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筠沒有想到,自己在聽閻天邢的故事時,竟然真的沒有半點困意。


    在不知不覺間度過最黑暗的黎明前夕,然後天幕漸漸由漆黑轉向青灰,最後顏色漸漸變淺,一直等到第一縷陽光落到身上。


    墨上筠全程聽得津津有味。


    閻天邢就挑了幾件在s&d學院的事同墨上筠說,但他也沒有想到,在他看來隻存在於記憶一瞬的經曆,真正講出來的時候,竟然輕輕鬆鬆能講好一兩個小時。


    陽光從斜側灑落下來,閻天邢抬頭時被陽光刺得眯了眯眼。


    他恍然意識到時間,低頭掃了眼腕表,便道:“該走了。”


    “我不是自戀。”墨上筠忽然道。


    “……”


    閻天邢莫名地看她,預感她會語出驚人。


    墨上筠從地上爬起來,半蹲著,手抓著豎起的槍支,她又慢悠悠地說:“也不是驕傲。”


    “……”


    鑒於種種前車之鑒,閻天邢決定暫且不答話。


    然後,他又聽到墨上筠說:“以前吧,我真覺得我還蠻能耐的。”


    “……嗯。”


    雖然很認可墨上筠的能力,但就墨上筠這種表達方式,閻天邢非常艱難地才出聲表示認同。


    “但從今天起,我決定,”墨上筠朝閻天邢拱手,“謙虛低調,向大佬低頭。”


    閻天邢一掌拍在她的頭盔上。


    “操,”墨上筠趕緊抬手去摸額頭,罵道,“腦震蕩了。”


    閻天邢冷笑,“你的謙虛低調呢?”


    墨上筠:“……”


    好吧,驕傲和自信深入骨髓,不是說說就能改變的。


    不過,閻天邢在s&d學院的經曆,著實讓墨上筠驚歎。


    閻天邢以親身經曆,告訴墨上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八個字的深刻含義。


    這樣對比的話,閻天邢……呃,平時還真挺謙虛低調的。


    墨上筠和閻天邢花了五分鍾,重新在身上布置了新的偽裝,用漱口水清洗了一下,之後又塞了一塊壓縮餅幹充當早餐。


    最後一天了,他們也沒有敷衍。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倆應該會這樣待到演習結束,不過,他們倆剛收拾妥當,就得到電子營傳來的消息。


    根據截獲到的電子情報,電子營的駐紮地點可能被發現,他們接到命令需要轉移位置,需要可靠的戰鬥力進行支援。


    派遣一支裝甲隊伍來保護他們不現實,並且目標太明顯了,等於是號召紅隊——我們這裏有你們的目標,趕緊來。


    自然,任務就落到gs9的頭上。


    前方戰事緊張,下一輪進攻馬上就要開始了,還有一堆事需要閻天邢協調,墨上筠主動承擔任務,選了兩支四人隊伍陪同。


    其中,有三個是二隊的隊員,有兩個一隊隊員,還有三個是閻天邢的兵。


    “帶上,”臨走之前,閻天邢將自己的狙擊槍丟給墨上筠,“瞄準鏡有偏差,自己調整。”


    “你不用了?”墨上筠一愣。


    “用不著。”閻天邢淡淡道。


    墨上筠便順其自然地接受了這一杆狙擊槍。


    ……


    最後一天的戰鬥,墨上筠打得尤為艱難。


    剛帶著小組過去,就麵臨了第一輪戰鬥,護住一批裝備和人員撤離的時候,女一隊的兩個女兵不幸“喪生”,好在她和蘇北在背後配合,用狙擊槍殺出一條血路來,以及百裏昭和梁之瓊不要命地在前麵衝鋒,才算是順利逃脫。


    通訊還是會時不時的中斷,最緊張的時候命令無法下達,前方戰場隨時有可能處於癱瘓狀態,墨上筠等人的任務很嚴峻,勢必要保護通訊員能在安全的環境下工作,避免敵人的突襲。


    最後墨上筠選了一個合適藏身的地方——背靠懸崖,右側是河流,前方和左側一方用來撤退,一方用來防禦。


    她派了澎於秋、梁之瓊以及蘇北對裝備和人員進行保護,再劃了一條防禦的道,她和百裏昭以及溫知故在敵軍極有可能突襲的道路上進行清除掃蕩。


    多虧了閻天邢給的狙擊槍,墨上筠可以在不暴露的位置的情況下,一槍一槍地將人給送上“西天”。


    昨晚幾乎一夜沒睡,白天又是高度緊張的作戰,並且是時刻警惕地作戰,比先前四天都要緊張,不容得絲毫放鬆。


    墨上筠幾度頭疼欲裂,可每每一摸到槍支,又能迅速冷靜下來。


    當頻道裏叫嚷著“演習結束”的時候,墨上筠隻覺得瀕臨解放,那種卸下全身負擔的輕鬆感,是她一腳踏入gs9時都沒有的。


    渾身的疲憊襲來,墨上筠連動都懶得動一下,抱著兩杆槍就倒在地上。


    沒有睡著,卻連眼皮子都懶得掀。


    想睡覺……


    距離上一次“這麽累”是什麽時候?


    不知道,她早給忘了。


    反正是考核期間未曾有過的。


    好像是眯了一會兒,又好像並沒有睡著。


    墨上筠聽到梁之瓊興奮叫嚷的聲音——


    “墨上筠,演習結束了!你人在哪兒啊?!”


    梁之瓊在叢林裏搜尋她的蹤跡,好像從距離她不到兩米的地方過去了,但是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墨上筠歎了口氣,半眯著眼從地上坐起身,“在這兒呢。”


    於是,梁之瓊立馬就撲過來,這一撲若非墨上筠反應及時強行抵擋住,梁之瓊估計能把她給砸迴地麵,再讓她跟大地來個親密的接觸。


    下一刻,梁之瓊叫嚷道:“臥槽,你身上有螞蟻!”


    墨上筠一把將她給推開,嘟囔道:“大驚小怪。”


    她身上還被臭蟲蜈蚣以及各種昆蟲爬過呢。


    成天在地上趴著,沒有一點小動物造訪才奇怪了。


    “你在我心目中是永遠不會被這種玩意兒玷汙的!”


    “你給我滾蛋。”


    墨上筠用槍柄戳著她的腹部,硬是把她從跟前給推開一定距離。


    拍了拍肩上的螞蟻,也不管有沒有拍幹淨,墨上筠直接從地上站起身。


    梁之瓊跟牛皮糖似的又一次迎上來,“辛苦了,我就開個玩笑。”


    說著,非常狗腿地給墨上筠清除著身上的螞蟻。


    “我們得走了,待會兒有車來接。”百裏昭在不遠處喊。


    墨上筠連吭一聲都覺得浪費力氣,倒是梁之瓊,因為被澎於秋保護得不錯,現在精神非常亢奮,精力滿滿地朝百裏昭應聲。


    墨上筠抬手攬著梁之瓊的肩膀,將半個身子都壓在梁之瓊的身上。


    她湊近梁之瓊,懶懶道:“給你一次討好我的機會。”


    梁之瓊眼珠子一轉,立馬反應過來,連忙道:“你想要抱的還是背的?”


    “……”


    墨上筠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操,她是不是聾了?


    梁之瓊驕傲地揚起下巴,拍著胸口篤定道:“不是我說,就你這體重,以我現在的負重程度,我能扛起來跑一百米都不帶喘的!”


    “……”


    好的,她沒聾。


    墨上筠歎了口氣。


    拍拍梁之瓊的肩膀,墨上筠放棄找梁之瓊扶她的想法,把槍支往肩上一扛,她朝百裏昭的方向走。


    澎於秋站在不遠處,正在等著鬧騰的梁之瓊。


    梁之瓊在後麵喊“你等等我——”,然後盡職盡責地去撿墨上筠丟地上的裝備。


    墨上筠停在澎於秋跟前,一邊揉著左耳一邊說:“她太激動了。”


    “我知道。”


    看了正在忙碌的梁之瓊一眼,澎於秋點了點頭。


    抬手一揮,墨上筠朝澎於秋一指,“你特麽給我管好她!”


    不是澎於秋縱容,梁之瓊現在哪能有這種能大幹一場的精神?!


    “……迴去她就沒勁了。”澎於秋說。


    墨上筠咬牙切齒,“我要的是現在,馬上!”


    “好吧。”


    澎於秋無奈地妥協。


    他看了眼累得隨時瀕臨暴走邊緣的墨上筠,然後便大步朝梁之瓊走了過去。


    墨上筠有點暴躁,但更多的是疲憊和解脫,完全不想發脾氣,澎於秋這一走,她就大步繼續向前。


    再走過這一段路,她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這是墨上筠此時此刻唯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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