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渝:“……那怎麽辦?”

    他懷疑關珩是故意的,但是他似乎沒有證據。

    關珩穿好羽絨服背起書包,迷茫地搖搖頭,一副給宮渝帶來了麻煩的內疚模樣,“我去商量一下宿管阿姨,如果她睡著了或者堅持不給我開門,我就去食堂門口睡一宿……”

    宮渝忙搖頭欲要阻止他這個危險的想法,關珩卻沒給他插嘴的機會,繼續說道,“沒事的哥哥,食堂每天開門都很早,估計我五點多就能進去找個座位吃早飯了。”

    說時,他還一副歡喜慶幸的樣子,看得宮渝又是一陣心酸。

    “別,我送你去酒店,昨天住的那間你睡得還習慣嗎?”

    宮渝弓起食指推了下眼鏡,走到關珩身邊,直接拉著他的手往外走,替他做了決定。

    沒想到關珩卻一把反握住宮渝的手腕,堅定地阻止他,“不行的哥哥,那房間一晚上得一百多塊吧?太浪費了,如果有這個錢,我更願意拿去買書看。”

    宮渝的思想覺悟瞬間被關珩的刻苦節儉顯得低了幾個檔次,他尷尬地抽迴被關珩握得發燙的手腕,藏到背後,“……那,那怎麽辦?我……要不……”

    他遲遲說不出“要不你跟我迴家”這幾個字,但是如果不說,關珩是肯定會委屈自己睡大門口的,那麽乖巧聽話的一個小孩兒,抱著書包睡在校門口的畫麵,他想都不敢想。

    更何況,他身上還有……那個傷。

    關珩已經看出了宮渝眼中的動搖,現在隻需要他再添一把火。

    “哥哥,我今天有點累,想打個車迴學校,”關珩吸了吸鼻子,掏出口袋裏的零錢,可憐巴巴地舉到宮渝眼前,“但是隻有二十四塊了,哥可以借我一點嗎?”

    宮渝承諾給他的大筆酬勞明天才能到賬,因此他正好可以借題發揮,聲稱自己沒有錢。

    這話都說出來了,宮渝覺得自己再不邀請他迴家就真的不是人了。明明自己什麽都跟他做了,這個時候再堅持這些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未免有種故作矜持的虛偽。

    “這樣吧,不介意的話,你跟我迴家,等明天我送你迴學校。”

    宮渝咬著牙說出這話,本以為關珩會像他預想的那樣高興的,即便是小心機也沒關係,倒襯得他天真可愛。

    可關珩卻輕咬著起了點幹皮的嘴唇,抓著書包帶為難地拒絕,“我這樣的人……不配去哥哥家裏。”

    “什麽你這樣的人……胡說,”宮渝不愛聽關珩總是說貶低自己的話,“乖,聽話,我去個洗手間,你在這裏等我。”

    門被輕輕關上,關珩凝神聽了兩秒,直到宮渝的腳步聲逐漸走遠,他才解鎖一直在口袋裏震動個不停的手機,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跳躍。

    【方特助:小關總,明天可能需要您迴公司一趟,關總今晚迴國。】

    【大哥:小犢子,打你電話怎麽不接,跑哪裏野去了?】

    【老媽:視頻:對方已取消】

    【老媽:珩珩你放假怎麽不迴家呀?剛剛給你打視頻也不接,你哥哥的狗生了小狗,你不迴來看看嘛?很可愛的。】

    【外婆:小珩,宮渝的新電影什麽時候上映啊?晚上要早點休息[紅玫瑰晚安.gif]】

    看到最後,關珩一下笑了出來。

    自從他喜歡上宮渝後,就拖著他家走在時尚尖端的弄潮兒——親愛的外婆,一起追宮渝的劇,結果老太太現在比他還要沉迷。

    挨個迴複了消息,宮渝的腳步聲正好到門外,關珩忙揣起手機,規規矩矩地坐好在椅子上,掛著乖巧的笑容朝向門口。

    “走吧小關,”宮渝抽了張紙,擦著沒有被烘手機完全吹幹的手,從臂彎處拿出用塑料袋裝著的幾個打包盒,走向桌子,“等我把這些剩菜裝一下。”

    關珩應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盯著男人嫻熟的清盤動作,嘴角忍不住抿出笑意。

    怎麽會這麽可愛啊?

    好想……

    關珩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背過身擋住自己發燙的臉,大步走到門口,“哥哥,我也去個洗手間。”

    宮渝正用筷子認真地撥弄著盤子裏的茄條兒,聞言頭也沒迴,“好,小心地滑哈,那裏好像剛拖過。”

    “好的哥哥。”

    關珩輕聲關好門,走向走廊盡頭的洗手間的路上,滿腦子都是宮渝眼尾處的淺褐小痣,不禁心潮湧動,然而剛邁進洗手間,卻迎麵碰到了他討厭的人。

    “宮渝帶你來這裏吃飯啊?”淩友友正在烘手,從鏡子裏看到關珩的身影,頓時陰陽怪氣起來,“嘖,其實也怪不得他,畢竟他以前無論怎麽求我,我都沒有陪他來這裏吃過一頓飯……”

    他觀察著關珩紋絲不動的表情,趾高氣昂,絲毫沒有之前在片場時的尷尬:

    “我知道你和宮渝的關係不

    簡單,絕非什麽資助的大學生和恩人的關係,但是你也知道,他這麽多年在媒體前,當的是誰的舔狗,求的是誰的感情,他選你跟他在一起,無非是把你當個替身,是想要讓我生氣,是出於一種愛而不得的報複罷了,你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關珩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喜歡上宮渝之後,關珩查過他以往的資料,宮渝曾多次當眾向淩友友示愛,那眼中的熱切情意騙不了人。

    想到這裏,關珩迅速垂下濃密的睫毛,掩住眼底的失落和自卑。

    那確實是他羨慕不來的。

    淩友友嫉妒關珩可以待在宮渝身邊,看見眼前的少年在聽到他說了這麽多侮辱的話後,麵上仍舊能夠做到喜怒不驚,變態心理使他更想刺激關珩,妄圖從那張臉上看到不一樣的表情:

    “剛剛我看到他了,還是一副活不起的樣子,竟然跟人家服務生要打包盒……你在幹什麽?”

    淩友友說這些的時候,眼睛緊盯著關珩的臉,卻發現他突然彎下腰,拿起保潔人員放在桶邊的橡膠手套,利索地戴在手上,迴身把“暫停使用”的立牌立在了門外,然後緩緩關上門。

    他的行為讓淩友友感到很不解。

    不過無所謂。

    淩友友得意地哼笑兩聲,接著說,“他連剩菜剩飯都要打包,真是賤命一條,笑死人了……啊!”

    一陣天旋地轉,淩友友被大力推搡到廁所隔間,後背狠狠地撞在了水箱上,硌得他猛一抽氣,剛張開嘴巴想要唿救,可緊接著便被一大團紙塞進了口中,噎得他直翻白眼,隻能無力地捶打著關珩的肩頭。

    見他配合地張開嘴,不用自己費力去扒,關珩禮貌頷首,“謝謝。”

    被關珩隔著橡膠手套單手桎梏住雙腕的淩友友驚呆了,他不是沒想到關珩的這個行為,隻是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敢對他動手。

    他嗓子裏幹得要命,生理心理上的雙重壓力讓他瞬間哭出來,“嗚……”

    “重說,”關珩食指懟著淩友友的嗓子眼,讓他沒法輕易吐出紙團兒,眼裏的漠然讓淩友友渾身戰栗,“誰是賤命一條?”

    淩友友怕挨打,下意識地想說是自己,但無奈嘴被堵著,除了“唔唔唔”什麽都說不出來,正想掙脫出一根手指指向嘴巴,示意關珩自己沒法說話,卻兜頭遭了一巴掌。

    “說話。”

    淩友友:“!”

    關珩當然知道他說不出來話。

    可想打人,總得有個正當的理由。

    關珩進屋的時候,宮渝已經靠著椅子有了些許的睡意,聽見他開門聲,忙清清嗓子坐直身體,端出金主的架子。

    “怎麽去了這麽久?”

    都快十一點了,到家得將近十二點左右,小孩子睡覺太晚會不長個子的。

    見宮渝微微皺著眉,關珩忙走到他身旁,半蹲在宮渝腿邊,腦袋蹭蹭他肩頭,可憐兮兮:

    “哥哥對不起,我……那個有點……腫了,所以……”

    宮渝剛要放到他頭頂去撫摸安慰的手猛地一抖,立刻結巴起來,“那,那,那要,怎麽辦?”

    “哥哥親一下也許會好很多,”關珩揚起臉,指著自己滿是膠原蛋白的臉頰,輕輕點了個位置,“這裏。”

    “……好吧,”宮渝為難地抿了下嘴唇,轉而想起自己才是揮斥方遒的金主,這才霸道地低頭碰了一下關珩指定的位置,“好了。迴家。”

    “好~”關珩懂事地主動拎起宮渝整理好的飯盒,走過去打開門,喜氣洋洋地走在前麵。

    看著小孩子歡快的背影,宮渝無奈地笑著搖搖頭。

    嘖,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就是好哄。

    宮渝紮好安全帶,趁著熱車的功夫,手肘拄在方向盤上低頭打了個哈欠,突然聞到奇怪的氣味。

    “小關?你聞到……消毒水的味道沒有?”

    關珩愣了一下,然後把手塞進羽絨服內裏的口袋,抽出了一雙把裏子翻過來的黃色橡膠手套,“哥哥是說這個嗎?”

    宮渝眼中滿是驚詫,“你拿這個做什麽?”

    關珩搓搓手套邊緣,像是不好意思似地,“我去洗手間的時候,保潔阿姨正在洗拖把,我看她的手套漏了個窟窿,也不能用了,就問她還要不要了。”

    宮渝疑惑更甚,關珩見他這樣,忍住想撲上去親一口的衝動,繼續說道,“這個我想拿迴宿舍,這樣子翻過來可以做兩個小花盆,養幾顆多肉,到時候還可以送給哥哥當禮物。”

    被小朋友柔軟的心溫暖得一塌糊塗的宮渝不忍再聽,這孩子究竟過的什麽苦日子,他之前竟然差點不跟他簽約,如果沒有這筆錢,隻靠打工晚迴住宿舍門口,他該怎麽活下去啊。

    他一定會給小關珩一個光明平坦的未來。

    關珩抱著飯盒和書包坐在副駕上,側頭看著在等紅燈的間歇抬手揉眼睛的宮渝,想起淩友友說的話,眸色越發黯然,眼底流淌著洶湧的暗流。

    他真的是替身嗎?

    隨便吧。

    宮渝住在離市區不算很近的郊外,小區裏一排排的獨棟別墅在夜裏看著本該有些荒涼和恐怖,但因為是宮渝的家,所以在關珩眼中,離老遠看過去,就已經開始散發著暖洋洋的溫度。

    地庫裏停了不少顏色騷包的車,都是關珩在有關於宮渝以前的花邊新聞上見過的,隻不過這兩年沒見他再開。

    宮渝下了車,從關珩手中接過飯盒,掏出手機點開了新消息,也沒避諱關珩,直接揚聲器播放了語音。

    “宮先生,琴琴因為想您,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飯了,怎麽勸都不吃,唉……聽到您今天能迴家看看,我也總算放心了。”

    琴琴?而且還在宮渝家裏?

    關珩眯起眼睛。

    兩人走到入戶門邊,關珩正要側身禮貌地迴避宮渝的密碼,卻看到他躬身從一邊拿出了個大筐,把筐口朝著門內,左手飛快地在電子屏幕上輸入密碼,彎著腰蓄勢待發。

    他這是要做什麽?

    關珩詫異不已。

    客廳沒有開燈,但打開門的一瞬間,關珩竟看到了數縷綠光朝門口撲了過來。

    伴隨著“咪唔咪唔”的撒嬌聲,宮渝的大筐瞬間裝滿了五隻肥貓。

    關珩看著那一大筐貓,沒忍住笑出了聲。

    “習慣了就好了,不堵著他們都會躥出來,進車庫就不好抓了,”宮渝抱著大筐,把左手伸進去挨個擼一遍腦袋,轉而朝關珩笑道,“見笑了,拖鞋在第二層,你挑一雙舒服的穿,我先把它們帶迴臥室。”

    關珩迴身關好門,放下書包換好拖鞋,跟著宮渝走向專屬於貓咪們的臥室。

    還沒邁進門口,他就聽見宮渝溫柔的教訓聲,和今天白天教訓他的時候,是一樣的語氣。

    宮渝把他當貓了?

    “琴琴,我不在家你就不吃飯?怎麽這麽不聽話啊?”

    關珩腳步一頓。

    這琴琴竟然可以住在貓房?地位這麽高?

    他倒要見識見識這位神秘琴琴。

    領地意識讓關珩加快了腳步,抬腿邁進了屋內。

    可看清宮渝懷中的生物後,關珩耳根一

    紅,臉上發燙。

    “哥哥,琴琴……是隻貓啊?”

    他剛剛竟然單方麵地跟貓爭風吃醋了大半天?

    宮渝站起來,抱著琴琴走到關珩身邊,給他展示琴琴的美貌,“對啊,他是我上個月領迴來的,我以為要很久才能跟我混熟,結果我隻是去片場待了幾天,劉阿姨就跟我說,它從前天開始就不吃飯了,都瘦了。”

    關珩難以置信地看著宮渝懷中最低十三斤打底、眼睛都被臉擠小的肥貓,緩緩道,“哥,琴琴就算不吃,這個體格……好像也能再頂一段時間,這幾天應該是想給自己刮刮油吧?”

    宮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揉揉琴琴的腦袋,“真的嗎?我不信。”

    他身上倦累,隨之想起了應該會比他更累的關珩,迴頭指著一樓的浴室,“小關,你去洗個澡,早點休息,我陪陪它們。”

    關珩確實困了,他點點頭,拿著宮渝給他新準備的睡袍進了浴室。

    淩晨一點過半,宮渝擼完所有的貓,累得胳膊發麻,趿著拖鞋從貓房走出來,疲憊地鑽進浴室洗了個澡,草草擦幹,然後披著睡袍,由於擔心把不知道在哪間臥室睡覺的關珩吵醒,一路上躡手躡腳地迴到臥室。

    他也困得不行,索性不想開燈,直接一頭紮進柔軟的大床。

    宮渝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摸過床頭的眼罩覆在眼睛上,準備入睡。

    肩膀突然被一隻修長的手臂摟住,伴隨著耳畔拂來的溫熱氣息,少年的朦朧啞意讓宮渝瞬間清醒。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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