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分麽?


    迴過神來的淩雲霄一陣恍惚。


    這東西說很重要,也不重要。


    對他一個男人而言,心底是一點也不在乎的。


    而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有總比沒有的好,有的話,總算能留個心安。


    他想了想,他的身邊有很多個女人跟著他。


    為的是什麽?


    理由各種各樣。


    歸根結底,都是一場緣分。


    他能有十萬個理由,拒絕與她們發生更實質的關係,拒絕更加親近。


    事實卻是,他越阻擋,一個個關係反而更近了。


    他能給的關心,除了極個別人,其他人什麽也給不了。


    即便是口頭名分也給不了。


    人生就是如此糾結。


    最怕的是什麽也給不了,還是有一群人在身邊默默守著。


    他歎息一聲,好像想明白了。


    一切不過是虛名而已。


    他在這個時代留下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包括他的名字。


    又看了看這張聖旨上給他的名字。


    “南軒。”淩雲霄微微一笑:“原來我在這裏,代號就叫南軒子。”


    這正是來自那一天,他在皇城腳下吟唱的李太白詩句中的兩個字。


    看來這聖人皇帝當時全程都見到了。


    不得不說,還真是會選字。


    他站起身來,喃喃自語:“南軒子,南軒居士。”


    “不錯,不錯!”


    南軒子就是他的代號了。


    不就是個駙馬嗎?


    當!


    於是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長公主一陣發呆。


    直至鳳冠戴在了頭上,還沒有反應過來。


    她真就要嫁人了?


    柳青依也換了身陪嫁丫鬟的打扮。


    望著長公主穿上囍袍的模樣,她忍不住捂嘴哭了起來:“我終於看到你出嫁了。”


    長公主懊惱的鼓起嘴,把鳳冠戴到她的頭上來:“我才是陪嫁的!”


    一身新郎官打扮的淩雲霄憑欄望月,太子端起酒杯來到他身邊,笑望著他:“你可以不用勉強的。”


    淩雲霄擁杯似醉,唯有吟唱一首。


    “笑望月,月色斑斕無限美。”


    “我欲醉,醉舞春秋無垠天。”


    “癡纏綿,難解今朝無情恨。”


    “狂半生,聚散有緣無須問。”


    一時,太子陷入了震撼之中。


    這幾月不見,他的境界,好像更加精進了。


    不說超然脫俗,也快到達天人合一的境界了。


    “無須問”這三個字,更是給他帶來了別樣的震動。


    一個人到底要經曆了什麽,才能得出“無須問”這樣的人生真諦?


    這是已經將人間看透了。


    是要以怎樣的超然脫俗,才能有這樣的感悟?


    “無須問”這樣的境界,怕是他這輩子都達不到了。


    當晚,一場婚宴就在長公主府上舉行。


    本該有轟轟烈烈的排場,但長公主並不是以皇家身份出嫁的,所以並沒有用上皇家儀式。


    不少圍觀群眾感到震驚。


    “天子家嫁女兒這麽隨便的嗎?”


    “天災不久,估計就一切從簡了。”


    沒什麽太大的場麵,更沒有位高權重的臣子來慶祝,就連皇帝本人都沒到場。


    但婚禮還是就這麽舉行了。


    趁著儀式之前,長公主最後再來找淩雲霄問一句:“你……”


    “沒有!”


    一個問的幹脆,一個迴答的幹脆。


    淩雲霄正在換鞋子,抬頭又問她:“嫁嗎?”


    “嫁!”


    說完,長公主氣唿唿的又迴去準備去了。


    分明有一肚子心事,卻用幾個字就給說完了。


    長公主想問的是:“你到了現在,究竟愛過我半分沒有?”


    淩雲霄很是幹脆的迴答:“沒有!”


    與她根本就沒有感情。


    但他緊接著又問:“即便是沒有感情,你還是願意嫁嗎?”


    長公主毫不猶豫的迴了個嫁字。


    就算是這樣,她也還是願意嫁。


    一切本可不必明說。


    但,有人忍不了。


    柳青依攙扶著頭戴金釵的長公主走了過來,淩雲霄站在另一邊等著。


    正是滿堂賓客等待喝彩。


    沉悶的太子猶豫了半天,終於無法忍受了。


    也許是酒喝多了,心中總有些東西不吐不快。


    “且慢!”


    太子忽然喊了停。


    發酒瘋似的大喊一聲:“荒唐,荒唐啊!”


    “快滾!都快滾!”他一揮衣袖,喝退了眾多賓朋。


    他來到了淩雲霄身前,對他道:“我對你的那句‘無須問’琢磨了好久,可我還是得問你。”


    太子嘴裏噴著酒氣問他:“你是認真的嗎?”


    “你是個修行者,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是該叫你一聲老師,可現在,我隻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不是被你視作一場試煉?”


    “你們修行者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應該有個凡間的身份,來和你超然脫俗的修行者身份做對比?”


    “扯淡!”


    太子瘋狂大喊一聲。


    這場婚禮,竟然成了太子的絕對主場。


    太子甚至還拿手指著淩雲霄,含著淚看他。


    “我告訴你,你不要試圖,想把自己分割開來,什麽修行界一個你,什麽凡人間一個你,大家都是一樣的人,都是一樣,有血有肉的人,你不用,你……”


    說到這裏,太子一度頭痛欲裂。


    揉了揉腦袋,拒絕了別人的攙扶,又站起來,眼睛裏通紅的對他道:“長公主,可是我的至親姐妹,我不希望她,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做你一輩子的犧牲品!”


    淩雲霄沉默不言,甚至還有些想笑:“說完了,痛快了吧?”


    “痛快!”太子朗聲笑道:“痛快的很!”


    “你合格了!”淩雲霄為他鼓起掌來。


    太子一陣陣的發蒙。


    卻見到長公主摘下頭巾,也為他鼓掌起來。


    他這才知道,自己是遭算計了。


    合著,這是淩雲霄的一場算計嗎?


    這是屬於太子的一場考試?


    用來考驗他的人心,他的人性?


    就是要看他,明知道有不對的地方,是不是會懂得喊出來,而且是大聲的喊出來,並且敢於當著所有人的麵去製止。


    唯有這樣的一往無前,才是淩雲霄心目中,真正可以收為弟子的人。


    一場婚事,就這麽草草了結。


    望著床頭上的金釵,長公主輕歎一聲。


    如果這不是一場計謀,而是真的就好了。


    柳青依為她梳著頭發,笑道:“你就把它當做是真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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