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跳牆過來畢竟不是一件好事,許錦示意他幫忙把澡盆搬到一處花叢後,這樣即便母親突然過來,祁景也能躲一躲,由她出去哄母親離開。

    放好了,許錦吩咐寶珠去拐角處放哨,然後把袖子擼了起來,露出兩截嫩生生的細白手臂,接著熟練地往已經臥在澡盆裏的大白身上撩水。撩著撩著見祁景遲遲沒有動靜,抬頭一看,發現祁景呆呆的,許錦突然起了捉弄心思,手指沾了水再朝他虛彈一下,在他驚醒時笑他,“你看什麽呢,傻乎乎的。”

    祁景抹把臉,看著對麵黑眸水亮的小姑娘,實話實說:“你胳膊真好看。”族裏雌性手臂都十分強壯,黝黑發亮,不像她,又白又嫩,好像那些散發淡淡清香的白色花瓣。

    “真的嗎?”到底年歲小心思淺,許錦沒覺得被祁景看了胳膊有何不妥的,反而因為被誇心裏美滋滋的,伸出兩條胳膊瞅了瞅,自己也覺得很滿意。美夠了,目光瞥到祁景寬大的袖口,細聲催他,“你把袖子卷起來啊,免得被水弄濕了。”

    “嗯。”祁景收迴視線,低頭,先伸出左手,笨拙地往上卷袖子,可惜料子太滑,卷上去又自己遛了下來。祁景悄悄瞥一眼對麵的小姑娘,心生疑惑,為何她的袖子就沒往下掉……

    “你怎麽這麽笨啊,得這樣,算了,我幫你弄!”他慢慢吞吞的,許錦看著都替他著急,抖抖手上的水,伸過去替他往上卷。祁景尷尬地別開眼,他已經很努力學這些人的舉止了,然每當他覺得自己學得差不多了,就會有新的東西挑戰他。早知如此,之前長順服侍他洗漱時,他該自己動手挽袖子的,那樣在長順麵前丟人一次,總好過現在被個孩子嫌棄。

    大概是剛沾了水的緣故,她偶爾碰到他的手指清清涼涼的,有種特別的舒服。祁景被這種微癢的碰觸吸引了,不自覺低頭看她。纖細如蔥白的手指,靈巧敏捷,手指往上是小姑娘好看的手臂,再往上是淺粉的衣袖,然後,是她白裏透紅的小臉。細碎留海下,她細長濃密的眼睫低垂著,專注認真。

    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小姑娘?像是林中突然出現的小獸,嫩生生的讓人不忍下手。

    祁景看呆了。

    如果,他沒有過來,是她去了他的那個地方,祁景覺得,他大概會把這個小姑娘搶到自己的巢穴。就像她把大白當寵物養一樣,他也想養隻……小姑娘,沒事兒時逗一逗,逗生氣了他就不理她,沒有長輩依仗,看她還能怎麽辦。要是她逃跑,他把她抓迴來,要是她哭了,他就給她吃

    的哄哄她,哄好了接著逗,要是她跟大白現在一樣忠於討好他……那種情形,祁景突然發現自己想象不出來,她不是狗,肯定不會朝他搖尾巴的……

    可惜,想也白想,現在他們是平等的,他不是獵人,她也不是無主的獵物。

    祁景在那兒走神,許錦也不是看起來的那般認真。

    少年天藍色的袖子一層層折上去,露出裏麵同樣白嫩的手臂,看得許錦眼睛發直。等她將袖子卷到手肘那裏定住後,許錦忍不住戳了戳祁景小臂,再把自己胳膊伸過去跟他比,驚訝道:“你看,你跟我一樣白呢!”而且,她不想承認的是,祁景手臂居然比她的還好看,特別是那隻手,修長白皙,整整比她的大了兩圈,都快把父親的手比下去了。

    祁景聽了,臉色不太好看,他最嫌棄的就是這身細皮嫩肉,等著吧,早晚他會變成自己原來的模樣。

    見小姑娘又低頭看她自己去了,祁景徑自按住大白腦袋,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幫大白洗完。

    許錦聽到動靜,還以為祁景要教她,便乖乖蹲在旁邊認真地看著。殊不知她這樣盯著,祁景越發不自在,手上力道不受控製地加重了。這就好比他在洗澡她站在岸上看一樣,他怎麽好意思?

    大白已經洗過幾次澡了,主人對它特別溫柔,所以,當按在它身上那隻本來就不溫柔的手越來越讓它不舒服後,大白扭頭朝祁景叫了聲,起身往主人那邊躲。祁景不放它,大白便作勢要咬他,口中發出警告的咕嚕叫聲。

    許錦趕緊摸摸大白脖子,小聲提醒祁景,“你輕點,又不著急,洗那麽快幹什麽。”

    大白好像聽懂了,乖乖地不再躲閃,隻拿一雙黑眼睛瞅瞅祁景再移開,頗有種明明很嫌棄又礙於主人不得不再給他一次機會的意思,然後把屁股尾巴對準祁景,低頭去舔主人的小手,發出連續的舔.舐聲。

    許錦癢得發笑,趕緊換成手背給它舔。

    除了給自己舔傷,他沒有舔過旁人。

    熟悉的舌,陌生的手,祁景看得耳根都紅了,一把將大白轉了過來,在它抗議前撓它脖子。那是大白最無法抵擋的地方,大白舒服極了,也顧不得跟主人嬉鬧,閉眼仰頭,身子也臥了下去。

    祁景趁機加快速度,沒幾下就把大白背上身側的毛發都洗完了。見他好像要收手,許錦急忙提醒道:“等等,還要洗肚皮呢,大白最喜歡洗肚皮了。”說著小手伸到大白肚子下輕輕撓了撓,大白身子一歪側躺下去

    ,腦袋搭在桶沿上,兩隻爪子高高抬了起來,露出濕漉漉的肚皮,還有公狗才有的某處部位。

    許錦熟視無睹,撩水替它洗肚皮,慢慢朝大白尾巴那邊挪。

    眼看她就要洗到大白左後腿內側了,祁景終於從對身體變化的震驚中迴過神,想也不想便把大白搶了過來。大白受驚甩尾巴蹬腿,水花濺了許錦滿身滿臉。

    “你幹什麽啊!”

    許錦氣得跳了起來,一邊抹臉一邊罵道。祁景沒看她,迅速將大白丟到一旁早就準備好的椅子上,抓起巾子將大白捂了起來,隨即不顧大白反抗一陣胡亂揉弄,直到許錦心疼焦急地跑過來,他才扔下巾子,風似的跑了,自始至終沒給許錦看他宛如火燒的正臉。

    “汪汪汪!”大白憤怒地跳下椅子,邊叫邊追他,小爪子在地上留下道道爪印。

    祁景在大白追上自己之前躍上牆頭,看看下麵不停撓牆的笨狗,側身對追上來的許錦解釋道:“大白還小,不能在水裏泡太長時間,肚皮那裏也不用洗太久,否則容易生病。”說完倏地跳了下去,沒影了。

    大白叫聲一頓,扭著腦袋左右看看,再轉個圈,最後疑惑地看向主人。

    許錦呆呆地望著牆頭,不知該不該相信祁景的話,但重新替大白洗澡時,她情不自禁地跳過了大白肚皮,簡單撩了幾下就算了。

    此事之後,接連幾天許錦都沒有瞧見祁景,去祁家陪祁老太太說話時,祁景也沒有如之前那般主動出來陪她逗大白。許錦忍不住好奇,問祁老太太,這才得知祁景在屋裏看書呢,並且準備參加武科舉了。

    “什麽叫武科舉啊?”許錦疑惑地問,“跟我爹一樣考秀才舉人嗎?”

    “差不多吧,”祁老太太心情不錯,甭管文科舉武科舉,孫子肯上進她就高興,“不過你爹考中進士後是要當文官的,阿景要是考上了武進士,將來就要當武官了,可能在京當值,也有可能派去鎮守各地,帶兵打仗。”

    許錦不知怎麽就想到了祁景的白胳膊,有些不太信地問:“祁景會打仗嗎?”

    祁老太太看出了小姑娘的懷疑,笑道:“慢慢學唄。武進士也要考策論的,你祁爺爺擔心他是一時興起,就讓他先把《論語》背熟,如果他能背下來,說明他是真的下定決心了,那你祁爺爺就會寫信迴京城,請人幫他找個武師父,教他騎馬射箭等功夫。”

    騎馬射箭……許錦也想學。

    她帶著大白迴了

    家,把祁老太太的話跟母親說了一遍,最後道:“娘,到時候如果祁景真有師父了,您讓我跟他一起學騎馬行嗎?”

    “哪有姑娘家學騎馬的?”即便她小時候也曾這樣渴望過,江氏還是無情地拒絕了女兒,因為此時此刻,她的心態已經換成了當時王嬤嬤的那種擔心,生怕女兒貪玩摔下馬。

    “娘……”許錦使出渾身解數賴在母親懷裏撒嬌,最後見母親鐵了心,她撇撇嘴,氣唿唿迴房間了。

    看著女兒小小的背影,江氏倒是想起一事。過幾日傍晚陪祁老太太納涼時,得知祁景讀書很努力,江氏笑著跟祁老太太誇祁景懂事了,說著說著突然發了愁,望著那邊逗狗玩的女兒道:“可惜阿錦還跟孩子一樣,整天就知道玩,侄媳想給她請個教習嬤嬤讓她收收性子,又不知對方品性如何。上次聽王夫人說有些狠辣嬤嬤背地裏會欺淩孩子……”

    祁老太太附和點頭,“是聽說過這種事,所以請教習嬤嬤必須事先打聽清楚。有的人領銀子不辦事,偷懶耍滑最後反賴孩子笨學不會,也有的太想辦事,恨不得連孩子一步邁多遠都要量著來,一點都不知變通。前者還好,後麵那樣刻板的,性子綿軟的小丫頭給她教還湊合,要是咱們阿錦這樣伶俐有主見的,準得白吃很多苦頭。”

    “嗯,那我讓阿錦她爹仔細打聽……”

    “他一個大男人懂什麽?”祁老太太立即打斷江氏的話,越想越不放心,停了手中扇子,扭頭對江氏道:“不行,我可不忍心看阿錦吃苦,這事你有人選了沒?要是沒有,我讓你嫂子從京城物色一個迴來,她那人辦事穩妥,不會看錯的。”

    祁景現任母親原是禮部尚書家的三姑娘,眼界自然遠非她可比,江氏大喜,忙道:“沒呢,侄媳就想請您幫著看看呢,這迴可好了,真能請到京城裏的教習嬤嬤,阿錦肯定……”

    “娘,你又說我什麽呢啊?”

    那邊許錦聽到些許話音,邁著小碎步跑了過來,笑嘻嘻蹲在矮幾前,伸手捏住櫻桃梗遞到嘴邊,一口將櫻桃咬進口中,水靈靈的杏眼則來迴打量兩位長輩,似是要看穿她們說了她什麽壞話。大白緊跟著停在她身邊,前爪搭在矮幾上,尾巴輕晃。

    江氏看向祁老太太,目光相碰,兩人均默契地避而不談,留著將來給小姑娘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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