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久了,林有全坐立不安,焦急心慌。


    原因嘛。


    他找了個人,前去擊殺玄龍宗來使。


    他的計劃是這樣的。


    向玄龍宗稟報,說他得到了一個不世天才,自己眼光淺薄,不會識人,所以請人來辨認。


    他必須走這麽個形式,因為他與沙同河的交易是瞞不住的。


    如果他悄無聲息的把事辦成了,反而會惹來疑慮。


    因為沙同河知道,林有全唯一的路,就是把人交給玄龍宗處理。


    他若不這麽做,才會讓人懷疑。


    “你是怎麽做到的?”


    “你把人賣給誰了?”


    “你怎麽不向玄龍宗稟報?”


    “你是不是有別的什麽異心?”


    這一套下來,絕對讓人招架不住。


    那麽,沙同河為什麽不自己稟報呢?


    很簡單,他就是想得到好處,同時又不背鍋。


    這一切的顧慮,來自於萬道仙宗。


    一個讓修行者們又愛又恨的存在。


    萬道仙宗啊,好一個萬道仙宗!


    論起萬道仙宗的起源,那可遠得沒邊了。


    它的前身,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時期。


    它存在的意義,簡單來說,就是所有修行者的一個‘結合體’。


    它並不是具體的某一個門派,它是一個平台。


    它是所有修行門派共同議論的平台。


    它象征著所有修行者的意誌。


    當然,主要是五大門派的意誌。


    在玄龍宗崛起之前,還隻是四大門派。


    其他所有門派加起來,隻能有一個位置。


    玄龍宗近些年的強勢地位,讓他說話的分量變得舉足輕重。


    於是默認他也有一個位置。


    這樣一來,修行界五大門派的格局,才算得到了正式確認。


    所以萬道仙宗=修行界+五大門派。


    數百年前,發生了一場席卷人間與修行界的大亂。


    史稱:混沌天災。


    在那之後,萬道仙宗就有規定:禁止任何將凡人私自煉化,以及與之相似的任何行徑。


    對外的說法是:“天穹大亂,地蓋九幽,蒼生受苦,禍累無窮。上有敬奉天道之意,下有憐憫眾生之德,因而收拾兵刃,弗敢貪圖弑殺,以表大道之行,無有德行之虧,以正心性,以明事理,以顯造化,以現天恩,是謂乾坤昭昭,萬道彰彰,是以天罡之下有常,萬道之下為公!”


    巴拉巴拉一大堆。


    簡單來說,三個字:禁漁期!


    就是不讓賣了。


    不少修行者對此嗤之以鼻。


    都不是吃素的,你裝什麽大尾巴狼!


    這麽開放的一個修仙世界,弱肉強食,強者為尊,這不挺好的嗎?


    億萬年來運行如常,誰在乎過凡人是怎麽想的?


    重要嗎?


    一條魚而已,怎麽想也罷,妨礙我吃你嗎?


    就有不少人不信這個邪,一切照舊,結果遭到了最殘酷的打擊。


    被打得那叫一個慘。


    是誰打的呢?


    太初洞府,玉光神朝,紫微聖地,仙緣禁地。


    好吧,這下都沒話說了。


    仔細一想,為什麽玄龍宗不打?


    這才明白其中門道。


    要問在混沌天災當中,誰最為獲利呢?


    一個是玄龍宗,一個是陰屍宗。


    蓋因眾生之死,玄龍宗實力大漲。


    因修行者之死,陰屍宗實力大漲。


    眾修行者一瞧,謔!


    原本以為,我們已經不當人了,沒想到你倆更不當人!


    尤其是玄龍宗,渾水摸魚,坐享其成!


    陰屍宗也不差,不分敵我,暗下黑手。


    這樣下去可還了得?


    所以才有了這麽一條規則,專門就是為他倆製定的。


    讓原本不當人的修行者,多少變得有些擬人化了。


    遠遠一瞧,倒還像個人!


    被如此針對,玄龍宗家大業大,倒也不算什麽。


    苦了我陰屍宗啊!


    一個失去了自己根基,四處漂泊,人人喊打的門派,要怎樣在殘酷的修行世界活下去?


    如同一個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大家閨秀,在經曆了家族存亡,血海深仇,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後,眼見生存無望,隻有出去賣的時候,忽然被告知不讓賣了!


    這天底下還有這等奇事?


    你花錢來我來賣,你缺德來我冒煙,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服務行業嘛!


    哪個不是——“您打巴掌我挨著,您吐唾沫我接著,您劃槳來,我就是那浪!”


    不讓賣,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但是真正被賣的人有話要說:你說賣,你倒是賣你自己呀!賣別人是幾個意思?


    當一個人失去了最後的生存手段之後,就開始不擇手段了。


    就在那生死存亡之際,英雄落寞之時,瞧見了同樣缺德帶冒煙的玄龍宗。


    一拍即合!


    你幫我做那缺德事,我保你平安喜樂康。


    巧的是,靈霄派也是麵臨生死存亡的門派之一。


    靈霄派,同樣被玄龍宗控製著。


    所以沙同河才不把林有全放在眼裏。


    不就是個靈霄派掌門嗎,你美什麽呀!


    不和陰屍宗一樣嗎,都得聽玄龍宗調遣。


    就算將來這事被發現了,倒黴的也是林有全,大不了以後再換一個。


    所以叫林有全一聲背鍋掌門,完全合適。


    隻是這鍋背久了,也有累的時候。


    他有著自己的一套保全之法。


    這麽多年,他也有幾個稱得上是至交的好友。


    過命的交情!


    而且,天才的好友,一般也不會太差。


    他心中打鼓。


    一定要順利劫殺呀!


    一定要把玄龍宗來使拿下。


    然後,他再把人交給好友培養。


    可以謊稱,玄龍宗來使是半路遭人劫殺,楚隨遠不知所蹤。


    不管是誰,都不敢對這事大張旗鼓細查,最多是又讓他背個辦事不利的鍋。


    沙同河問起來也無可奈何,有本事找玄龍宗要人去!


    反正他的任務是完成了!


    沙同河敢如此咄咄逼人,也是借著玄龍宗來將他打壓。


    搞定了玄龍宗,誰還怕你呀!


    正當他緊張之時,楚隨遠又問了:“假如我可以修煉的話,我應該去哪個門派啊?”


    “滾蛋!誰管你去哪?”


    “我聽你們好像很怕一個叫‘萬道仙宗’的門派,那我要去萬道仙宗!”


    林有全握拳咬牙,“萬道仙宗,不是一個門派!”


    楚隨遠叫道:“我就要去萬道仙宗!”


    “我說了,萬道仙宗不是門派!”


    “我不管,我就要去萬道仙宗!”


    一道霹靂劃過。


    一個人影,渾身浴血,出現在了上空。


    林有全站起身來,臉上現出驚喜,正要說話。


    那人正是他童年好友。


    卻見他表情中出現一絲歉意,眼神中,示意他不要說話。


    隨後,自爆!


    林有全大驚失色。


    卻見又一道人影,從那人身體之中穿過。


    正是沙同河!


    眨眼間,林有全目瞪口呆。


    眼睜睜看著他童年好友,渾身化作沙土,紛紛落下。


    沙同河須發張狂,嘴角溢血,脖子僵硬,迴過頭,眼睛裏布滿血絲,咬著牙怒道:“消息是怎麽傳出去的?”


    “玄龍宗來使呢?!”林有全不迴答他,隻是睜大眼睛喝問。


    “我問你話呢!”


    “玄龍宗來使存亡,關乎你我安危!”


    “還有一口氣!”


    林有全仿佛鬆了口氣,心底卻在滴血。


    他笑著道:“一定是三長老及時趕到,搭救使者一命啊!”


    沙同河指他怒道:“玄龍宗使者到來,你都不知道去迎接嗎?虧我長了個心眼,害怕事情有誤,這才免得生出禍事!”


    林有全道:“怎麽說,我也是一派掌門,遠遠去迎,一者不合禮數,二者,若不坐鎮門派,也是失職。再者說,下山等候,門前鎮守,也算兩者不誤。”


    “怎麽說都是你有道理!”


    說罷,沙同河咳出幾口血來,顯然是遭受重創。


    就在此時,林有全握緊雙拳,神色一凝,當即就有趁對方虛弱,為好友報仇的念頭。


    又見一人,悠悠哉,飄飄然,從天邊飛來。


    赫然是受傷更嚴重的玄龍宗使者。


    林有全痛苦閉上雙眸,隻得含恨作罷。


    量他再大的膽魄,再怎樣怒氣衝天,也不敢在靈霄派門前將使者斬殺。


    那隻會給靈霄派招來滅門之禍。


    不知這次放過,什麽時候才能報仇!


    心中想起了好友生前麵貌。


    童稚之時,妙趣橫生。


    坐而論道,誇誇其談。


    “你一定是當今天下,最天才,最無敵之人,我會永遠追隨你的!”


    這世上,他熟悉的,或者說,熟悉他的人,又少了一個。


    一股悲涼感籠罩全身。


    可恨!


    林有全悲痛雙眸,望向那玄龍宗使者,恨不得將其生撕。


    那使者大難不死,隻剩最後一口氣了。


    差一點,就差一點!


    他為自己感到痛苦,更為好友感到痛苦。


    他感同身受。


    若代入好友視角,隻恨自己生前,不能將殘血之人帶走!


    就在這時,他看到消弭於天際的漫天光影,正悄悄的沒入了大地之中,也有一股煙塵,沒入了布袋之中,與楚隨遠融為一體。


    這時,他忽然明白。


    能殺那使者的,能救那小子的人。


    正是楚隨遠自己!


    林有全心中道:“沒有人能救得了你了,隻有看你自己造化了!”


    那玄龍宗使者,拖著殘軀,渾身上下,滿是血跡,哪怕虛弱至極,亦是暴怒狂喝:“靈霄派掌門何在?若不給個交代,我拿你是問!”


    這大老遠的,千山萬水,不辭辛苦地跑這裏來,半路上還差點遭人暗算,就剩一口氣了,這要是沒個說法,或是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看他不掀了靈霄派!


    林有全低頭拱手,“使者息怒,寶貝在此,一看便知!”


    他實在是不敢看人,生怕一看人,就想把對方生吞活剝。


    那使者帶著懷疑,神識一掃,立即就知道不凡。


    他既然是玄龍宗派遣,必有獨特眼光,這一瞧,立即說道:“怪不得!怪不得了!怪不得要來殺我!”


    又不停點頭,連連道:“值了!”


    沙同河帶著懷疑,心說一千靈石而已,有這麽值嗎?


    不說那使者隻剩一口氣,光他個重傷的,差點都覺得虧。


    神識一掃,也沒發現什麽不同。


    有心邀功吧,說不上個一二三來。


    有心討賞吧,又覺著有些許虧心。


    真是莫名其妙。


    那使者連說了三個‘好’興奮叫道:“我這就帶迴去,給你倆請功!”


    沙同河連忙道:“此去一路艱苦,倒不如我倆同行?”


    那使者道:“你也夠嗆,你留著吧,不知林掌門是否願意賞光?”


    林有全當然是求之不得,剛要答應,又聽那使者說道:“不,不好,你是一派掌門,讓人知道了,還說我玄龍宗與你靈霄派有勾結。”


    沙同河慌忙道:“那不如找人送你去?”


    “不,不必!”


    那使者落在地上,捂著胸口,連連咳嗽幾聲,又抬手一揮,麵前召出一條一丈寬的‘黑船’來。


    “派誰來,我都不放心。我就坐這條船迴去,通向那虛空暗河,你倆不必在意,途中我自可調息……”


    隻見那使者扛著布袋,爬上黑船,揚起風帆,逐漸的沒入虛空。


    兩人眼睜睜的望著那使者來了之後,又匆匆消失。


    沙同河一把抓住林有全衣領,喝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林有全推開他手,冷冷說到:“現在我要殺你,易如反掌。”


    沙同河一驚,緩緩的縮迴手來。


    不止如此,林有全還要反將一軍,緩緩問他:“是不是你走漏了消息?”


    沙同河立即辯解,“哪有我派人殺自己的道理?”


    說完一愣,隨後怒上心頭。


    沙同河走了,罵罵咧咧走的。


    “好徒弟!”沙同河張開雙手朝天,發狂怒喝:“我的好徒弟啊!”


    林有全頹然坐下。


    捂著臉傷懷。


    從天上,垂直落下一道光柱來。


    漫天陰雲密布。


    他的身邊,塵土飛揚。


    他悄悄握緊了拳,眼神通紅,牙都要咬碎了,冷冷念道:“殺了他,一定殺了他!”


    這話是對誰說的?


    正是對楚隨遠!


    此時的他,被林有全寄予了期望,厚望,乃至絕望。


    話說沙同河迴去之後,打坐,一言不發。


    有一人哼著輕快的小曲,拿著雞毛撣子進來打掃。


    這邊撣一撣,那邊掃一掃,很是快活。


    正是那抓到楚隨遠的弟子。


    想著自己即將得到的十塊靈石,滿懷興奮。


    卻聽得一個陰冷的聲音。


    “你師傅就要死了,很高興吧?”


    那弟子驚悚中迴頭,隻見沙同河滿嘴鮮血淋漓,滿麵猙獰,臉上帶著瘋狂笑意,不斷靠近。


    “師尊!”那弟子嚇得連連後退,急忙跪下來:“靈石我不要了,都給你,都給你!”


    沙同河一把掐住他脖子,“說,你得了多少好處,誰派你來的?誰指使你來的?說!”


    那弟子不敢置信,半句話說不出口,隻聽哢嚓一聲,他眼一白,嘴一歪,當即咽了氣。


    密室中。


    一人,一屍體,長久沉默。


    沙同河還是覺得哪裏不對。


    抬手掐訣。


    那弟子的屍體又晃晃悠悠站了起來。


    正是陰屍宗法術,借屍還魂。


    沙同河又張開五爪,手中一股陰暗氣息,撕開空間中一道裂縫。


    空間是很厚實的,並不是隻有薄薄一層,不然是個人都能輕易撕碎,那還了得?


    撕開表層,還有厚厚一層,往往在這虛空之中,還藏有虛空暗河。


    控製弟子屍身,潛入虛空暗河。


    他誓要查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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