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僅二十歲,還有大把美好時光的年輕人,會為了報恩放棄自己的生命?”小謝冷笑道:“吳雨,你自己不覺得這個理由太過於牽強了嗎?”


    吳雨尚未說話,沉默已久的張警官終於開口了:“吳雨,我問你一個問題,實際上在鮑春有報恩的念頭之前,就有了厭世的想法,對吧?”


    吳雨聞言一雙眼睛緊盯著張警官,突變的臉色恰恰證實了張警官所說。


    張警官思索了一下繼續道:“我還知道,這種厭世的念頭和他的父親還有繼母有關!”


    吳雨臉上的驚訝再也掩飾不住,失聲道:“張……張警官,這……你是怎麽知道的?”


    小謝心中也有同樣的疑惑,根據現在掌握到的信息,自從父母離婚之後鮑春的頑劣本性就顯露了出來,極為不服管教,不但讀小學時候就模範黑社會題材電影組建了“九龍幫”,長大成人之後更是幹出了強奸繼母的無恥勾當。


    不僅如此,他還多次威脅父親鮑有為,要鮑有為每個月給他一萬塊錢,最後鮑有為好說歹說降低到了五千。(案件發生之後張警官第一時間去鮑有為家中調查,從鮑有為手機裏看到了父子倆關於給錢的短信,證實確有此事。)


    每個月不勞而獲能得到五千塊錢,又是最貪玩的年紀,按理說鮑春不去擾亂父親和繼母的生活就算燒高香了,怎麽可能父親和繼母反過來讓他產生厭世的情緒?


    張警官沒有馬上給出答案,而是繼續問了吳雨一個問題:“案發當天淩晨兩點多,鮑春給付仁打的那個電話,其實是你打的吧?”


    吳雨沉默了一會,點頭道:“是的,打電話和發送短信都是付仁要求的,我隻是在約定好的時間配合他演一場戲。”


    張警官點頭道:“所以鮑春所說的內容是你提前強迫他錄製好的,再用他的手機撥打付仁的電話,你放一段鮑春的錄音,付仁迴答一句,相互配合就好像是兩個人在正常通話一樣,對吧!”


    張警官此話一說出口,小謝才恍然大悟,難怪那段對話中鮑春的聲音確定發自於本人,原來屬於鮑春的那部分是早就錄製好的,隻是在當時由吳雨控製播放出來,配合付仁的迴答,就好像兩個人在正常通話一樣!


    付仁提出這個要求的原因也能想得到:借鮑春的口說出厭世的話,萬一以後查出什麽問題來,他也可以告訴別人其實是鮑春早就不想活了、主動提出要捐獻心髒的。


    但吳雨的反應卻很激烈,他大聲道:“不是,我並沒有強迫鮑春,這是他自己主動講出來的,我當時隻是在旁聽,順便錄下來而已。”


    小謝聞言心裏一驚,吳雨說“旁聽”,顯然鮑春當時在和另外一個人通話,這個人又會是誰?


    小謝尚在驚疑,張警官卻哈哈一笑道:“看來我所料沒錯,鮑春的厭世情緒果然和他的父親繼母有關!”


    張警官止住笑,正色道:“你當時旁聽的是鮑春和他父親鮑有為的通話,而你這幾句錄音,是從當時的通話中截取下來的對不對!”


    張警官這個推測顯然正中靶心,吳雨聞言終於不再猶豫,說出了鮑春提出捐獻心髒之後發生的一切。


    在確定鮑春和付靜心髒配型成功之後,吳雨一方麵將這個好消息通知付仁,一方麵絞盡腦汁想著如何穩住鮑春、讓他堅持捐贈心髒的想法,否則萬一他改變主意那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吳雨原以為鮑春重病在身才提出捐獻心髒,心髒配型的時候特意給鮑春做過體檢,發現他除了胃病之外沒有其他病症,而且胃病也算不上很嚴重,根本威脅不到生命。


    吳雨理所當然地認為,所謂的捐贈心髒有很大可能隻是鮑春的一時衝動,或許過個幾天這個念頭就消除了,怎麽將捐贈這個事情落實下來,才是眼前的第一要務。


    對於鮑春這個主動送上門的少年,吳雨不敢用極端的手段,畢竟鮑春是有家人的,他死後家人一定會報案,萬一自己采用極端的手段被發現的話,麵臨的就不僅僅是牢獄之災了,被判處極刑都有可能。


    為了避免鮑春改變主意,吳雨絞盡腦汁想了兩個辦法穩住他。


    第一個辦法,馬上簽署一份器官捐贈協議,先白紙黑字約定好,給鮑春形成一定的心理壓力,減少他變卦的可能性。


    於是吳雨親自帶著鮑春和付仁見了一麵,見麵的時間很短,鮑春在“器官捐贈誌願書”上簽字之後,吳雨就馬上帶他離開,整個過程付仁都沒來得及和鮑春說上一句話。


    刻意讓兩人保持距離有兩個原因,一是讓付仁以為“器官捐贈誌願書”上所說屬實,鮑春確實是因為腎病嚴重才同意捐贈,免得節外生枝。


    其二,鮑春的原話是“免費捐贈”,萬一兩人相認,付仁了解到了鮑春的真實想法,那麽吳雨就別想拿到那一百萬了。


    所以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裏,吳雨一直控製著鮑春,不讓他和付仁有任何聯係,一直到最後付仁才有鮑春的聯係方式,也就是案發當天淩晨的兩點多的那通電話,而那個時候,鮑春已經陷入了重度昏迷之中。


    (到這個時候小謝才知道,原來那份“器官捐贈誌願書”並非付仁偽造,而是吳雨提前準備好的,鮑春的簽字和按手印也是在當時就有了,隻不過鮑有為落款的部分空缺在那裏,直到最後一天才由賈某補上,保證“器官捐贈誌願書”上的簽字和在醫院動手術之前的簽字一致,避免露出破綻。)


    落實捐贈的第二個辦法:弄明白鮑春的處境和內心想法,再對症下藥,確保他不改變主意。


    吳雨在和鮑春的接觸中,慢慢地了解了他的性格,刻意迎合之下,鮑春將吳雨當成了大哥,坦誠了自己所經曆的許多往事。


    在鮑春的迴憶中,自從父母離婚之後,他就一直黴運連連。


    父母在他五歲的那年離婚,之後就再也沒有母親的消息,年幼的他終日以淚洗麵,還好有父親和爺爺奶奶陪著他,幫他度過了那最艱難的時刻。


    半年之後,鮑春終於習慣了母親不在身邊的日子,心態也平和了許多,但這個時候,剛滿六歲的他卻又患上了嚴重的腎病,差點就一命嗚唿。


    因為母親沉迷賭博借遍了所有的親戚,所以父親鮑有為四處籌錢沒有籌到,如果不是付仁出現,說不定他就真的命喪黃泉了。


    手術成功後,修養了幾個月的鮑春完全康複,六歲的他也走進了小學的大門,迎接新的生活。


    年幼的鮑春很懂事,他知道家裏情況很差,父親在外麵賺錢非常不容易,所以他下定決定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讓父親和爺爺奶奶操心。


    從一年級開始,他的成績就在班上遙遙領先,幾乎每次考試都穩定在前三,獲得了許多“三好學生”的獎狀,也收獲了所有任課老師的誇獎,父親和爺爺奶奶一提起他就滿是驕傲。


    鮑春經曆了懂事以來,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也是他二十年人生中唯一感到快樂的一段時光。


    三年之後,無窮無盡的噩夢,便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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