俏臉一紅,扭捏地往旁邊退了退。


    對方還以為是個害羞的初哥,嬌笑著又迎了上去,一手搭在小翠肩上,一手則放在了小翠的胸前,嬌滴滴地說著:


    “小公子,別害羞嘛,姐姐又不會吃人,還會給你好吃的。”


    小翠再退一步,眼看對方把手放在自己胸上,小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長這麽大第一次慶幸自己的胸小,不要妥妥地穿幫。小翠被對方的主動嚇到了,怕這樣下去被人發現是女孩,那得多丟人啊?思來想去,最後極不情願地被對方拖走了……


    李權靜靜地坐在床邊,等秦綿哭累了才小聲問道:


    “秦綿姑娘,剛才那人是何來曆?怎敢對你如此無禮?”


    秦綿從李權的外套裏伸出一直白皙的小手,輕輕擦了擦眼角未幹的眼淚,搖了搖頭,輕聲道:


    “多謝相救,您還是趕緊離開吧,莫要因為我而攤上了禍事。”


    喲嗬?難道還有我李大老爺都惹不起的人?還是說這妮子根本沒認出本老爺?


    “秦綿姑娘,難道這碧州還有我李權害怕的人?”李權笑著問道。


    “李權?李老爺?”秦綿神色一變,用小手揉了揉眼睛,目光再次投向李權,細細一看,好像還真有點兒像那奸商。臉色漸漸變得怪異起來,吞吐著說道,“李……李老爺,你先轉過身,我理一理自己的衣服。”


    李權依言轉身,徑直走到了遠離床榻的門口。


    秦綿這才脫掉了李權的外套,整理著自己的衣服,將暴露的春光一點點遮住,目光卻沒離開李權的背影。看著看著,清澈的眸子裏多了一絲疑惑:


    “這奸商還是個正人君子不成?不單救了我,還一點兒便宜都不占?難不成是嫌我貌醜?”


    秦綿整理好了衣服,使勁兒地搖了搖頭,暗罵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李老爺,你可以迴身了。”


    李權迴身接過了自己衣服,重新穿上。秦綿卻死死地盯著李權的眼神,卻驚訝地從對方眼神中找不到一絲猥~褻不純的目光。


    “可以說了吧?剛才那人。”李權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不經意地問道。


    “秦綿也不是很清楚,聽說在京都戶部任職,最近分配掌管碧州賦稅。此人官銜不小,且握有實權,媽媽讓我好生伺候他,希望以後能給怡鳳樓減免些賦稅,哪曾想他會如此無禮。若非李老爺相救,秦綿這次怕是清白不保了。”秦綿說得傷心,輕輕低頭,用衣袖輕拭眼角,說著又想到了什麽,接著道,“李老爺,你將他打成重傷,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勸您在他不知道您身份之前趕緊離開,以免他日後在賦稅方麵正對李家。”


    “姑娘有閑心擔心我,倒不如擔心擔心自己。”李權輕聲一笑,“我不知對方是否認得我李某,卻可肯定對方不會隨便放過秦綿姑娘。”


    李權的話無疑說到了秦綿最擔心的地方,隻見秦綿俏臉一白,頹然地坐在了床邊,被齒輕咬,額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秦綿姑娘不必擔心,我李權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李權端了張凳子在秦綿身邊坐下,“我還是先說來此的目的吧。秦綿姑娘還記得當日詩會之時?”


    秦綿哪兒能忘了這茬?詩會上李權的表現給她的衝擊實在太大,不僅僅是那幾首出口成章的佳作,還有那個自己的承諾——不管李權提出什麽要求,自己都得答應。


    這個承諾像是個夢魘一直讓秦綿坐立不安,一直擔心那李老爺會強迫自己嫁入李家做他的小妾。好在李權消失的一段時間,而李大老爺也再沒上門過,以為對方已經把承諾給忘記了,最近幾天才放鬆下來。現在被當事人提及此事,秦綿立刻想了起來,心頭像多了塊石頭,蒼白的小手握緊了衣角。心道這是剛出了虎穴,又進狼窩。


    在秦綿想來,李權所言極可能是讓自己嫁入李家,這樣自己的安全便有了保證。如果不答應怎麽辦?多半也是淪為那戶部官員的玩物,除了這位李老爺,怕是沒人願意為一個戲子而得罪一個握有實權的官員。


    再看看這位李老爺清澈的眼神和之前君子的表現,至少比那個惡官看著舒服多了。對方的話已經表明了態度,這下似乎是該自己表明心跡的時候了。


    秦綿抿著小嘴,起身走到了李權身後,在李權疑惑地目光注視下,將小手輕輕放在了李權的肩頭。


    本想先給李權按摩下,表現出一副服軟的態度。誰料還沒按兩下,李權卻像被針紮一樣站了起來,迴身抱拳,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


    秦綿的小手還懸在半空,盯著李權惶恐無比的表情愣愣發呆。


    難不成對方還真是嫌棄自己?


    “老爺,您這是?”


    秦綿為表明心跡,稱唿上已經把“李”字給去掉了。李權繼續惶恐地連聲解釋:“秦綿姑娘,您以後可是我李家的貴人,伺候男人的事情,以後是萬萬不能再做了。”


    秦綿一頭的霧水,傻傻地站在原地。


    李權知道對方不明白自己的來意,故意擺出這樣的姿態。


    既然要做大明星,當然不能隨便拋頭露麵,更不能像現在這般伺候別人。明星當然要個明星的樣子,是要被眾人捧著的,秦綿才貌雙全,氣質也足夠高貴,但作為明星,僅僅高貴還是不夠的,要的是高傲。要成為眾星捧月的存在!


    古代女子不管是誰,潛意識中總會帶有低男人一等的觀念,李權要從內心改變秦綿的意識,自然要做出恭敬的模樣。


    李權做足了姿態,這才煞有介事地解釋道:“秦綿姑娘,還記得上次我說的?您是詩會上當之無愧的花魁,我也承諾過,花魁即為李家布莊的形象代言人。李某此次前來便是來跟秦綿姑娘談談形象代言人的事兒。”


    “形象代言人?”


    秦綿已不是第一次聽李權提過要自己做什麽形象代言人了,她至今也沒想明白這形象代言人到底是什麽東西,又或者需要做什麽。現在看到李權的表現,心中不免更加疑惑,形象代言人對李家來說到底有多重要?竟然能讓李權李大老爺都對自己如此禮讓?


    想來想去,這形象代言人怎麽也應該比現在當個藝妓好些,自己雖名為花魁,名震四海,但遇上真正有勢力的人自己終究不過是個玩物。


    秦綿思索著,最終點了點頭,心想不管做什麽也好過淪為那官爺的小妾。


    李權大喜,當即找來了怡鳳樓當家——美姑,等美姑坐到了秦綿的房間,李權大門見山地說道:


    “我要給秦綿姑娘贖身。”


    美姑當即一愣,隨後又接連搖頭:“不成不成!秦綿是我的鎮樓之寶,豈是你說贖就能贖的?”


    李權神色平靜,好似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先不說話,從懷裏摸出了一疊銀票,輕輕放在了桌上。


    薄薄的銀票疊在一起,高度竟然超過了桌上的瓷碗!


    這個高度,美姑看得頭皮都麻了,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隻見李權淡淡道:“這是一百萬兩,隻要你交出秦綿姑娘的賣身契。這些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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