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蕭瑟,楊懷道看著外麵的夜深雨露重,漫不經心的尋思著這一晚上不知道又要損失多少錢。


    因為被清場了的緣故,酒吧內此刻冷冷清清,黑衣打手站著兩排,張景遇就跪在這中間,正值寒秋,大門敞著,冷風往裏麵嗖嗖一灌,他就跟過街老鼠似地哆嗦起身子顫顫巍巍的,這鼻青臉腫著摸樣甭提有多可憐。


    楊懷道看了眼就不準備接著多看。


    簡直是汙染他的眼睛。


    偏生張景遇還不識趣的湊上來哆嗦一兩句,討好諂笑:“楊哥,我是真的知道錯了……”


    楊懷道就冷冷睨了他一眼,他就納悶了,張不讓怎麽有這麽個有意思的哥哥,裝起孫子來比裝起老子也含糊不到哪裏去,簡直是駕輕就熟一把手。


    他低頭看了眼時間,覺得要趕上午夜兇鈴的時間點了,不焦不急的問上句:“張不讓到底什麽時候來?”


    張景遇鼻青臉腫著張臉,為難的斟酌了一下,委婉道:“大概快了吧。”


    楊懷道做了個手勢,其餘人緩緩朝他靠近,他看著張景遇那緊繃起來的摸樣笑了下,慢條斯理道:“我不聽敷衍的話。”


    張景遇那模樣就快哭了似地,“楊哥,阿讓他今天考試,可能會晚點。”


    楊懷道手表一抬,“晚到這個點?”


    學校這個點也都關門了,楊懷道覺得張不讓攤上那麽個哥哥也是心累。


    張景遇想了想猜測道,“大概是吃夜宵去了。”


    楊懷道懶得理他,一個示意下去顯然又是要把張景遇給揍得鬼哭狼嚎。


    “怎麽,還動上手了。”


    一個聲音冷不丁的從門口慢悠悠地傳來,楊懷道心下意識的微一顫動,朝門口看去。


    張不讓身上裹著件黑色的外套,那眉眼被幾蹙碎發略略遮掩,把那漂亮蓋的叫一個欲蓋彌彰,模樣還是冷淡漂亮的,當下唇角那略略一扯似笑非笑,又是那張揚不羈,下巴微抬淡定自若的走了進來,閑散自如好似壓根沒瞧見他哥就跪在這冰涼的地板上要被揍的摸樣。


    楊懷道失神了會兒,即使是他美人見多識廣,但也從沒碰上過像張不讓這種,那外貌實在是太有侵略性,這個人隻要是站在那兒,即使不發一言任誰也不會將其忽視。


    那是一種令人心顫的漂亮。


    張景遇就跟看見救星似地,眼見著他弟弟走過來,連滾帶爬的過去,開腔就落淚,張不讓低頭看著他那沒出息的哥哥,麵無表情道:“別哭了。”


    張景遇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無法自拔,眼淚鼻涕一大把。


    楊懷道看著那場景不發一言,心想這廝就算講個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事實的真相,他這被砸的一地的玻璃渣子就是為了現在還沒收拾,他還能不清楚張景遇這老油條。


    張不讓強忍自己的不耐煩,吐了口氣,“你別哭了成嘛?”


    你知道你哭起來有多醜嘛?


    張景遇選擇性忽略他弟的話,抽抽噎噎。


    “哥。”


    “你知道他們剛剛……”


    “哥。”


    “然後他們……”


    啪地一聲,周遭安靜。


    張不讓甩了甩手上砸裂的酒瓶,看著眼前被砸的一臉懵逼的張景遇,眼神陰冷語氣陰森的咬牙道:“你他媽再給我嚎一句?”


    張景遇這下是連吸個鼻涕都不敢發出聲音。


    張不讓不耐煩道:“這麽大一人了,哭起來真想讓我把剛吃的夜宵給吐出去。”


    張景遇盯著他看。


    張不讓冷冷迴視,“看我也沒用,說的就是你。”


    這場麵有點滑稽,尤其是配上張景遇那張要哭不哭的摸樣,張不讓極其嫌棄的嘖了聲,連看都不想多看一眼,長腿一邁就略過他,直接到楊懷道跟前就坐下,楊懷道眯眼緊盯著他,唇角微揚說著場麵話,“阿讓,我也不是故意這個點把你請過來的。”


    張不讓嘴唇一掀,“說。”


    楊懷道身子往後微靠,“你哥在這兒欠了錢……”


    張不讓眉頭微抬,楊懷道輕笑道:“重點不是欠了錢,是欠了錢還不認賬,不認賬也就算了,還把我這給砸了。”


    這氣焰囂張的不打不行,一頓收拾不就老實多了。


    張不讓低頭看了眼周遭的碎玻璃渣跟被掀翻的桌子,楊懷道在他耳旁科普,“你哥砸的這酒是……”


    掰著指頭給他把年份數出來,有意無意的強調這其中的珍貴在不動聲色的抬高價格,張不讓靜靜地聽著,等他講完了,才漫不經心的一抬眼,“講完了?”


    那眼尾是微揚的妖異,楊懷道不自禁走神了那麽一瞬間,聽清了張不讓的話想要低頭悶笑,他隻當眼前人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隻是一個特別漂亮一點的孩子。


    聽說也沒什麽背景,也不大活躍在圈子裏,但人是鄭家大少爺保著的,無論怎麽一路惹是生非下來,鄭家大少爺照單全收,也沒見厭煩的時候。


    那副模樣是那麽的格外漂亮,叫人曖昧的糾纏在他們的關係上。


    楊懷道眯眼看著那眉目極致的漂亮也是極致的不羈肆意,心想要把這人拿下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也不知道鄭家大少使得什麽手段,畢竟張不讓是出了名的狠,一言不合幹起架來不是不死不休就是難以善罷甘休,非得把吃到的虧原封不動的給吐迴去才肯消了氣。


    張不讓涼涼道:“你的眼神格外的不懷好意。”


    楊懷道立馬斂眼。


    張景遇忽略掉這有些怪異的氛圍,爬到張不讓眼前開腔:“阿讓……”


    楊懷道眯眼看著張不讓腳一蹬,麵無表情的伸手又拿了瓶酒,眼神冷冽的好似冬天結冰的碎渣子,盯著張景遇,那手腕是纖細的,連帶著那雙漂亮的手也像是完美的工藝品,手指此刻微微一握,酒瓶就被他攥在了手心裏,力道卻輕柔的不可思議。


    這架勢張景遇哪還不明白,哆嗦了下收起那哭腔,顫顫巍巍的爬得離張不讓遠點,還順帶把腦袋上的玻璃渣給零碎的抖落下來。


    酒瓶在張不讓手上轉了個圈又被放迴去。


    張景遇咽了口唾沫,還沒等他裝上可憐的時候,張不讓忽然開口了,語氣平淡的喊了他聲,“哥。”


    張景遇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張不讓歎了口氣,聽上去很是憂愁,然而眉間掛著事不關己,不緊不慢道:“哥,你看你,態度一點也不端正。”


    “我知道。”張景遇痛苦的蹙眉,痛心疾首,“我已經知道錯了,阿讓,你再幫哥哥這次,以後我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麵,好好做人。”


    楊懷道正冷眼旁觀這兄弟倆協商,冷不防張不讓一眼瞥過來,涼得沒滋味,看著他微微頷首:“很好。”


    嗯哼?


    楊懷道眉略抬。


    “能把我哥揍的會說人話,楊老板好手段。”


    “……”楊懷道緩緩道,“客氣。”


    然後就聽見張不讓問:“我哥欠了多少錢?”


    這是準備商談還錢的節奏了嗎?


    楊懷道的眼神不動聲色的審視過張景遇充滿希冀的眼神,在周圍被掀翻的一片狼籍上過濾了一眼,鬆下身體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桌上輕叩兩下,眯起眼盯著張不讓緩緩報出一個數字。


    張不讓臉色沒有多大的變化,也跟著靠在椅子上,“楊懷道,我問你個問題。”


    周圍人臉色有些未變,楊懷道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張不讓喜怒不定,做事隨心所欲,他高興了就給你聲稱唿尊敬,一個不樂意了就直唿其名。


    講真,目前為止就沒有例外過。


    “一般上還不上錢都會怎麽樣?”


    楊懷道慢條斯理道:“砍手。”


    沒錢還來賭場玩,總得剁個手教人學會克製。


    張不讓盯著楊懷道看了會兒,忽然道:“你看我哥的手砍了夠不夠?”


    “……”


    啊?!


    楊懷道朝張景遇看去,發現後者也是一臉的懵逼活像被雷給劈了似的。


    不可置信的喊了聲,“阿讓……”


    張不讓一臉認真道:“不夠還有一隻,好事成雙。”


    張景遇開嚎,“阿讓,我可是你哥,你不能這樣見死不救。”


    張不讓沉默了會兒,補充道:“要這樣都不夠,舌頭你也可以考慮考慮。”


    楊懷道:“……”


    當他這是屠宰場嘛。


    張景遇接著哭天搶地。


    張不讓一眼不耐煩的朝張景遇睨過去,冷笑道:“你哭啊,哭破喉嚨都沒人來救你。”


    “……”


    這場麵登時就喜聞樂見了幾分,楊懷道神色微妙的看著他倆,最後張不讓煩躁的吐了口氣一腳把他哥踹到邊上去。


    “我今天能把人領走嘛?”


    這就是鬆口了的意思。


    楊懷道頷首:“當然。”


    張景遇眼睛一亮,就看見張不讓轉頭朝他看來,他臉一僵,就聽見張不讓語氣溫柔得讓人毛骨悚然道:“別高興太早,看我迴家怎麽收拾你。”


    張景遇的眼神絕望的活像看見修羅場。


    楊懷道不知道為什麽。


    他想笑。


    張不讓要走的時候,他心思不知名的一動莫名的補上了一句話,“阿讓記得下迴過來玩啊。”


    那側臉的影子在昏黃的燈光下晃動,也是線條勾勒出的漂亮,連帶著那微扯出來的笑,停頓下腳步不緊不慢道:“楊老板,我想問你個問題。”


    楊懷道眉頭不解的略挑,就聽見張不讓忽然腳步一轉,身子略往前微俯,湊近他耳旁。


    “我喊你聲楊小道你敢不敢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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