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廷牽住了餘清清細腕的絲帶,淡淡吩咐了一些事宜,沒搭理那人,跟餘清清一起出宮了。他們離去之後,那宮人一頭霧水,就見其他人齊齊朝自己看來,明明都是昔日共事的宮人,麵上卻帶著嘲謔的笑。

    他心裏一慌。

    接下來……

    就見各人用冰冷的視線盯著他。他是這幾日才到禦前侍奉的小太監,進到乾清宮的人。

    誰知做出這樣的舉動,刹那之間,都暴露出來。領頭的太監朝他走過來,冷冷看了他一眼,三白眼裏流出冷酷的光……

    “身為奴才,居然衝撞了主子……敢對衡王殿下出言不敬,做出這種僭越的事情。”

    “是誰給你的膽子!”

    立刻有德高望重的公公走過來,又有幾名小太監,低頭交流了幾句,把他團團圍住了。

    他被押到暗室之內,便要動用私刑,殺雞儆猴給他背後的主子看……

    他的心咯噔一下,瞬間就停了。

    為什麽自己要聽皇後娘娘的話。

    明明知道衡王待王妃如珠似玉……

    卻這般的沒有禮數,不止驚擾了王妃,還惹怒了殿下。

    如今的局麵,都是自己自討苦吃。

    自尋死路了!

    蘇廷與餘清清上了馬車。

    蘇廷將那絲帶攥得緊緊的,難舍難分一般。他低頭看著餘清清,餘清清的身子有些虛弱,如今一半身子靠在蘇廷身上,一半靠著脖頸和腰側墊著的兩個迎枕。

    就這麽靠著……

    倒是很舒服。

    蘇廷感受著懷裏的溫香軟玉,身子微微一僵,少女清甜的氣息,塗了蜜一般的肌膚,都是撩動他的神經。

    他放緩自己的心緒,而眼神一深,忽然把餘清清緊緊按在自己懷裏,他的手撫著少女修長的脖頸,慢慢停在她的鎖骨。

    今日的餘清清格外嬌弱,靠在他身上,而他加深了這一動作……

    是著迷了。

    “到底是為難了你,你且放心……你以後不必經曆這些,隻用麵對我,隻用看著我。”

    他看著餘清清的眼睛,一字一句。

    明明是勸慰的話。

    竟是染上了幽厲之氣,眼眸跟著深邃起來。

    餘清清有一些犯困,不似以往的敏銳

    ,她迷蒙的看向蘇廷。

    “你說什麽?”

    她的話很尋常,沒在意他話裏的陰暗。

    蘇廷微微怔了怔。

    “沒什麽……”

    他頓了頓,剛才的陰暗消散,化為三月暖風一般的舒緩:“不過是……想要你早些迴去,不忍你這麽辛苦罷了。”

    隻想要把你關在我的身邊。

    為我一人綻放……

    便是極好了。

    蘇廷的心思越來越複雜,他又看了餘清清兩眼,目光讓人捉摸不透。忽然輕歎一聲,又擁住餘清清的雙肩,安心的給她做肉墊子了。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懼……

    這便是如此了。

    待到迴到府邸之後。

    書房之中。

    蘇廷看著桌案上壓了許多的信函,不過是淡淡翻看了幾眼,便放下了。他雙眼如炬,看向桌案下的那人,那人很是畏縮的低下了頭。

    “迴殿下的話,這幾日坤寧宮都沒有動作,但不知為何,柳家人對殿下的行蹤很是關注,還想要借皇後娘娘的手放人進來,尤其是那東宮之中……”

    底下人戰戰兢兢的迴答。

    蘇廷的目光刹那間如刀鋒一般。

    這人被蘇廷的目光盯得發慌,想到什麽,忙道:“殿下誤會了!並非是太子殿下派的人,太子殿下自那日去往郡主府裏,再沒有其他動作,並非是太子殿下的手,而是東宮的太子妃娘娘……”

    這人語速飛快的說著,仿佛遲了一瞬,便能丟了性命:“自那日殿下派人敲打之後,這太子妃就變了一個人似的,不見她跟東宮裏的妃嬪爭寵,也不見管著太子殿下的行蹤,自從她迴家一趟說了些話,便對殿下很是關注,時常派宮人盯著此處……”

    “她倒是有些心思……”蘇廷抿了抿唇,說不清是喜是怒,可那眼角的餘光鋒利,能把人戳出篩子一般……

    那人侯在桌案之前,覺得自己的脊背都被射出兩個窟窿,一時間深深埋下了頭。

    不過是一會兒。

    那人如蒙大赦的下去了。

    蘇廷深深看著窗外的風景,眼裏陰翳更多,那目光喜怒難辨,看起來更嚇人了。

    周圍伺候的宮人奴婢都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柳家女,太子妃……

    一次次的挑釁於他

    ,又做出這些事。

    本想留她的性命,慢慢折磨……

    看來。

    就連這一時半會,都難以留著這人了!

    室內如同結了寒冰一般,人人都收斂聲息。趙公公大著膽子走了進來,他一眼看出是蘇廷心情煩悶,想到什麽,眼裏的憂色化作淡淡的笑意。

    隻要是姑娘的消息……

    殿下應當都是歡喜的。

    趙公公輕手輕腳的進來,稟告事情,不過是一會兒,蘇廷眸色果真和緩起來,不見當初的冰冷。

    “她當真如此了?我從不知女子會有如此的情況,看來,還是我昨夜做的太……”蘇廷想到什麽,眼裏流露一絲懊惱。

    他朝趙公公吩咐道:“去請太醫過來,事關她的身子,絕不能如此輕易的……”

    他說到這裏,耳尖不易察覺的紅了紅,尾音繚繞絲絲的情意。

    絕不能……

    如此輕易的。

    讓她吃虧罷了。

    蘇廷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幾次三番的折騰起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餘清清病了,而跟前伺候的人知道,是餘清清葵水來了……

    道家以女子的月事為赤龍,為汙穢,不可為外人所見之物。對男子來說,妻子生育之時,就連胎血都是汙穢,哪裏會注意呢?

    但蘇廷這幾日初經□□,雖然明白耽於人倫歡愛是錯,還是孟浪了些,一想到餘清清與他歡愛,那肌膚青紫的可憐模樣……

    他就心疼起來。

    蘇廷去請了太醫。

    不止是曾經為蘇廷診治,頗有名氣的醫師,還有效忠蘇廷的幾位名醫都請來了。這些人俱是眼觀鼻鼻觀心,低頭聽著蘇廷的話。

    聽完餘清清的症狀之後,這些人俱是麵色古怪。

    “這是肝氣鬱結,氣血停滯,因著王妃初嚐人事,是以葵水出了些問題,並非是什麽大問題……”

    “是啊,微臣替王妃切過脈,與其他女子相比很是健康。”

    “殿下是關心則亂了。”

    這些人瞧著蘇廷陰沉的麵,都紛紛說出自己的看法,他們麵麵相覷,明明這昭陽郡主是來了月事,為何殿下這般重視。

    難道是心疼郡主。

    可郡主沒什麽啊……

    難道是因為初嚐人事,等不及這幾天?

    這樣的推測沒人敢說。

    先前有人想要把自家女兒給蘇廷做妾,美其名曰替王妃伺候殿下,蘇廷陰森森的看了那人一眼,迴去之後便貶了官。

    半晌,一名德高望重的老太醫站出來,教導蘇廷緩解女子經期疼痛,揉捏推拿,食療忌口之事,一一道來很是用心。

    蘇廷認真聽了下去,等到他把這些又問了一遍,徹底明白之後。

    這些人才走出去。一邊走,一邊擦了擦額頭的汗。

    他們怎麽覺得,多日不見,衡王殿下的威勢又重了些……

    竟是伴君如伴虎,比當今天子都要可怕了?

    總之這事情是定了下來。蘇廷一麵讓人看顧餘清清的膳食,一麵吩咐人精心調養。餘清清一直康健,她知道如何養生,但那都是對病人……

    對她而言,除了洗漱跟飲食需要注意,至於葷素糕點,食療忌口一類的事都太精細。

    她沒有那麽嬌弱。

    而今因為蘇廷的原因,限製越來越多……

    冷的不能吃。

    太熱的不能吃。

    過於甜膩的不能吃。

    對了,還要多喝糖水……

    蘇廷對她的身體很是在意起來,不止是飲食方麵,就連出行都限住了。

    餘清清很是無奈。

    而蘇廷一本正經,自認為是對餘清清好,因著女子身體嬌弱,又承擔孕育之責,不論如何都該要注意。

    這都是聽了太醫的話。

    時間一晃而過。

    轉眼到了這一年的冬至。

    去年的冬至很是熱鬧,都是些繁盛的燈會,遊人情侶們一同出遊。餘清清的月事過去,而蘇廷問了太醫,聽了餘清清想出去的眼神,朝餘清清看過去。

    “你當真要出去?”

    他的目光鄭重,帶著一點猶疑的語氣。餘清清被他看得好笑,噗嗤一聲笑起來。

    “殿下這是怎麽了,真把我當做易碎的瓷器娃娃了?我可不比殿下嬌氣,哪怕是一場雪下來都能得了風寒……殿下該是擔心自己才對。”

    “可這到底是……”

    蘇廷想到什麽,欲言又止。

    他一向是冷清理智的人,少有如此的時候,一來是關心則亂,二來是換了身份,不知道怎麽跟餘清清相處。

    餘清清笑道:“

    殿下這些日子總是如此憂愁,是有人跟殿下說了什麽?女子之事本是如此,不過是微不足道的苦楚罷了。隻要活在這世上,都要經曆……”

    說的是蘇廷婆婆媽媽。

    蘇廷意識過來,眼裏露出一絲驚怒,咬了咬牙,道:“我並非是因為這個……”

    他想到什麽,臉頰更是紅了起來。

    “太醫曾說過,女子承擔了孕育之責。若是與男子有了夫妻之實,便會有子嗣,我們確實是有了夫妻之實……”

    “萬一動了胎氣……”

    蘇廷的臉更紅了些。

    他就要再說什麽的時候,餘清清忽然伸手,食指抵住他的唇。她仰起頭,含笑望著他,深深的笑意仿佛能望進他的心裏。

    “那殿下覺得,我是有了子嗣嗎?”

    “自然是……”

    沒有的。

    抵住唇的食指一瞬間抽開,蘇廷看向餘清清,眼裏劃過一絲羞赧和驚怒。

    而餘清清看著他的眼睛,心底幽幽一歎,眼裏還是笑。她伸過手,朝著蘇廷做了拉鉤的動作,這動作在外人看來可笑,而蘇廷蠱惑一般伸出了手。

    “我是大夫,如果我的身體有什麽,自然是第一時間知道。殿下這段時間送來這麽多補藥,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患了什麽病呢……”

    餘清清笑了笑,笑裏流露一絲狡黠。蘇廷被她這麽看著,目光不自覺往旁邊撇去。

    餘清清與他勾指起誓。

    “我如果是有了子嗣,自當是和殿下說一聲……所以殿下。”

    她笑著歎了口氣:“能別再送這些紅糖水,人參枸杞,撤掉圍在我身邊的那些人嗎?”

    餘清清自從與蘇廷在一起之後,漸漸明悉他的想法。蘇廷崇尚君子之道,單純固執,有時流露一點蠻橫……

    也是太過在乎餘清清。

    像是刁蠻的大小姐一般。

    餘清清把蘇廷哄的服服帖帖,上了馬車之後,接過丫鬟遞來的手爐,套了一圈暖絨,遞給蘇廷,道:“這些日子殿下可謂是殫精竭慮,總得關心自己才好。瞧這外麵的天氣……”

    她的唇角漫開笑意:“恐怕過段時間,就又得是殿下纏綿病榻,我照顧殿下了。”

    餘清清話裏的調笑之意明顯,蘇廷向來是正襟危坐的模樣,但在餘清清身邊,卻是流露了更多心性。他看了她一眼,悶哼一

    聲,又看向窗外。

    沒說話了。

    過了兩刻。

    便到了外麵的坊市。

    細細的雪花繚繞著燈火,景致又更美了幾分。

    蘇廷下意識把手爐遞給餘清清,才發現手爐冷了,把玄氅脫下來,披在餘清清身上。

    他牽住她的手,和她一同下去。

    “去歲裏你喜歡的花燈,今年裏命人做了更多。這是京城裏最為熱鬧的景明坊,這裏的店鋪大部分都在我的名下……”

    餘清清一眼不錯的看著他。

    她的眼睛忽然亮起來。

    蘇廷有些詫異,卻見餘清清瞳孔亮了亮,更是期待的朝他看過來。他們眼前是許多店鋪與花燈,遊人如織,情侶亦是如織。

    他們穿著一身便裝。

    也是出遊的公子小姐。

    周圍許多男子給女子簪花。

    都是情侶。

    餘清清去到周圍的一個花店,朝老板打過招唿,取了兩朵水紅的梅花,插在他的發髻。

    蘇廷意識到什麽,有些吃驚的朝餘清清看去,餘清清含笑看他,輕輕把花戴在他的鬢邊,滿意的攏了一攏。周圍丫鬟護衛、路人都朝他們看來,為了他們的恩愛驚異。

    蘇廷瞧著餘清清的目光,攥起的手漸漸舒緩下去……

    許久。

    他眼下泛了薄薄的緋色。

    朝著餘清清點了點頭。

    ……

    燈會之時。

    顧明璧追憶元後之時,這幾日去往寺院禮佛。他從京城之外迴來,城外的山寺有高僧守護,亦是與元後有些聯係。

    他少有疑惑之事。

    也少有求不得之事。

    佛家常修因果輪迴,修來世今生。貪嗔癡,怨憎會,都寫在一部部經文裏。他以往從未信過因果報應,但如今的一件件事情出來……

    他漸漸信了。

    顧明璧坐在茶館之中,與昭覺寺的禪師說了會兒話,如今瞧著燈會的遊人,皺眉思考什麽,輕輕笑笑。

    他早已讓人送禪師出去。

    放下了一杯苦茶,自己將要出隔間。

    護衛眼神一驚,不知自家主子要去哪裏,道:“大人這是要去哪裏,可是要去追前麵的禪師,屬下這就備馬車……”

    護衛才說了一句。

    就看見眼前人微微一笑,阻止自己。

    “不過是去尋故人罷了,何必大驚小怪……你瞧。”顧明璧一指窗外的風景,下麵露出蘇廷兩人的身影,身邊跟著許多扈從,在暮色裏很是明顯。

    他輕輕笑笑,道:“這不就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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