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你還要派人去通知提西亞斯,讓他帶領來自廷達瑞斯的那些人去說服和動員盡量多的黑勞士,幫我們卸下貨船上的輜重……”


    穆克魯領命而去。


    列奧提奇德斯又對阿多裏斯說道:“你去通知第一軍團的士兵,不要再去追擊敵人了,也不要再向北進軍,立刻到斯巴達軍營集合,抓緊時間擴建那個營地。還有……斯巴達人從哪裏逃入山嶺的?派兩個士兵帶我去看看。”


    列奧提奇德斯大致能夠猜到斯巴達戰士可能是從哪裏逃跑的,但他還需要親眼證實一下,以便做好防禦布置。


    ……………………………………


    由於親眼見識了戴奧尼亞軍隊弩炮的威力,多利歐斯在撤退的途中意識到即使退守軍營也防禦不了多長時間(由於一直受到外敵侵略,美賽尼亞的斯巴達軍營防禦設施不足,比較簡陋),於是他果斷的又下達了兩個命令:首先,他將軍隊指揮權移交給副官,讓他帶領戰士們退往泰格托斯山脈的拉岡達隘道,盡量讓斯巴達這一支大半由真正的斯巴達戰士組成的400多人的軍隊得以保存;其次,他又派出信使趕往西海岸的皮洛斯城,告之城內的士兵,戴奧尼亞大軍已經登陸了美塞尼亞,命令其放棄這座小城,盡快向北撤退。


    而他自己卻決定留下,哪怕是戰死在軍營大門,他也絕不願逃生,因為他深知:盡管因為敵軍勢大,出於保存實力的考慮,撤退是完全情有可原的,但丟失美塞尼亞對斯巴達人來說絕對是天大的事情,民眾的怨恨和流言會始終包圍著他,作為國王衛隊曾經的一員、20多年的老兵,他絕不願自己的榮譽受到詆毀。


    可惜他隻殺死了一名戴奧尼亞士兵,就被敵人投擲的標槍刺中了大腿,成為了俘虜,卑鄙的戴奧尼亞人!


    此刻,他被兩名士兵挾著,帶進了大帳,在帳內燭光的照耀下,他看到一名身穿黑色甲胄的戴奧尼亞將官坐在正前方:他留著很短的頭發,下頜也沒有胡須,聽說戴奧尼亞人有不儲須發的怪異習慣,但看此人的相貌不會低於50歲……咦?咦!


    “斯巴達人,告訴我,你們在美塞尼亞總共部署了多少士兵?有多少是斯巴達戰士?”列奧提奇德斯冷聲問道。


    多利歐斯沒有迴答,他隻是死死的盯著列奧提奇德斯的臉,甚至還情不自禁的向前又走了幾步。


    兩側的衛兵立刻將他拽住,並且厲聲喝道:“指揮官大人在問你話,趕緊迴答!”


    多利歐斯使勁想要掙脫士兵的掌控,並且激動的大喊:“列奧提奇德斯?你是列奧提奇德斯!”


    列奧提奇德斯陡然一驚,他自以為離開斯巴達這麽多年,自己變化很大,而當年熟悉自己的斯巴達人恐怕大多不是故去,就是已經退役,不可能在戰場上認出他來,卻沒想到剛踏上伯羅奔尼撒的土地,身份就露了餡。


    旁邊的穆克魯立刻大聲喊道:“這是戴奧尼亞軍隊指揮官普羅索烏斯大人,他曾經率軍擊敗迦太基軍隊,攻占錫拉庫紮,征服高盧……是戴奧尼亞王國赫赫有名的常勝將軍!斯巴達人,你不要再胡攪蠻纏,如實的迴答將軍的問話,如果表現良好,我們會考慮將你放迴斯巴達!”


    “他真的是列奧提奇德斯,我們斯巴達前國王阿基斯的兒子!”多利歐斯依舊執拗的手指著正前方的戴奧尼亞將官,大聲說道:“我絕不會認錯!他下巴上的那道傷疤就是當年我們被教官派去獵殺野狼時,他被頭狼撲倒留下的,如果不是我,他恐怕早就被狼咬死了!”


    多利歐斯說得有鼻子有眼,帳內的其他幾人都下意識地看向列奧提奇德斯:的確,普羅索烏斯的下巴處確實有一道較為明顯的細長傷疤。


    如果說列奧提奇德斯蓄起了胡須,紮起了長發,或許多利歐斯還真不敢太確定,但是現在的列奧提奇德斯除了臉上皺紋多了,模樣跟年輕時並無太大改變。


    隨著斯巴達這幾十年政體的不斷改革,國王的權力幾乎喪失殆盡,但除了統兵權之外,還有一項權利一直沒有被剝奪,那就是王子們不用從小參加殘酷的軍事訓練,不然像阿格西勞斯這樣生來就有足疾的嬰兒早就被扔進山穀狹縫裏了,但列奧提奇德斯是少有的、主動申請參加阿革戈訓練的王室成員,自然在軍營中很受其他斯巴達少年的關注,而以他的性格卻很少去關注其他人,隻是那一次險些喪命狼吻,在他記憶中留下太過深刻的印象,因此即使眼前的斯巴達人披頭垢發、滿麵血汙,他也大致能猜到對方是誰。


    這世界真是太小了!……列奧提西德斯在心中感歎了一聲,然後沉聲說道:“留下這名俘虜,你們都退下去吧。”


    穆克魯注視著列奧提奇德斯,見他神情平靜而堅毅,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說出口,轉身出了大帳。


    倒是兩名衛兵有些猶豫:“指揮官大人,把這個斯巴達人單獨留在帳內,實在是太危險了!”


    “難道我會怕一個受了傷的斯巴達人,出去吧!”列奧提奇德斯不容拒絕的說道。


    衛兵乖乖的退出去,帳內隻留下列奧提奇德斯和多利歐斯兩人。


    兩人相互注視著,片刻之後,列奧提奇德斯打破了沉寂,指著旁邊的木凳說道:“坐吧。


    多利歐斯也不客氣,拖著受傷的左腿,坐在了凳子上。


    “我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你,多利歐斯。”列奧提奇德斯緩緩說道。


    “我也沒想到,斯巴達的王子會成為戴奧尼亞的將軍!”多利歐斯在感歎中隱含著譏諷。


    “這有什麽想不到的,阿格西勞斯當上了國王,我如果不逃離斯巴達,難道甘願待在斯巴達被人不斷指責是雜種,然後象我母親……象我母親一樣,備受冤屈、上吊自殺嗎?!”列奧提奇德斯的聲音在顫抖,他很難得的情緒有些激動:“當時除了剛建立就敢與斯巴達作對的戴奧尼亞,其他的那些城邦不是斯巴達的盟邦、就是斯巴達的附屬,我的選擇不多……但現在看來我的選擇是正確的,所以今天我來了。”


    “你的選擇是對的?!”多利歐斯聽到這裏,頓時憤怒起來:“戴奧尼亞不經宣戰,就突襲了我們的祖輩留給我們的寶貴財產——美塞尼亞,這完全是不守信義的行為!你知道失去了美塞尼亞,會給我們斯巴達造成多大的困難嗎?!有多少人會因為失去了美塞尼亞的份地,會失去公民的高貴身份而淪為下等人?!……就隻是因為你和阿格西勞斯王有仇,你就不惜傷害所有的斯巴達人,別忘了你也是斯巴達人!”


    列奧提奇德斯用手敲了敲桌子,淡然的說道:“我現在是戴奧尼亞公民,進攻美塞尼亞也不是由我來決定,那是戴弗斯陛下下達的命令。再說,不守信譽的是斯巴達,是你們提前結束了和平協議,底比斯才有機會與我們戴奧尼亞結盟,你們又違反卡利阿斯合約,再次率兵進攻底比斯,戴奧尼亞當然要履行盟約……”


    “但底比斯已經和我們斯巴達簽署了停戰協議!”多利歐斯怒吼著。


    “戴奧尼亞國內確實聽到過這方麵的傳言,但是底比斯並沒有派使者來通知我們,而且戴奧尼亞距離希臘本土這麽遠,無法確定這種傳言是真是假,所以進攻的計劃沒有更改。


    另外,戴奧尼亞國內有一些公民出身美塞尼亞,戴弗斯陛下當年曾經向他們承諾,‘要讓美塞尼亞恢複獨立’,今天也是履行了承諾……”列奧提奇德斯輕描淡寫的說著。


    “這麽說戴奧尼亞已經決定要成為斯巴達的敵人?!”多利歐斯狠聲說道:“不要以為戴奧尼亞在西地中海稱王稱霸,就自以為沒有敵手,隻是因為你們的不宣而戰,我們缺乏防備,才讓你們僥幸獲得成功!但很快我們斯巴達就會聚集起大軍,重新奪迴美塞尼亞,到那時恐怕就該輪到戴奧尼亞士兵成為斯巴達的俘虜了!”


    “如果斯巴達真的派大軍來爭奪美塞尼亞,那最好不過。”列奧提奇德斯加重了語氣,他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看著多利歐斯,頗有意味的說道:“事實上你就算不說,我們也很清楚斯巴達現在的狀況,在美塞尼亞駐守的斯巴達戰士不會超過500人,而所有斯巴達戰士加起來也還不到2000人,因此這些年長老議事會通過了決議,賦予一些庇裏阿西人和極少數黑勞士為斯巴達公民,但卻不分給他們土地,實際上他們的地位依然低下,作戰的欲望並不強烈,甚至還與斯巴達戰士有矛盾……


    還有,長年不間斷的作戰讓不少斯巴達戰士無法監督自己所屬的黑勞士勞作,從而無法繳納足夠的稅收,從而被剝奪公餐的資格,實際上已經淪為下等人,他們心中一定深懷怨恨,我覺得現在斯巴達的情況恐怕比當年捕殺基那墩時還要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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