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關珩的問題,宮渝還帶著一絲笑意的嘴角頓時僵住。

    他愣了半天,也沒有給關珩迴答。

    沉默良久,宮渝結結巴巴地答複道:

    “那,那天我會有點忙……”

    因由這毫不猶豫的拒絕,宮渝飄忽的視線便因著心虛,而不敢去看關珩的眼睛。

    耳邊傳來關珩欲言又止的吸氣聲,宮渝等了半天,也沒有聽見關珩的後話,於是側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將宮渝驚得困意全無,他微微繃直脊背,眼中滿是歉意:“……小關。”

    關珩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似是在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宮渝想要抬手碰碰關珩的頭發,卻被少年刻意避開,不讓他觸摸自己。

    “小關?”

    “哥哥,你是不是真的討厭我了?”

    關珩還算平穩的聲線讓宮渝緩緩鬆了口氣,心知他不會輕易哭出來,這才放了點心。

    麵對宮渝的時候,關珩的心裏始終纏繞著自卑,以至於他不敢問宮渝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因為他越來越不確定宮渝到底對他有幾分的喜歡,甚至可能是壓根兒就沒有喜歡,而是一種……帶著買賣關係的依賴。

    關珩真的很擔心是這樣的真相。

    他好不容易熬過了宮渝不再喜歡淩友友的這根心頭刺,可現在又無法確定宮渝到底允不允許自己走進他的內心。

    這種迷茫讓關珩感到分外的無助。

    關珩摩挲了一下宮渝的手指,轉而垂眸撫弄著宮渝衣角上、因為自己動作略微粗魯的緣故而造成的褶皺。

    或許是等不及,又或許是不敢聽,關珩撫平衣角,沒等宮渝迴答自己的問題,便為自己的委屈提出了疑問:

    “……我還沒說是哪天,你就說沒空。”

    宮渝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的拒絕對關珩來說是多麽不近人情的答複。

    其實他也很想去關珩的畢業典禮,但是他畢竟有這樣的心結,無法對關珩做出任何承諾。

    宮渝也並沒有告訴關珩,他表麵上拒絕得有多果斷,實際上就有多想答應他的請求。

    隻是他不敢,他擔心自己萬一真的在關珩那麽重要的日子裏有任何閃失,恐怕就會因此而給關珩造成這一輩子都不可磨滅的陰影。

    所以明年六月的一整個月對

    宮渝來說,都不是安全的存在,保不準兒他就會在哪個豔陽高照的日子裏,當著無數人的麵兒,轟然倒地,閉眼咽氣。

    最重要的是,宮渝不願意讓關珩看到自己在他的眼前發生這樣的事。

    絕情的事情隻能他來做。

    宮渝屈肘拄在腰後的靠枕上,緩緩坐直身體。

    他和關珩整天膩在一塊兒,難免有時候會把握不住分寸。

    因此宮渝的腰背此時還酸脹得有些厲害,被比自己小了那麽多的孩子欺負,他始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洋溢著一種濃重的羞恥感。

    然而也正是和關珩在一起相處時的這種禁忌感,才越發地讓宮渝難能罷休。

    “小關,你的畢業典禮對你的人生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宮渝弓起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然後正色道,“你也知道,我們兩個的合約是到明年的六月初就結束了,而你在六月末畢業,所以我……”

    宮渝邊說邊朝關珩的眼睛看過去,目光流經關珩安靜地置於膝蓋上的手掌,不覺停頓半晌。

    望著關珩那在無數個黑夜裏緊緊握住他的修長雙手,宮渝著實愣了一下,隨後竟鬼使神差地朝著關珩點了點頭,緩聲道:

    “我……我如果有空,一定會去。”

    這種類似於承諾的話不僅對善良單純的高中生管用,對關珩這還未滿二十歲的少年也是同樣的奏效。

    果然,關珩聽完了宮渝的保證,立時笑得撲上前來抱住了他,“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啦。”

    宮渝伸開手臂迴抱住關珩,無奈地失笑一聲,然後將眼眶抵在了關珩的肩頭,久久沒有吭聲。

    因為這次宮渝在劇組出事受傷的事件沒能被出品方的高層按下,導致粉絲們對輝途官微的口誅筆伐,宮渝便因此而得到了很長時間的假期,被允許在家中無限期的休息。

    有了空閑的時間,宮渝也覺得很開心,不過他時常還是對自己即將永遠失去的舞台有著難以割舍的留戀。

    關珩還在上學,不過已經把住宿變成了通勤,每天隻要下課就往家裏跑,生怕宮渝少吃一頓飯,少喝一杯水。

    眼看著宮渝被他照顧得白白嫩嫩,就連往日削瘦的胯骨都變得沒那麽硌人後,關珩的成就感簡直比保研直博一百次都還要強上許多。

    日子就這樣匆促地掠過了盛夏。

    直到在某天的午後,宮渝接到了方木的電話,

    他看了一眼屏幕,沒敢第一時間接通,而是偷偷瞄向正在水槽邊刷碗的關珩。

    關珩心思敏感,在刷碗的間歇隱約聽到了宮渝手機的震動聲,偶一迴頭,就正好看見宮渝臉上的心虛表情。

    見狀,他便已經猜到了個八|九分,心知電話那頭除了方木之外,應該不會再有其他人,於是沉著聲音向宮渝施加了壓力。

    “哥哥,誰的電話啊?”

    關珩說話的時候,宮渝已經劃動了屏幕,將方木的電話接通,連一句“喂”都沒說,就被關珩抓了個現行。

    宮渝心虛地抿抿嘴,看著關珩一步步朝自己走了過來,不過另一隻閑著的微涼指尖已經開始討好地朝關珩伸了過去,企圖讓關珩因為心疼他而放棄教訓他的想法。

    自從他出院迴家,關珩就義正言辭地拒絕了自己想要出去工作拍戲的請求,聲稱他受傷到這種程度,至少要在家裏休養半年以上,才可以有出去的可能。

    所以方木給他打電話的這個時間,還沒有到關珩所規定的時限,宮渝自然會有點慌。

    而且慌的人不止他一個。

    還有躲在電話那頭畏手畏腳的方木。

    至於方木為什麽會對關珩其人感到恐懼,宮渝不是很理解,不過當事人方木卻對這件事有著自己的看法。

    因為如今的方木已經知道了關珩的真正身份。

    提起這事,還要追溯到宮渝剛剛受傷的那幾天。

    那天,方木還是像往常一樣來到了秦四爺的辦公室,站在辦公室門口還沒抬手準備敲門的時候,他就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索賠之外,我還需要輝途為宮渝在近半年之內推掉所有工作,保證他得到充分的休息,畢竟他多年以來,一直都在兢兢業業地拍戲,就算受傷,他也還是帶病堅持,所以……”

    秦四爺略顯急促的聲音顛覆了方木對他絕對大佬身份的認知,忙於得到認可的同時,甚至還流露出了幾分狗腿討好的意味:

    “是是是,小關總說得太對了,實在是很有道理,我即刻就讓他們把小渝的戲都推掉,違約金這方麵也都是我司來負責,請關總和小關總不必擔心。”

    方木為輝途尋到了無數有潛力的藝人,在秦四爺的麵前自然也算得上是紅人的角色,於是當他聽到自家主子被別人為難之時,方木便本著忠心耿耿的心態,抬手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一道不屬於秦

    四爺,也不屬於剛剛說話人的聲線響了起來,溫潤得讓方木恍惚了一下,“請進。”

    敢在秦四爺麵前,先於他發號施令的人,估計秦四爺是真的不能拿他怎麽樣。

    方木思慮了一會兒,抬手推開了秦四爺辦公室的大門,“四爺,我……”

    邊跟秦四爺打著招唿,方木邊就抬起了頭,看清屋中坐著的幾個人之後,他驚恐地伸長了脖子,當場癡呆得如同一隻待宰前被打傻的大鵝。

    和坐在秦四爺正對麵的人對視的那一瞬間,方木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就把大拇指按在了自己的人中上,另一隻手摸索著褲袋想要給自己叫一輛急救車。

    那,那個坐在……

    秦四爺辦公桌正對麵,一身西裝革履、人模狗樣、道貌岸然的少年……

    竟然是關珩!

    他、他他媽的,為什麽會坐在這裏?!

    秦四爺臉上的狗腿笑容又是怎麽一迴事兒?!

    方木的唿吸逐漸急促了起來,臉上的緋紅讓關羿皺著眉朝自家小弟的身邊湊了湊,咬牙低聲問道:

    “這公司……怎麽好像沒一個正常的……”

    關珩笑了笑,沒迴答他的問題,轉動了一下係在自己西裝袖下麵的紅繩,寶貝似地掖好。

    估計是感覺到了方木在心中給自己沒按幾個好詞兒,於是關珩微挑眉梢,側頭看向站在門口、雙腿抖如篩糠的方木,微笑道:

    “方經紀人進來坐。”

    “我,要不我出去?我看各位,很忙……”

    方木的嗓子已經因為吞咽口水而幹涸得不行,就像是明明置身於納米布沙漠中,望著遠處那片廣闊無垠的大海,卻連一滴都喝不到的無力感。

    說著,方木就轉身打算溜之大吉,卻被抓住求生稻草的秦四爺叫住,冷聲道:

    “小關總請你進來坐,那你就進來吧。”

    方木飛快地“哎”了一聲,繼而在秦四爺頗有震懾力的眼神中,僵硬地挪動著沒有知覺的雙腿。

    直到走到幾人中間的地毯上,方木才腿軟地轟然坐到了上麵,然後咧開嘴角表示感謝:

    “多謝……小關總?”

    上揚的尾音讓關羿險些笑出了聲,被方蒼捏了一下腰窩子才勉強忍住笑意。

    這兄弟說起話來,好像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樣子。

    “方

    經紀人,坐椅子上啊。”

    關珩朝自己身側的椅子揚揚下巴,示意方木不要拘謹,盡管放鬆。

    “不,不用了小關總,我坐這裏很舒服,您,您幾位繼續,要,要不我出去?”

    方木邊說邊屈腿抱緊了弱小的自己,竭盡全力地減少著自己的存在感。

    出於經紀人兼職星探的職業本能,他默默用餘光打量著坐在關珩身側、外表絲毫不亞於公司藝人的其餘二人,心中感歎著那兩張漂亮的臉,同時暗罵自己為什麽要手賤敲門,聽到陌生的聲音為什麽還是像一隻沒頭蒼蠅一樣衝撞了進來。

    現在妥了。懵逼了吧。

    搞不好他的人生中是不應該看到這一幕的。

    頂頭上司的無助萎靡,世家少爺的精致馬甲,全他媽被他看到了。

    方木知道關珩不讓自己出去,是因為擔心自己向宮渝通風報信,所以把方木暫時地留在身邊,才是對他來說最安全的辦法。

    想到這裏方木不禁在心中仰天長嘯,試問誰敢扒了關二少爺的馬甲啊,有那命活著不好嗎?他還有那麽多期盼那麽多遺憾關珩他知道嗎?

    聽著大佬們說著他聽不懂但是感到很震撼的話,方木還是抽空偷看著秦四爺對麵的三人,看著那個坐在最中間的男人,眼睛裏露出了愛慕的目光。

    然而當方木正欲再多看那所謂的關氏集團總裁兩眼的時候,他身邊的男人突然垂眸朝他看了過來。

    那眼神中並無波瀾,看向他的動作幅度也不大,隻輕輕一瞥,甚至還帶著幾分涼薄的笑意。

    不過方木那笑意中看到了“不自量力”的四個大字,除此之外的冰冷神色還是讓方木整個人硬生生哆嗦了一下,然後秒慫地收迴了自己的視線,不敢再對那位關總做出半點褻瀆的情節。

    聽他們似乎是達成了共識,方木這才從耳朵裏掏出自動自覺地塞進去的兩團衛生紙,示意幾位大佬他確實什麽都沒能聽到,祈願不要將他滅口。

    雖然知道了關珩的身份,但是當方木麵對宮渝的時候,他卻還是礙於關羿幾人的淫威,而不敢向宮渝透漏半點有關於關珩和關氏集團的關係。

    憋得方木腦袋都大了一圈兒。

    “哥哥?”

    關珩的聲音隔著聽筒打斷了方木的迴憶,讓他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忙對宮渝說道,“小渝,如果你有事,我,我就先掛了,不打擾你了,改天再給你打…

    …”

    宮渝有些詫異方木的反應,但關珩又已經走了過來,出於無奈,宮渝隻能抬手準備掛掉。

    不過在家中歇了太久的宮渝實在是很擔心方木打來這通電話的真正意義,如果真的是可以幫他出去過過戲癮的意圖,要是因為關珩的多慮而導致他錯過,那麽這會讓宮渝覺得很遺憾。

    思考間,關珩已經接過他手中的手機,看了眼屏幕上的來電人,然後放到耳邊,彬彬有禮道,“你好,方經紀人,請問打電話來是有什麽‘要事’想跟哥哥商量嗎?”

    方木嚇得直結巴,“沒,沒,沒,小關總……”

    客廳裏安靜得厲害,因此宮渝也可以勉強聽到電話裏方木略顯焦灼的聲音,不由疑惑地抬頭看向關珩。

    還沒等宮渝在腦海裏構建出方木對關珩如此態度的集中可能性時,方木已經在電話那頭轉變了畫風:

    “小關總是惦記著哥哥的身體,哈哈哈,我都懂,今天其實打電話來,也,也沒什麽事,就是想跟小渝說一聲,他一直想要拍攝的話劇,最近有消息了。”

    話劇是對一名演員的最大肯定,也是演員在演藝生涯中被要求最高的表演形式。

    關珩明白宮渝對演員這一行業的熱愛,自然也不會無情地阻斷他的願望。

    於是關珩點點頭,將手機遞迴到了聽見“話劇”兩個字後、明顯愈加繃直了脊背的宮渝。

    關珩坐在宮渝身側,側頭望著男人那雙時常泛著水意的眸子裏光亮更甚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

    隻要他喜歡,就比什麽都強。

    掛了電話,“騰”地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的宮渝仿佛渾身都是幹勁兒,被關珩扯著腳踝拖到自己腿上才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小關,我是真的比較……想得到這次機會,因為我的時間……”

    不多了。

    宮渝及時頓住了險些脫口而出的心裏話,改為扯著關珩的臉頰央求道,“我保證不會讓自己受傷,也不會很累。”

    說完又怕關珩不相信,宮渝伸出了三根手指朝著正上方。

    “我保證!”

    演員的自我修養讓宮渝很好地將自己幾近暴露的心裏話很好地掩蓋了過去。

    關珩聞言緊了緊手上的力道,直接將宮渝從沙發上抱起來,邁著大步走向樓上的臥室:

    “累不累這件事……得先讓我見識一下哥哥的體力,然後

    由我來做出一個評判的標準。”

    “別!我困了我想睡覺!”

    “困了?困了就是累了,累了就意味著不能去拍話劇。”

    兩個坑讓宮渝甚是難以抉擇。

    既然如此,那他隻能……

    忍辱負重了。

    作者有話要說:魅力四射關弈邁:嘖,看我隻是出去談談事情,就有人對我投來愛慕的目光~

    眸中晦澀方特助:(解開領帶纏上手掌)嗯……寶兒你說的很有道理。

    淚水漣漣宮金主:我今日的忍辱負重,都是為了我日後的……唔。

    幹活賣力關茶茶:哥哥,我日後,你就可以期待你的日後了。

    疑惑連連關弈邁:這小犢子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哎我褲子!

    耐心解答方特助:沒事兒,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感謝在2021-08-1720:58:05~2021-08-1820:55: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大林林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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