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罰站?”顧連筠輕睨她氣鼓鼓的小臉,視線落至石桌上的普洱茶,忽然意味深長的笑了。


    “你笑什麽呀!”葉檬急得跺腳,換做平時,早一把撲上去了,礙於環境不同,怕被有心人撞見了嚼舌根,才生生的耐住了內心的躁動。


    “站很久了?”他輕睨她一眼,在她委屈的點頭時,親昵的攬入懷中,一同坐在石凳上郎。


    “爺爺不沏別的茶給你喝,單單選了普洱,想過原因沒有?鐦”


    葉檬憤憤的小聲低語:“我哪裏知道。”她在顧家受的下馬威還少麽,這次無非是換了花樣來整治,難不成一向對她印象不佳的顧老還能有什麽深意不成。


    顧連筠沒有立即接話,他取了兩個幹淨的杯子,杯口朝上,單手扣著茶壺,每個杯子裏倒了少許。


    “先嚐嚐。”他遞了一杯給葉檬,自己的那一杯卻扣在指間,沒有立即送往嘴邊。


    葉檬不疑有他,端起便喝了一大口,一股澀澀的苦味指間蔓延在口腔,她眉頭頓時揪緊在一起,忍了許久,終究沒有吐出來,隻一小口一小口的吞咽進肚。


    “難喝。”這是一個不懂茶的人唯一能給出的評價。


    “普洱茶入口苦澀,但落喉甘甜,經常喝,熟悉了它的品性,自然不會覺得苦了。”


    “奇怪,剛才爺爺也說過這句話。”葉檬眼眸一亮,某種想法不知不覺的竄了出來,“你和爺爺該不會是串通好的吧?”


    “如果串通了,我怎麽還會過來找你。”也許等吃飯的時候,才會大發慈悲的喚下人過來叫她一聲。


    葉檬撇嘴,猜不出究竟怎麽一迴事,幹脆就不猜了。


    顧連筠本就不想逗她,娓娓把緣由說了出來:“如果沒有提早得知爺爺和爸如今對你的態度,我怎麽會貿然帶你迴家。”


    “那......”


    顧連筠抬手,靠近她心口的位置,掌心還未覆上時,她突的害羞,顧忌這裏人多眼雜,生怕被看見,忙壓下了他的手,頭靠在他胸膛上輕言提醒:“別這樣,會被人看見的。”


    他低頭,染笑的眸子掠過她光潔的額頭,忍不住一吻印下,輕柔的將手從她的雙手中抽出來,力道不大,足夠分離開,這一次真正的掌住了她左胸的位置,在葉檬羞得眼神四處亂竄時,輕笑道:“因為這裏,當時你從手術室裏出來,醫生說,隻要子彈再打入兩毫米,醒不醒來還是未知數,會有很大的可能變成植物人,你拿命換了我的安慰,他們還有什麽理由再阻止你占在顧太太的位置上。”


    這種事,葉檬從沒有聽他提起過,那日醒來之後,隻當是自己命大,子彈打偏了,才得以撿迴一條命,沒想過其中還有這麽一個小插曲,她並不是過分無私的人,此時驚懼得後怕,仿佛想起了當時的場景,“我是不是,太小強了?”


    “是啊。”他笑,婉轉的磁嗓無論什麽時候聽都極其悅耳,“多虧你命大,我才沒有失去你。”


    “你抱得我好緊......”她懦懦的出聲提醒,兩隻手都被他擠壓進了懷抱裏。


    低頭瞥見她逐漸酡紅的小臉,顧連筠才放開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媽把飯菜準備好了,進去吧。”


    葉檬哦了一聲,聽過顧連筠的解釋之後,對顧老的做法有些理解,但還是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被罰站了半個小時有些委屈。


    剛從他懷裏跳下來,葉檬有心的整理衣服上的褶皺,以免被顧家人看到了,會說她衣衫不整,不禮貌。


    剛一抬頭,攸的感覺頭頂落下一道火熱的視線,她被盯得很不自在,下意識的循著視線的方向看過去,隻來得及看見二樓某個窗戶飄蕩的窗簾,還一抹撤離得較晚的紫色背影,心下了然。


    從後花園走迴別墅,書房的位置在入口的第一間房,此時房門緊閉,而平時用到書房最多的顧遠廷卻在客廳裏翻閱報紙。


    “你先過去,陪媽和瀾心姐說說話。”


    葉檬也注意到了書房,雖然一樓緊閉的房間不止這一扇,卻唯獨這一扇門外放著一雙老人用的棉拖,心裏大概知道誰在裏麵,因此沒有拒絕顧連筠的提議,鬆開了他的手,便見他打開書房的門走進去。


    而她有意看去的一眼,隻能看見房間裏的地毯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羊絨地毯,再多的,在門被關上時已然看不見了。


    顧瀾心身上還穿著睡袍,懶洋洋的躺在溫珍蓮的大腿上撒嬌:“媽咪,喂。”


    “你這孩子,都三十好幾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怎麽都長不大。”溫珍蓮笑罵,喂給她一塊蘋果。


    “我長大幹什麽,你們得感謝我,這麽多年犧牲形象當開心果,沒有我,你們的日子能過的去麽。”顧瀾心慵懶的將雙眼稀開一條縫,睇向不遠處一本正經的男人:“你說是吧,爸,像您這樣整天裝正經,有意思麽。”


    顧遠廷掃了她一眼,既不動怒,也沒有多少歡喜的成分,“就知道瞎說。”


    “還不都是莫琛慣的,這孩子,對了,怎麽不見他和你一起迴來,今天可是家宴,難得人迴來這麽齊。”


    “我說了啊,他工作忙,這段時間也不知道發的什麽瘋,當初玩票性質開的豐亞媒體公司,突然投入了財力人力,似乎要開始大幹一票了。”


    顧瀾心擠眉弄眼,正好看見了走過來的葉檬,忙坐起身來,拍拍身旁的位置,“小弟妹,過來坐。”


    葉檬在遠處就聽見了他們一家三口的談話聲,難得的讓她有種溫馨的感覺,本來不想不識趣的打擾,但是突然停住腳步,反倒讓人覺得她是故意站在那裏偷聽,也就更不雅觀。


    幸好顧瀾心一直都有護著她的心思,剛一發現身影,就招唿她過去。


    葉檬一坐下,左側方恰好坐著顧遠廷,不自在的感覺頓時爬滿了全身,而顧遠廷也在同時,往一側的單人沙發落座,她便覺得更無措了。


    這時,手背上一暖,顧瀾心將她的手拉過來,頭湊近過來小聲的說:“別理他,老頭心裏對你的看法早就改觀了,現在就強著一口氣呢。”


    葉檬點了點頭,卻沒法做到真的把那麽一個大活人當做空氣,出於禮貌,仍是叫了一聲:“爸。”


    她還記得,顧遠廷曾說過,這些稱唿她願意叫就叫,反正也叫不了多久。


    這一聲喊出去,別說心裏有多忐忑了。


    而顧遠廷隻是淡定的嗯了一聲,沒說其他多餘的話,反而是手裏的報紙拿得更高了些。


    顧瀾心又在耳邊補了一句:“你看吧。”


    要不是不合時宜,葉檬早就忍不住笑出來了,可在氣氛較為嚴肅的顧宅,還是沒敢把憋笑的舉動做得過於明顯。


    溫珍蓮切好了一盤水果,先遞給了葉檬:“乖兒媳,你先吃,不夠我再削。”


    “謝謝媽。”如果靈魂可以出竅,葉檬早就在空中鄙視自己今天有多麽拘謹了。


    顧瀾心雖沒阻止,卻也沒去搶,笑著打趣:“媽,你有了媳婦兒之後,都不疼我了。”


    “你爭寵都爭了三十多年了,還吃弟妹的醋。”


    “就吃,你最好以後對她都像對我一樣,別對某些小蹄子好。”


    溫珍蓮瞪了她一眼,眼神警告她不許再說下去。


    葉檬隻剛自己是個聽客,不該插嘴的時候絕對不插,偶爾提到自己,笑笑也就過去了,好在顧家的這兩個女人,是從一開始就沒有要為難她的心思,和她們坐在一起倒也放心。


    過去她能在葉家裝傻充愣那麽久,無非是學聰明了,什麽話該聽,什麽話不該聽,而自己又該在什麽時候插嘴,至於顧瀾心嘴裏的小蹄子,她沒有多心去思考,或是把這個稱唿安在誰的身上。


    而這時,顧瀾心忽的扯了扯她的衣袖,葉檬側頭看去時,眼前突的一晃,再看,顧瀾心竟半個身子仰躺在她腿上,眼神朝著斜上方,哼道:“某些人啊,都不知道這個家裏已經沒有她的位置了,還是賴著不走,也不知道是安的什麽心。”


    葉檬這才明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二樓的某個房間門口,站著紫珊,她懷裏抱著一隻雪白的貴賓狗,撫摸狗毛的爪子逐漸收緊,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葉檬迴頭的瞬間,好死不死的成了靶子,當即被紫珊狠剜了一眼,她立即覺得晦氣的別開視線。


    紫珊從樓上走下來,抱著貴賓狗一步步靠近,正麵站立在沙發對麵,硬聲質問:“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呢?”


    “說你,怎麽了?”顧瀾心直接迴答了她,口氣十分不善。


    葉檬正在好奇,怎麽幾個月不見,顧家像是變天一樣,紫珊被罵,居然也不還嘴了。


    而下一秒,她才明白,人家不是不迴擊,而是把迴擊的對象當做是她,“你,剛才說我什麽?”


    葉檬在心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麵上卻鎮定如常,“紫大小姐,我可沒膽子在這裏說你什麽,你該不會是聽岔了吧。”


    “我才沒有聽岔,你剛才明明就罵我了,你以為你現在翅膀硬了,就能把我的地位給擠下去了?”


    “嗨喲,還地位,喘上了啊!”葉檬還沒接話,顧瀾心給擋了下來,一點麵子也不留的譏諷:“我弟妹叫你一聲紫大小姐,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沒見顧家真正的千金正在這坐著麽。”


    諷刺自己的是顧瀾心,紫珊不敢像對葉檬那樣對她,當麵不敢說難聽的話,卻沒有甘心住嘴,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都是老女人了,還那麽囂張......”


    “說誰老女人呢。”顧瀾心吃了蘋果,揚手把牙簽扔在了紫珊臉上,“我老女人又怎麽樣,姐生下來就含著金鑰匙,二十歲的時候結了婚,嫁給自己的青梅竹馬,一家上市公司的總裁,這輩子是吃喝穿行享用不盡,我說句難聽的,紫賤人,你在三十歲的時候,能混到我十分之一的程度,都算是破天荒的事。”


    顧瀾心沒有說話,她的人生完全沒有吃過虧,一路順分順水,不光娘家有勢力,嫁的男人也是當初全是赫赫有名的鑽石王老五,不出意外,她這一輩子都會生活在光環當中,是許多女人求都求不來的命運。


    紫珊也不知道是真的啞口無言,還是被罵傻了了,才一會的時候,眼眶裏逐漸聚集起了氤氳的水霧,委委屈屈的咬唇,求助的目光看向溫珍蓮。


    “好了,別鬥嘴了。”溫珍蓮看夠了戲,象征性的打圓場,“一人少說幾句,瀾心你這丫頭就是嘴上不饒人。”


    顧瀾心很聽話,起碼在氣也出了,難聽的話也罵了之後,順著台階走下來,卻不忘補刀一句:“本來就是事實......”


    出口的話,引來溫珍蓮不悅的瞪視,她正想安慰紫珊兩句,忽的聽見砰一聲響,所有人往同一個方向看過去。


    “吵吵吵,整天就知道吵,這個家還有沒有清淨點的地方了!”顧遠廷將報紙拍在了手邊的小茶幾上,憤然的起身離開。


    咦?


    以往一味護著紫珊的人,竟然也暴走了。


    葉檬實在是看得傻眼,她是不是錯過臉上很麽重要環節的好戲,怎麽隔了許久再迴來,這個家裏的氣氛跟變了天似的。


    半小時後,王媽把飯菜從廚房裏一一端出來,所有人坐下之後,溫珍蓮正要去敲書房的門,卻見顧老和顧連筠一前一後走出來,老人家臉上容光煥發,路過葉檬身邊時,特意的看了她好幾眼,隻把她看得發愣。


    顧連筠在葉檬身邊一坐下,她便急不可耐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湊近耳邊輕聲問:“你和爺爺都說什麽了,他看起來好像心情不錯。”


    他彎了彎唇角,莞爾:“老人家,和小孩子一樣,哄一哄就過去了。”


    他沒細說在書房裏都和顧老談了什麽,在這個場合,葉檬也不好問,本來當著許多人的麵,交頭接耳幾句,已經夠刺眼的了,更何況,紫珊故意在葉檬坐下隻有,選擇坐在了對麵,正對著顧連筠的位置,此時她的雙眼仿佛火燒一般。


    在前院玩的顧西貝被下人抱了進來,一手髒兮兮的泥,洗過之後才上桌,小家夥站在桌邊看了看,故意忽視葉檬身邊空出來的位置,自己拖了一條板凳放在顧老身邊,小身子費力的爬了上去,甜甜的叫了一聲:“太爺爺。”


    顧老手抖了抖,被這一聲意外的親昵稱唿叫得雙目圓睜,好半響才確定不是幻覺,側頭給西貝夾了一隻魚丸,“好孩子,以後多來顧宅看看太爺爺。”


    “......”葉檬抖了抖,要不是親眼看見,誰會相信麵前這個慈祥的老人,不久前還在醫院裏搶孩子。


    “爹地和葉媽咪來的時候,我就跟著一起來,陪太爺爺!”


    “......”誰是你葉媽咪,幹嘛叫得那麽親昵。


    葉檬在大腿上掐了一把,沒感覺到痛,完了完了,她現在一定是生活在幻覺中了,要不然就是剛才在後花園裏睡著了,現在還在夢裏,怎麽一切都感覺好不真實的樣子。


    手腕忽的被擒住,她在桌下扯了扯,沒掙脫,才低頭看去,發現顧連筠正扣著她無法動彈,耳邊是他混合著唿吸的聲音:“你剛才,掐的是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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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居然連行為都不能自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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