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州城東,一輛滿載貨物的馬車嘎吱嘎吱地往前移動著,大大小小箱子壓滿老馬拖著的板車,輪軸因為太重變得搖搖晃晃,前方的馬兒本就吃力,無奈背上還馱著一個人和幾個包袱。


    馬兒走得吃力,但車上散發的各種藥香讓人神清氣爽。


    過了好一會兒,馬車終於到了目的地,停在了一家大宅門口。馬上的布衣下來,張口喊著:


    “張老爺!出來點貨了。”


    一個家丁出來,畏畏縮縮地一個勁兒給布衣使眼色:


    “別嚷嚷!老爺在裏麵發火,你不要命了!”


    ……


    ……


    大宅內,老遠就聽到一個中年男子咆哮著:


    “李家欺人太甚!老子,這就找他們評理去!就是告到官府,我也要李家給我們一個說法!”


    一婦人在大堂中抹著淚:“都叫你別貪圖李家的富貴,你偏不聽!咱們日日有餘肉,年年有存糧的,幹嘛要依附別家?如今可好?金龜婿沒釣到,還讓咱們的寶貝女兒惹了一身騷!那些話傳揚開來,咱們女兒還怎麽嫁人呐!”


    張老爺氣得直吹胡子:“我……我哪知道李家人如此不堪?竟然毫無依據地傳出些風言風語來?不娶就不娶,竟還背地裏幹出這些事兒!不行!我這就去衙門告他去!”


    “你迴來!”婦人氣苦道,“官府跟李家那是一個鼻孔出氣,那知府沒少收李家銀子,官家會站在咱們這邊?你是還愁傳揚的人不多?”


    張老爺悶氣難舒,將上好的白玉花邊茶杯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氣煞我也!”


    這時,內屋裏出來一年輕姑娘,年約十六,眸子清澈如水,烏亮的眼珠閃著玉石一樣的柔光,靈氣逼人。


    頭上的蝴蝶發髻梳得一絲不苟,加上一支翡翠的簪子點綴,像隻黑蝴蝶被束縛一般,額前下垂的流海沒有一根交錯的發絲,蠶絲般柔滑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錯落有致。身上穿著淡粉的齊胸襦裙,以白色小花做點綴,袖筒吊著不長的彩綾隨風飄揚。


    外麵套了一件兒素雅的青色半~臂,將俏麗姑娘的美完全呈現出來。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多餘的裝飾,卻顯得異常的華美,步伐輕盈,舉止端莊,給人想要保護的衝動。小小身子還有著一對傲人的胸脯,鼓起的山峰都快把胸前的蝴蝶結撐爆了。


    女子邁著細小的步子,悉悉索索地走到張老爺跟前,躬身撿起幾塊較大的破碎陶瓷,起身輕語:


    “爹爹,切莫氣壞了身子。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女兒不在乎這些。”


    看著女兒乖巧的模樣,張老爺長歎一聲:“爹對不起你啊!”


    女子淡然一笑:“聽說兩日後便是李家籌備的詩會,女兒也準備去看看。”


    “人家都這麽詆毀你了,他們家招親,女兒你還去湊什麽熱鬧?”


    說到這兒,女子嘴角多了一道弧線,沒有再說,起身招唿下人進屋收拾……


    ……


    ……


    再過兩日便是詩會了!


    怡鳳樓今日便已停業,開始布置起場地來。怡鳳樓的老鴇沒想到這一茬,自己倒貼了兩萬兩銀子不說,還白白停業了三天!但現在還有什麽辦法?已是騎虎難下,隻能全力配合李府將詩會辦漂亮了!最大程度地為怡鳳樓爭取名氣。


    李府家丁接下來的兩天都會在怡鳳樓忙活,但滿屋的女人香讓這群下人幹起活兒來非常帶勁,一點兒也不覺得累。


    而怡鳳樓的姑娘們也難得不用奉承客人,給李家下人打下手也幹得不亦樂乎。


    怡鳳樓的副樓裏住的都是真正的大家,是怡鳳樓真正的搖錢樹。任何一個老鴇都不敢輕易開罪。


    此時老鴇正在副樓中正對池塘的花房裏,對著一個冷豔的女子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我的好秦綿啊!媽媽在這兒求你了,過兩日的詩會你可以一定要出手給咱們怡鳳樓助助聲威啊!媽媽可聽說了,那幾家死對頭都會派出她們的花魁來我們這兒搶風頭。比不過那些成名的官家公子不要緊,媽媽就擔心在咱們的主場被人家壓了一頭。”


    被叫做秦綿的女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媽媽,咱們怡鳳樓這麽多姐妹,各個多才多藝,詩詞歌賦難不倒她們,她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幹嘛非賴上秦綿嘛!”


    老鴇急得打圈圈,口氣加重了幾分:“秦綿!媽媽把話說這兒了!這次詩會,媽媽停業三天不說,還白搭了兩萬兩白銀出去才接下了這場活計。若不能掙得名氣,媽媽不好過,你們所有的姑娘都別想好過!”


    說著,老鴇的語氣又軟了下來:“媽媽平素沒要求給你們什麽,你們想接客便接,想休息便休息,恩客給的賞錢媽媽也沒動過一分一毫。


    這一次媽媽是破釜沉舟,要麽一舉揚名,要麽都困死一塊兒!你可要長點兒心呐!再說了,你若在詩會上拔得頭籌,名望更甚現在不說,李老爺那兒還有大賞,萬兩白銀之手可得,何樂而不為嘛!”


    “我才不嫁給人做小妾!”


    “不做小妾也成,據李家下人透露。詩會上才貌俱佳的女子能成為李家布莊的什麽形象代言人,每月啥事兒不做,白領幾千兩的工錢!”


    “形象代言人?”秦綿柳眉一跳,“那李老爺搞什麽名堂?外麵的到處是李家布莊的字樣,又是什麽打折促銷的。當真是個怪人!”


    “你管他的,人家有錢,想怎麽搞是他的事兒,咱們主要是為怡鳳樓爭名聲啊!”


    秦綿雖然不怕老鴇,但也不敢真的跟老鴇鬧起來,見媽媽是鐵了心要自己出手,便嬌笑道:


    “好了好了!我出手總行了吧?保證媽媽的怡鳳樓不丟身價。”


    老鴇的表情這才好了些:“你可給我用點兒心。”


    秦綿微笑起身,扭動腰肢,在房間裏舞動裙擺,輕柔的轉了一圈,躬身低頭,擺出一副撩人的姿態:


    “媽媽,您看秦綿這身段兒能幫怡鳳樓一鳴驚人嗎?”


    老鴇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咱怡鳳樓的花魁可不是白給的。媽媽沒白疼你,這身段兒,嘖嘖!比當年的夏茹還好上幾分,倒是詩詞歌賦還得跟你姐姐多學學。”


    ……


    ……


    碧州城外,碧江支流流過的密林裏,十七八個白衣白衫的男女整齊排列,表情肅穆,雙手攤開身側,手指作拈花狀,嘴上念念有詞: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無光……白蓮花開,明王出世,彌勒降生。”


    密林間突然刮起一陣狂風,卷得地麵的枯枝落葉漫天而起的,混合著沙石讓人睜不開眼睛。


    狂風來得快,去得也快。狂風之後,一道白影閃現,翩翩白衣出現在十數米的高空,抬頭看去,百褶群迎風大開,像是盛開在天上的白蓮,隨風緩緩落下。


    “恭迎白蓮聖女!”


    白蓮聖女從十數米的高空落下,腳尖點地,輕柔地沒帶起一絲粉塵。麵上有層薄薄的麵紗,看不清相貌,隻是美眸中冷光閃動,輕輕掃視眾人便讓四周氣溫降低了許多。


    一白衣男子上前:“聖女駕到,碧州白蓮教眾有失遠迎。望請恕罪。”


    聖女不答,轉身望著遠方的碧州城:“傳言碧州李家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且為人囂張跋扈,欺男霸女,當屬碧州第一惡霸。此言當真?”


    “聖女大人神通廣大,無所不知,遠在千裏,卻已知碧州有此惡當道。”


    “是便好!我這便將那惡人殺了,家中財物全充作白蓮教資!”


    聖女作勢要走,身邊眾人趕緊上前:“聖女莫急。李家布莊遍布慶國各地,殺他一人容易,但要將李家財產盡數收繳怕是不易。而且,碧州防範森嚴,聖女神通廣大,不怕官兵。但我白蓮教成立不久,立足未穩,若此行暴露,恐怕得不償失。”


    聖女沉吟片刻:“看來還得從長計議。那李家惡人何在?我先去探探情況!”


    “李府李老爺近日將要舉辦詩會,借此機會廣挑美女填作家室。詩會規模空前,動資不下十萬,此時碧州無論男女老少,所談論的盡是這詩會了。”


    “此奸商荒淫無度竟如斯?”聖女不在多言,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了密林。


    “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


    。。


    。。


    風雨欲來,一無所知地李權還在幻想著古代的文人墨客舉手投足間有傳世名作出現的場景。還有便是自己利用詩會進行炒作,將自家生意推向更高峰的美夢。。


    而此時,一輛單調的馬車,一名單調的車夫,還有一位單調的老爺也到了碧州不遠。雨露浸泡的山路上,多了兩行車軸留下的痕跡。。


    “阿寬呐!咱們有多少年沒來碧州了?我記得上次離開的時候,李權那小崽子才娶了妻呢!”


    “迴老爺,小人沒記錯,應有七八年了。”


    “七八年?權兒都已經當家做主了吧?怎麽一直沒接到李家有後的消息?”


    “小人不知。”


    “走快點兒,今次倒要看看當年跟老子搶女人的小屁孩兒長成啥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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