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眾人趁亂檢查了宴席,根本沒有發現任何號碼牌的線索。

    他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聚集到了一起。

    空氣裏夾雜著極濃的燃灰味,是那種大量香燭紙錢燃燒過的味道,被濕冷的雨水一衝,不見消散,反而擴得更遠。

    這味道異常嗆鼻,猶如小蟲般,從鼻孔鑽入,刺激著他們的神經。

    周迎心情並不算太好:“怎麽樣?有什麽發現沒?”

    眾人紛紛搖了搖頭,臉上皆帶著沮喪。

    想到還要在這裏尋找線索,他們隻覺得多待一秒鍾都讓人難受。

    柯羽安縮著身體,在看到他們的表情時,心裏多了幾分痛快。

    這東西他絕不會交給這群人!

    柯羽安又忽然間想起了殷長夏,縱然殷長夏遭受隊伍排擠,但比起這群人,柯羽安更願意把東西交給他。

    邱平更加絕望:“號碼牌找不到,報名時間又隻剩下一個半小時了,這下子完蛋了!”

    周迎把目光放到了徐默的身上,他沉著冷靜,又在遊戲裏幫了許多人,得到了許多等價交換的信息,也許還知道別的辦法。

    周迎:“你一直聚集新人玩家,又無條件幫助他們,是有什麽理由嗎?”

    徐默眼神微閃:“我這麽做也是為了自己,人多力量大,總比一個人來得強。”

    周迎卻不相信:“這樣的理由,你覺得能騙到我?”

    若是時間充裕的確有可能,但報名時間隻剩兩個小時了,徐默還有閑工夫撿人,怎麽想都覺得奇怪。

    周迎這樣逼問,徐默也無法隱瞞,才將自己之前一直擔憂的事說了出來。

    徐默狼狽的迴憶了起來:“其實,在遇到你們之前,我見過兩個其他玩家。”

    周迎:“和他們有關係?”

    徐默點了下頭:“一個叫唐啟澤,所知情報極多,比我更加厲害。他雖然是個新人,在現實世界卻和諸多大佬玩家擁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還是a級玩家唐書桐的弟弟。”

    邱平好奇的問:“a級玩家?很稀奇?”

    徐默冷眼掃了過去:“這麽龐大的玩家人數,a級玩家卻僅有六人,當然稀奇。”

    邱平摸了摸鼻子:“什麽a級b級的,我還說遊戲boss有s級的呢。”

    徐默擰眉,沒有把自己的擔

    憂說出口。

    若是真有s級的boss,隻怕誰也逃不過,全都得死!

    徐默:“唐啟澤僅僅是我遇到的玩家之一,背景就已經這麽厲害;還有另一個……”

    周迎追問:“另一個怎麽了?”

    徐默:“應該是老玩家。”

    果然!

    這話一出,眾人的唿吸聲驀然加重,那三個字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原本就困難的報名條件,現在則變得更加苛刻。

    ——難度提高50。

    周迎捏白了手:“詳細描述一下,你遇到他的過程。”

    “我也隻是遠遠望到過,他看著約莫二十七八,長相十分出眾,脖子有三顆痣。那人出手相當狠厲,手上帶滿了鎖鏈,每一根手指都有。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在……”

    徐默表情難看,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決定道出,“他在屠殺新人。”

    眾人:“……”

    無聲的沉默,在他們中間蔓延。

    徐默嘴唇囁嚅:“我隻是因為太害怕,才會不斷邀請新人加入隊伍,但尋找號碼牌的辦法……我是真的不知道。”

    等等!

    這樣的描述,和周迎記憶裏的某個人很像。

    那個人莫非是……?

    周迎唿吸紊亂,震驚的望向了紀今棠。

    而紀今棠也一樣,表情顯得慌亂:“是陸子珩(heng)?”

    周迎:“……”

    連紀今棠都這麽認為,看來十有八九,不會差了。

    邱平:“周哥,莫非你認得那個人……?”

    周迎臉色難看,輕輕的點了下頭。

    邱平表情更加諂媚,來迴搓著手:“竟然連老玩家都認識,周哥的人際關係網也太廣了。有周哥在,想必那名老玩家不會對我們下手的。”

    紀今棠早在邱平針對殷長夏的時候,就看不慣他。

    現在邱平這樣拍周迎馬屁,隻讓紀今棠譏笑一聲,覺得可笑。

    邱平臉色難看:“紀小姐怎麽了?”

    紀今棠迴過頭,完全不想再看邱平:“隻是笑某人,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那個實力超強的陸子珩,可是殷長夏的哥哥。

    雖然不是親生的,乃是殷長夏的父母在生殷長夏之前,從孤兒院領養的。

    但他們共同生活在屋簷下十年的事,卻改變不了。

    如果邱平知道了這件事,臉都得被打腫。

    邱平:“……”

    他漲紅了臉,覺得更加難堪。

    奈何他做什麽也無法討好紀今棠,就如同紀今棠做什麽都無法討好殷長夏一樣。

    沒找到線索,眾人便想先迴廚房再說。

    紀今棠恍惚間注意到了一根細線,表情逐漸變得嚴肅。

    周迎看向了半蹲在地上的紀今棠,他似乎用手指摩挲著什麽:“今棠,有線索?”

    紀今棠臉色分外難看,將那根細小的頭發絲攤在手掌中。

    他的膚色極白,饒是頭發絲再細,也能把上麵的黑色看得一清二楚。

    眾人不由大駭:“這是……?”

    紀今棠:“阿祈有危險!”

    徐默滿臉疑惑:“這跟殷長夏有什麽關係?”

    紀今棠:“剛才發生騷亂的時候,我一直在看著阿祈,女鬼在他手腕纏過頭發絲。”

    邱平說起了風涼話:“別是你看錯了吧?”

    徐默:“是啊,剛才殷長夏引發了這麽大的騷亂,大家都雞飛狗跳的,混亂之中看錯也是常事。”

    紀今棠似乎還想解釋,然而一旁遲遲沒有說話的周迎卻開了口。

    “不會有錯。”

    其他人說殷長夏的事,他會覺得是看錯,可紀今棠卻不會。

    從前總是這樣,但凡殷長夏出現,紀今棠的目光總在他的身上。

    周迎心裏極度不舒服,嫉妒的情緒在心底瘋狂蔓延。

    邱平:“那怎麽辦?難不成還要去救他?就說他是個拖累了!現在可好!萬一把我們都暴露了……”

    他的話異常刺耳,紀今棠的臉色驟然陰沉。

    紀今棠沒有說話,轉身朝著頭發絲的方向跑去。

    阿祈,一定要等等他,千萬別出事!

    邱平看傻了眼,平時紀今棠表現得柔柔弱弱,遇到危險總是躲在他們身後,沒有任何事能牽動他的神經,包括周迎。

    然而一聽說殷長夏有事,他便奮不顧身的跑了過去。

    邱平小心翼翼的看向了周迎:“這……這可怎麽辦啊?”

    他敢說殷長夏的壞話,可不敢罵紀今棠。畢竟周迎把紀今棠放在心尖上,

    是絕不可能輕易舍棄他。

    周迎:“跟過去。”

    邱平:“周哥!你也覺得要救那小白臉?周哥不是看不慣他嗎?幹脆就讓他直接……”

    周迎冰冷的掃視了過來,邱平頓時啞口無言。

    他,殷長夏、紀今棠,三人從小一起長大。

    在最困難黑暗的那段時間,是殷長夏一直陪在他和紀今棠的身邊。

    縱然喜歡紀今棠的心意不假,周迎也無法眼睜睜看著殷長夏遇到危險。

    —

    殷長夏一路沿著走廊小跑,遠處的黑暗猶如扭曲的淵藪,一眼看不到底。

    他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想要盡快和boss匯合,也許那邊會有線索。

    可宅子太大,迴廊相連,錯上一步都會抵達另外的地方。

    殷長夏越發著急,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花園。

    蜿蜒的水榭庭院,不知會通往何處。亭子下麵種的可不是什麽蓮花,而是一片腐爛斷枝,水麵還漂浮著無數的黃紙元寶。

    四處越發陰森,吹來的風裏滿是蠟燭燃燒過後的味道,還有隱藏在這種味道之下的血腥味。

    真是令人作嘔。

    殷長夏擰緊了眉頭,總覺得不妙,想要立刻離開這個地方。

    沒想到一迴頭,長發女鬼便從亭子上方倒掉而來,長發也驟然垂下。那些發絲像是有生命一樣,張牙舞爪的扭曲著了起來。

    她嘴角緩緩咧開一個笑容:“嘻嘻嘻,別跑啊……”

    “!!!”

    殷長夏嚇得臉色發白,不慎跌坐到了後方,撞到了亭子裏的石桌。

    長發女鬼猶如壁虎那般,從亭子上方,沿著巨大的木柱爬了下來,她迅速湊到殷長夏麵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分辨著什麽。

    離得近了,殷長夏才發現女鬼身上滿是惡臭。

    比經過了高溫,而腐敗的食物的味道,還要濃烈上百倍。

    殷長夏完全不敢動,額頭的汗珠匯聚到下巴,滴了下去。

    “客人有什麽吩咐嗎?”

    長發女鬼的四肢扭曲著,猶如蜘蛛那般趴在地上:“你端的那盤……”

    殷長夏更害怕了:“是菜嗎?那是大廚做的。”

    長發女鬼:“盤子!”

    殷長夏:“……”

    長發女鬼突然癲狂起來:“還有盤子嗎?把盤子給我!!”

    殷長夏欲哭無淚,一隻鬼你還是盤子收集愛好者了?

    “沒、沒有多的了。”

    長發女鬼怒不可遏:“說謊!說謊!”

    宴席上那群鬼還笑她傻逼,殊不知傻逼的人是他們自己!

    這種能讓鬼力上浮的好東西,尤為珍貴稀少,隻有真正觸碰才能發現。

    除了她,誰也別想得到!

    女鬼認定了殷長夏在騙人,甩著頭發,便想直接要了殷長夏的命。

    她當鬼已有百年時間,中間不知殺了多少人,手裏不知染了多少的鮮血,根本不會在意區區一個殷長夏。

    長發已經緊緊箍在了殷長夏的脖頸處,殷長夏無法唿吸,雙腳下意識的蹬地,麵色漲得通紅。

    劇烈的疼痛,令他眼珠滲出生理眼淚。

    女鬼看他痛苦的樣子,愉悅的眯起了眼,仿佛欣賞別人死亡的場景,是她最大的樂子一樣。

    “有趣、真有趣,再掙紮啊,哈哈哈!”

    殷長夏半眯著眼,劇烈的咳嗽著:“我,咳咳,我剛才說謊了,我知道盤子……”

    女鬼不再緊緊勒著他,輕輕的鬆開了一些,興奮的詢問:“在哪兒!?”

    殷長夏嘴唇囁嚅,聲音也變得極輕。

    女鬼用頭發將他的身體拉近,似乎想聽清殷長夏說什麽。

    殷長夏:“盤……盤你麻痹!”

    僅僅一瞬間,殷長夏掏出懷裏的板磚,瞬間向著長發女鬼砸去——

    長發女鬼被砸得頭冒金星,似乎沒反應過來,為什麽一塊區區的磚頭,竟然能傷到她。

    殷長夏揪起女鬼的衣領,胸口上下起伏,又害怕又憤怒:“我是被逼的,我不想打鬼的,你為什麽還要追來!”

    女鬼被打蒙了,赫然發現自己的頭被砸了個包。

    女鬼:!!!

    殷長夏怕懼到了極點,手抖得如同七八十歲的老人。他卻不肯鬆開女鬼的衣領,連著拿板磚砸了好幾下,下手之狠,連磚頭都出現了裂痕。

    之前徐默曾經說過,普通人是看不見鬼的。

    這裏陰氣極重,所有鬼都會現形。

    他能這樣打鬼,大約也是因為在鬼宴裏麵的緣故。

    女鬼忍無可忍,頭

    被砸了好幾個包:“你砸夠了沒有!”

    她忍住劇烈的疼痛,將殷長夏推了出去。

    這力道極大,殷長夏的身體便直直的朝著那邊摔去。

    他正要撞到柱子時,紀今棠已經趕到,恰恰看到了這一幕,連忙用自己的身體做了緩衝,將殷長夏接住。

    紀今棠:“阿祈,你沒事吧?!”

    殷長夏臉色泛白,連話也說不出來。

    從未在紀今棠麵前表現過軟弱的他,此時還是頭一次被紀今棠看到他的狼狽。

    他不想成為包袱,更不能連累別人。

    “紀今棠,你別待在這裏,這隻女鬼很厲害。”殷長夏咳嗽了好幾聲,嗓子發啞,“我拖住女鬼,你找個機會快點逃。”

    紀今棠腦子嗡的一聲,平日裏總是被所有人保護的他,如今竟迸發出了對他人的保護欲。

    原來……他總覺得比自己強的殷長夏,也有需要保護的一麵?

    “阿祈,你放心……”

    殷長夏還難受著,生理淚水不斷滲出:“你聽懂我說的了嗎?你待在這裏也起不了作用,快逃!”

    紀今棠卻沒有迴答,而是站起身,將殷長夏護到了身後。

    就算惹阿祈生氣,他也不在乎了。

    人格的交換僅在那一瞬間!

    殷長夏察覺到了他細小的變化,猛然朝著紀今棠望去——

    天是陰沉的,空氣裏滿是黃紙染過的灰燼。

    風裹挾著黃紙碎末,將紀今棠身上的白裙也染得髒汙,連他四周的空氣仿佛都被凝固。

    後背止不住的發涼,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完了,紀今棠那個扭曲病態的人格,如今蘇醒過來了!

    紀今棠緩緩將目光對準了長發女鬼:“你敢欺負他?”

    女鬼:???

    誰欺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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