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先於腳步聲踏進寢殿,單膝跪在軟塌前。

    而太監吳桃兒一口氣跑到陛下的寢殿門口。

    氣都沒喘勻便雙膝一跪,伏在殿門口,顫顫巍巍地喊道:“陛下饒命,奴婢未能完成使命,那沈江亭有一把子蠻力,竟是直接踹倒了房門,拎著齊家公子雙雙跳進了荷花池,奴婢失職,迴來領罪了。”

    殿內寂靜無聲,久不見陛下迴應。

    死一般寂靜的寢殿門口,無形的壓迫感仿佛一座山,緊緊地壓在吳桃兒的脊背上。

    他的頭這下垂得更低了,在這初春的深夜裏,額頭還沁出一層冷汗,隨著時間的推移匯成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滴落在眼前的石板上,他都不敢擦拭,連大氣也不敢喘,隻靜候陛下發落。

    可等待的滋味最是煎熬,尤其事關自己的生死。

    麵前的石板很快就被汗水沁濕.了一大.片。

    吳桃兒的心高高掛起,都跳到了嗓子眼,眼看就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一雙瘦而勻稱的赤足在寒風中躍入他的眼簾。

    他唿吸一滯,感覺天地所有聲音在這一刻都遠離了他的耳畔,隻餘陛下清淺的唿吸聲在頭頂盤旋,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聽不出情緒的輕笑聲響起,伴著幽幽之聲。

    “你這個太監膽子很大啊!膽敢狐假虎威,借朕威名給沈齊兩家公子下合歡散,你說……朕該怎麽懲罰你呢?”

    一聽得這話,吳桃兒腦子嗡地一下就炸開了。

    鋪天蓋地的恐懼席卷而來,僅存的僥幸在這一刻全部破滅,他一腦門磕在石板上,邊磕嘴裏邊不斷求饒:“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陛下往後一靠,裹在單衣下的長.腿交疊,對眼前的這一幕置若罔聞:“大好的洞房之夜,都叫你這不懂事的太監給攪合了,還逼得人新婚夫……夫雙雙跳荷花池,你還真是該死啊……”

    他苦惱地望向夜空,月光透過緩慢移動的黑雲時隱時現,忽地‘啊’了一聲:“就把你的人頭送給齊愛卿的愛子和兒媳當賀禮好了,這大喜之日,又都是紅色的,很吉利啊……”

    吳桃兒的唿吸瞬間就停滯了。

    下一瞬他拚命地磕頭求饒,很快額頭中間就破了皮,見了血。

    。

    秋昀從荷花池上岸時,已經到了後半夜。

    守在岸邊的小

    廝立時甩開軟和的大氅,披在他身上——沈江亭出嫁,曾經貼身伺候的小廝一個都沒帶來,帶來的都是些麵生的小廝。

    大概是為沈江亭之後死遁做準備,畢竟這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裹著大氅,頂著張凍得發紫的臉,一步一個水印地迴到齊衡的院子。

    院內飄著一股藥味兒,掛在房門口的簾子不時被丫鬟撩起,有小廝拎著木桶提著水從裏頭出來,他冷不丁想到了什麽,扭頭吩咐身後的小廝:“你去看看裏頭是什麽情況。”

    小廝領命而去,不多時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子跟著小廝過來了。

    那婆子微微躬身,道:“迴少夫人的話,大公子泡了一晚上的冷水,現已發起了熱病陷入昏迷,為恐感染於少夫人,夫人事先便吩咐老奴將偏房收拾了出來,還請少夫人勿怪,先屈尊將就一晚。”

    說罷,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秋昀放眼看向門口守著的丫鬟,瞧衣著打扮更像是伺候在丞相夫人身邊的人,心中猜測那位丞相夫人應當也在裏麵,便點了點頭,由婆子帶進偏房。

    丞相夫人的安排很周全。

    首先他是個男子,與丞相夫人一介後宅女子共處一個房間於她名聲有礙,其次,丞相夫人怕也是不想見他,畢竟在這個年代,誰願意兒子真娶個男人迴來?雖然是陛下賜婚。

    堂堂丞相之子,現已成了世家的笑話不說,新婚當夜還因發燒而昏迷,就算兩家私下商議過沈江亭日後會死遁,丞相夫人也不見得會待見他。

    人心都是偏。

    丞相夫人心疼兒子,自然就會遷怒他。

    若今日是他娶齊衡,沈夫人的心情也是一樣的。

    丞相府做事很周到,早就準備好了熱水和薑湯。

    他泡在熱水裏飲了薑湯,等凍僵的身體一點點迴暖,這才披著單衣躺在柔軟的床榻上,舒服地喟歎了口氣,這一天可算是結束了。

    不過他還是高估了這具身體的體質。

    半睡半醒間,一股酸痛乏力感伴著刺骨寒戰襲來,冷得牙齒都在無意識打顫。

    守夜的小廝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的情況,匆匆通知了管家,請來大夫為他把脈。

    等他被灌下一碗苦澀的藥汁時,丞相上朝的時辰已經到了。

    兩家被賜婚,按規矩,今日當進宮謝恩。

    可這兩位新人現在都躺在了

    床.上起不來,齊丞相上朝時特意為倆人請了罪。

    今天的陛下難得好講話,不但寬限了幾日,下朝後,還特意恩準了禦醫前往丞相府為兩位新人看病。隻是齊丞相帶著禦醫剛踏進府邸,後腳聖旨就到了。

    跟著聖旨一同到的,還有額頭綁著白布條的吳桃兒。

    秋昀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身上幹燥無汗,料來是在他昏睡時有人為他擦洗過,他撐起疲乏的身體,靠坐在床頭,聽到動靜的小廝趕忙托著膳食和藥推門走了進來。

    “世、公子,您醒了?可有哪裏不適?”小廝把托盤放在桌上,又轉身過來為他的後背墊了床被子。

    這個‘世’讓秋昀微怔了一下。

    沈家為侯爵之家,沈江亭是嫡長子,沈侯爺早就為他請過世子之位,也就是說沈江亭如果沒有嫁人,就算沈家沒有什麽功績,他也是下一任伯爵。

    他意外地看向昨晚為他遞大氅的小廝,年紀不大卻長得眉清目秀,眉宇間還帶著下人少有的堅毅之色。

    昨晚天暗,燈火朦朧,他也沒細看,現在才發現這個小廝脊背挺得不像個下人,倒像個軍人。

    “給我倒杯水。”秋昀心裏有數,便吩咐了一句。

    在劇情裏,沈江亭也如現在一樣,泡完冷水就發燒了。

    沈侯爺得知後,著人傳話並遞來了一包藥,讓他借此機會病故,傳消息的就是這位小廝。但半月後,就在沈江亭‘纏.綿病榻’,準備脫身時,嘎嘣一下就真死了。

    死於中毒。

    下毒者,就是昨晚那位太監。

    按照劇情,那位太監已經被當今陛下送過來了吧?

    秋昀漱了漱口,用了點清粥,又把藥一口悶了。

    漱完口的時候,他問端著痰盂的小廝:“你叫什麽名字?”

    小廝麵不改色道:“迴公子,小的叫隨風。”

    “隨風……以後你就在我身邊伺候。”說著,他躺迴床榻上。這具身體常年練武,體質不錯,喝過藥,又悶頭睡了一覺,高燒已經退下去了,就是渾身肌肉酸痛得厲害。

    他剛躺迴去,想到了什麽,喊住要退出去的隨風:“齊公子那邊怎麽樣?”

    “齊公子體弱,病情反反複複,還在昏迷狀態。”隨風也想到了一件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還有一事,早間陛下賜了禦醫過來為公子和

    齊公子把過脈,還把給您和齊公子下.藥的太監送了過來,說是由您二人發落。”

    “人呢?”秋昀問。

    “被丞相大人請到西廂房暫住。”

    齊丞相這是打算把人供起來?

    秋昀揮手示意隨風先下去,仰麵躺在床.上,打狗也要看主人,更別說這位太監是脾氣陰晴不定的陛下的人,齊丞相這麽做倒是無可厚非。

    隻是,劇情裏沈江亭的死,真的是那個太監做的?

    想想齊丞相的野心,秋昀笑著閉上了眼。

    晚上用膳的時候,沒出意外,隨風帶來了沈侯爺的口風和藥,讓他借此裝病脫身。

    秋昀收了藥,卻沒打算服用,畢竟……

    他拆開包裹藥粉的紙,放在鼻端嗅了嗅,隻是讓人虛弱的藥,停了將養一段時間就會恢複,但過不了幾日,就會變成真正的毒.藥——畢竟,沒有共同的利益和仇人,沈齊兩家怎麽同仇敵慨?

    秋昀把藥粉放在枕頭底下,又問了下齊衡的情況。

    文人一向看不起武夫,覺得武夫粗俗,加之時人以白和瘦為美,齊衡就是世人審美的標準,又白又瘦,他昨晚拒絕了他父親安排的女人,在浴桶了泡了大半夜,病情來勢洶洶,反反複複,到現在還發著燒。

    倆人住在一個院子裏,在養病期間愣是沒見過一麵。

    三日一到,是女子嫁人後迴門的日子,齊衡那邊的病情得到控製,已經可以下地走動。齊丞相派人傳來消息,說迴門之事可留到明日,今日須得先進宮麵聖。

    因嫁人已不是世子,無須著官服。

    秋昀換衣飾時,隨風端來一套喜慶的紅袍,說是齊丞相讓人準備的。

    想到給他賜婚的那位,他玩味地換上了鮮亮的紅袍。張揚的紅色襯得他意氣風發,及腰的濃密墨發用一根紅綢係著,落在衣袍上,眼尾一挑,說不盡風流寫意。

    秋昀滿意地踏出房門,隔壁的門吱呀一聲也開了。

    一襲紅袍的齊衡聞聲扭頭望來,倆人對視了一瞬,齊衡那張蒼白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一層薄暈,仿佛不太好意思地別開眼,小聲道:“那晚的事,我很抱歉。”

    秋昀看到他耳根都紅了,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齊丞相野心勃勃,但這個嫡子似乎被他養得有些天真。

    “那晚的事我已經忘了,你也忘了吧。”說著

    ,他率先帶著隨風出了府門。

    門口已經停放了輛馬車,他踩著馬凳鑽進車廂,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才等來虛虛咳嗽的齊衡。一上馬車,倆人對麵而坐,裹得嚴實的齊衡一看到對麵跟他拜過堂的‘妻子’,臉忍不住又紅了。

    隨著車輪的滾動,車廂裏的氣氛越來越古怪。

    秋昀斜靠著車廂閉目養神,而齊衡仿佛是不太敢去看秋昀,眼神不住地發飄,就是不去看對麵的人。

    。

    養心殿。

    換下龍袍的陛下敞著一件斜襟龍紋常服,支著腦袋,歪歪斜斜的靠躺在軟塌上,另一隻手時不時地提起酒壺張嘴接上一口。

    榻前跪著一個低頭太監,說齊家公子攜新婚‘夫人’已經到了殿外。

    這門婚事本就是來看齊治那個老狐狸笑話的。

    可惜那老狐狸尾巴藏得深,沈齊兩家的公子也是分房而睡,他能給人賜婚,還能管人‘夫妻’倆睡哪?

    一點樂子都找不到,無趣!

    他意興闌珊地吞了嘴裏酒,散漫道:“讓他們進來吧。”

    太監領命,彎著腰後退出寢宮,他一抹嘴邊的酒液,心中琢磨著明日早朝該找哪位大臣的樂子,一道豔紅擦過眼角,他眼珠子一轉,朝攜手而來的倆人投去一瞥。

    殿外陽光明媚,一襲紅袍的青年仿佛是踏光而來,耀眼得天地在這一瞬都黯然失色,隻餘他一個人在那熠熠生輝。

    紀青元冷如堅冰的心鬆動了一瞬。

    又仿佛是被什麽撓了一下,癢癢的,讓他忍不住屏住唿吸,暗歎道:好一個美人兒!

    作者有話要說:在這裏說一下。

    元妹對秋秋的愛是占有。

    秋秋做過一宗之主,養過孩子,對元妹的愛縱容居多。

    感情和心理方麵描寫的不夠細膩,而有些細節我大概是寫著寫著就忘了。

    所以看起來可能顯得秋秋有點不主動不拒絕。但秋秋無疑是對元妹有感情的,不然也不會一再打破自己的底線。

    另外我這本是在嚐試寫互寵偏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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