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西勞斯。”列奧提奇德斯冷笑著打斷他的話:“這就是你想要阻止我率軍進攻斯巴達的辦法?未免也太過拙劣了。”


    列奧提奇德斯說著,站起身來,走向跪在地上的斯巴達國王。


    阿格西勞斯抬頭仰望麵色如霜、腳步如雷、向他徑直走來的侄子,臉上看不到一絲驚慌,反而多了幾分喜色:“戴奧尼亞與斯巴達的這場戰爭,長老議事會將派專門的使者前來商談,我之所以來這裏,隻是因為剛從多利歐斯那裏得知戴奧尼亞的名將普羅索烏斯居然是你!這正是宙斯保佑!這些年戰爭不斷,我們家族的男人都相繼戰死,如今除了我,就剩下阿奇達姆斯,哎……阿吉戴家族高貴的血脈都快要斷絕了!


    而且你也知道你弟弟從小就做事不夠穩重、易於輕信他人,到現在也沒有太大改變,他沒有足夠的能力將如今的斯巴達帶出困境,而我仔細了解過你在戴奧尼亞的表現,你的才能已經遠勝過我,我希望——”


    “噌”的一聲脆響,列奧提奇德斯拔出了腰間的短劍,壓在了阿格西勞斯的脖頸上。


    “你說你願意用你的命來補償你的罪過。”列奧提奇德斯俯視著他,如同在看一個死人,語氣森冷的說道:“希望你不要後悔。”


    短劍的鋒銳直透心底,反射的寒光刺花雙眼,身體本能的心跳加速,阿格西勞斯竭力壓抑住心底泛起的絲絲恐懼,伸直脖子,閉上雙眼,加重語氣說道:“……當年是我做錯了,我要向你母親和你贖罪!在我死後,我希望你能夠迴到斯巴達,在來之前我已經同監察官和長老們商議好了,由你繼承本應屬於你的王位,隻是希望你能夠善待阿奇達姆斯,他是你唯一的——絲!”


    伴隨阿格西勞斯咬著牙的一聲悶哼,他的肩膀被短劍切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頓時驚醒了在兩側默然看戲的眾人,軍法官急切的喊道:“普洛索烏斯大人快住手!不能殺死使者!”


    列奧提奇德斯恍若未聞,將短劍用力壓在了阿格西勞斯的傷口處。


    阿格西勞斯再次痛哼,全身都在哆嗦。


    “快住手!”軍法官急得大喊:“殺死了他,你就違反了軍法!也嚴重損害了王國的聲譽!你們快!快都上去攔住他!”


    就在將領們準備衝上去時,列奧提奇德斯迅速收迴短劍,隨手一揮,一串血珠甩到了地上,他輕蔑的俯視著阿格西勞斯:“我以為你真不怕死。”


    阿格西勞斯癱倒在地,心裏卻暗暗鬆了口氣。


    “和斯巴達人沒什麽好談的,將他趕出營地。”列奧提奇德斯走迴座位,淡淡的說了一句。


    帳內的人當然不會按照這個命令執行,否則萬一這位蒼老的斯巴達國王死在途中,戴奧尼亞恐怕就真成了地中海國家的笑柄,所以穆克魯立刻指揮衛兵抬著阿格西勞斯趕去醫護營。


    “普羅索烏斯大人,這件事我將如實的向陛下匯報。”軍法官神情嚴肅的說道。


    列奧提奇德斯神色平靜的點點頭,然後揮手說道:“會議結束,都解散吧。”


    看了一場好戲的眾將領就算心中各有想法,在此刻都聰明的安靜離開,隻有第一軍團的大隊長阿多裏斯大聲的說道:“普洛索烏斯大人,你可千萬不要受斯巴達人的誘惑,扔下我們,跑迴斯巴達啊!”


    要擱以前,列奧提奇德斯才懶得迴應這種愚蠢的話題,即使說話人的身份特殊,但當他看到正要出帳的眾人突然放緩了腳步、向他投來目光時,他意識到自己必須要做一個表態:“你放心,直到死去,我都會是戴奧尼亞公民!”


    阿格西勞斯的傷口被仔細的消毒包紮,又觀察了一陣,確定並無大礙,才護送他迴到海邊的碼頭。


    他的坐船上除了船員,還有堅持要陪同他一起前來的阿奇達姆斯,此刻看到自己的父親上身綁紮著白布、精神萎靡,趕緊上前攙扶,並且氣憤的問道:“父親,你受傷了?!是不是戴奧尼亞人幹的?!”


    阿格西勞斯瞪了他一眼,低聲說道:“我還好,咱們趕緊迴去!”


    阿格西勞斯的語氣雖然有氣無力,但他在家中向來說一不二,阿奇達姆斯隻得聽從,他扶父親坐下之後,怒視著岸上監視他們的戴奧尼亞士兵,恨聲說道:“無恥的戴奧尼亞人,這仇我記住了,總有一天我會加倍迴報給你們!——開船!”


    坐船駛離了碼頭,阿格西勞斯才說道:“戴奧尼亞人的統帥確實是列奧提奇德斯,而我被他砍了一劍……”


    “原來是那個雜種下的手!”阿奇達姆斯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之前就說過他對我們家恨之入骨,不可能會聽你的勸!”


    “這一次來還是有收獲的。”阿格西勞斯摸著肩膀上的繃帶,迴想著之前的情形,沉吟著說道:“列奧提奇德斯砍我的這一劍並不重,即使因為我是斯巴達使者,我覺得我說的話還是對他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還有,我見他的時候,恰好軍帳內都是戴奧尼亞的將領,他們聽了我的話,恐怕也會對列奧提奇德斯有些想法……不過最終效果有如何,還得看接下來的情況……如果列奧提奇德斯能夠顧念舊情……或者他與手下產生矛盾……又或者戴奧尼亞國王對他有了猜疑……隻要能夠為我們多贏得一些時間,我今天的出使就是值得的。”


    阿奇達姆斯看著父親蒼老憔悴的臉,感到一陣羞愧。


    阿格西勞斯沒有注意到兒子的異樣,他凝望著海岸,頗為感歎的說道:“我最希望的是戴奧尼亞國王將列奧提奇德斯撤迴,畢竟他對斯巴達的情況太了解了!而且他現在確實變化很大……”


    阿格西勞斯腦海中浮現出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下意識的又摸了摸肩上的繃帶:“他一直很冷靜,讓我猜不到他心中的想法……難怪以往他有那麽多勝績,如果是他作為我們的對手,會非常的麻煩!”


    “父親。”阿奇達姆斯,當即不滿的說道:“到底誰厲害要到戰場上較量了才知道!等到我們招募了足夠多的士兵,會讓戴奧尼亞人知道為什麽我們斯巴達一直以來都是希臘霸主的原因!”


    阿格西勞斯心裏很清楚自己的兒子在年輕時就一直瞧不起列奧提奇德斯,經常將“雜種”一詞掛在嘴邊,所以有些話他沒有說出口:他心中真的有些想讓列奧提奇德斯迴返斯巴達,因為現在的斯巴達確實是人才凋零,比不上底比斯和雅典,如果身兼斯巴達和戴奧尼亞兩家之長的列奧提奇德斯能夠迴來,在他的支持下,說不定會帶來一些好的轉變……


    但列奧提奇德斯自始至終淡漠的神情讓他無法估測這個願望能實現的幾率有多大……他定了定神,正色的說道:“我這次冒著受傷的危險,也獲得了一點好處,戴奧尼亞人因為心中有愧,在會見之後就沒有再給我的雙眼蒙上布巾,使我能夠觀察到戴奧尼亞營地的一些情況……


    早就聽說戴奧尼亞王國的醫術水平很高,但他們居然在軍營裏也建有麵積不小的診所,不但有不少醫生,而且環境清潔、設備齊全,我的這個傷口很快就被他們給處理好了,所使用的一些治療方法是我以前沒見過的,我現在感覺——”


    阿格西勞斯動了動受傷的胳膊:“我現在感覺不到疼痛,反而有些清涼,很不錯。你想一想,有這樣的隨軍診所作為保障,受傷的戴奧尼亞士兵因為傷口潰爛死去或者殘疾的人數肯定會大大的減少,他們的士氣也就能夠保持住。”


    “所以在擊敗戴奧尼亞軍隊之後,我們一定要盡力將戴奧尼亞的這些醫生都抓住,為我們所用!”阿奇達姆斯接過話頭,臉上盡是貪婪之色,作為長年戰鬥的斯巴達戰士,他當然清楚擁有一批醫術高超的醫生有多大的好處。


    阿格西勞斯看了看他,繼續說道:“我還看到無數的戴奧尼亞士兵圍繞著他們的營地在挖掘壕溝、修築土壘,而且已經建起了很長的一段土牆——”


    “戴奧尼亞人在加強防禦,他們準備長期的占據美塞尼亞?!”阿奇達姆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對我們奪迴美塞尼亞恐怕會是一個障礙!”


    “更重要的是,修建營地的可不光是有戴奧尼亞士兵,還有很多的黑勞士,他們不是在皮鞭的威脅下勞作,而且看起來跟那些戴奧尼亞人相處融洽。”阿格西勞斯臉色陰沉的說道。


    阿奇達姆斯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但又顯得有些懷疑:“父親,你的意思是美塞尼亞的黑勞士們都投靠了戴奧尼亞?!可這才過了幾天!”


    “那些野蠻的意大利土著人都能歸順戴奧尼亞人,更別提這些愚蠢溫順的黑勞士。”阿格西勞斯有些憂慮的說道:“戴奧尼亞軍隊有了黑勞士們的幫助,對美塞尼亞的掌控會更加的有力,我們在美塞尼亞與之作戰,遇到的困難將會加大,而且這些黑勞士還會影響到斯巴達的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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