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來得如此的迅速,使得皮安倫仍舊不願相信,因為他自覺勝利距離他是如此之近:“進攻!繼續進攻!敵人馬上就敗了!!……”他竭斯底裏的喊著,企圖阻止周圍的戰士逃亡,卻險些被推倒。


    “大首領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啦!!”親衛們強行拉著他後撤。


    ………………………………


    “指揮官大人,我們已經贏得了這場會戰!”托爾米德一臉欣喜的前來報告:“敵人已經全線潰逃了!”


    這個結果在戴弗斯的意料之中,他麵色平靜,說道:“這場會戰還沒有結束,光擊退敵人還不夠,得看最後的戰果如何!”


    通常,一場正麵的會戰,失敗一方士兵的損失很少超過10%,而在潰逃之後,如果追擊得當,往往會令失敗一方傷亡率會大增,這是因為沒有鬥誌的潰兵已經無心反抗了。


    因此戴弗斯讓進攻的軍號一直在吹響。


    戴奧尼亞士兵們幹脆扔掉沉重的銅盾和銅盔,雙手持槍,不顧疲憊的身軀繼續向前追擊,配合從側前方衝來的援軍圍殲敵人。


    比西尼亞戰士、埃皮忒尼斯和茨皮特率領的輕步兵和自由民、伊紮姆的山嶺偵查大隊在布魯提軍陣右翼到中路後方拉起了一張“大網”。盡管這張“網”不太結實,且網眼過大,但足以震懾隻想逃命的布魯提人。


    在到處都是戴奧尼亞人的喊殺聲中,部分潰兵幹脆的扔掉了武器,坐在了地上。


    萊德斯騎兵大隊則以極其疏散、寬大的兩路橫陣追擊逃亡的敵人。養足馬力的騎兵就像粗大的笊籬來迴清掃著殘枝敗葉……


    接近黃昏時,戴奧尼亞騎兵才停止了追擊,他們疲憊的從漫山遍野都是潰兵的科森紮高原上迴來時,個個人馬血跡斑斑,煞是嚇人,後來好事的士兵們給他們取了一個“血騎兵”的綽號,並最終成為其正式的名稱。


    而此時會戰已全部結束,戴奧尼亞以傷亡1500人的代價,導致布魯提聯盟傷亡近5000人,俘虜5000多人,獲得一場大勝。


    萊德斯興衝衝的來見戴弗斯,結果被告知:指揮官大人已經去了火葬場。


    走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戴弗斯獲勝的喜悅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士兵們將戰死的隊友整齊的擺放在草地上,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頭。他們小心翼翼的往死者的眼睛上貼上兩枚奧波爾的同時,含著熱淚為死者向哈迪斯做祈禱。


    看著一張張似乎熟悉的蒼白的臉,戴弗斯的步伐有些沉重。終於,他停住了腳步,前方路旁十幾個士兵圍著一具屍體哭泣,為首一人他正好認識,第二軍團的連隊長克緹普斯。


    他心中一動,上前低聲問道:“死者是誰?”


    “指揮官大人!”隊官和士兵們看到他,慌忙敬禮。


    在讓開的縫隙中,他看到了死者的臉,那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阿爾西尼斯,一個來自阿門多拉臘的熱情開朗的年輕人,第二次克羅托內戰爭的英雄,凱旋式上的旗手。在這一次的戰鬥中最後進攻的時候,阿爾西尼斯作為分隊長,衝在最前麵,結果被一個膽大的、並未急於逃命的敵人投來的長矛刺中了胸膛……


    聽著克緹普斯沉痛的話語,戴弗斯從士兵手中接過兩枚奧波爾,貼在阿爾西尼斯的緊閉的眼皮上……一年前,這位勇敢的青年還曾大膽的與他比試遊泳,如今卻身體冰冷得如同石頭。此刻,戴弗斯多麽希望這世上哈迪斯真的存在,那麽依著戴奧尼亞對冥王的尊崇,肯定能在地獄裏給予這些戴奧尼亞戰死的士兵優待……


    從那群士兵中出來,戴弗斯又往前走了一段,然後停下來,表情沉鬱的看著遠處幾個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焚屍爐……


    良久,他對身後一直默默跟隨的托爾米德說道:“你覺得……這次戴奧尼亞發動對布魯提的戰爭……是對還是錯?”


    “呃……”托爾米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迴答。


    但是,戴弗斯的神情很快變得堅毅,他又語氣堅定的自己做出了迴答:“當然沒錯!在這個時代,不是我們滅掉別人,就是別人滅掉我們,除了壯大自己,沒有別的辦法!”


    對於戴弗斯的話,托爾米德深表讚同:在東地中海,他見識過波斯人對弱小種族的欺壓,也見過斯巴達人在愛歐尼亞、小亞細亞地區的橫行霸道;來到西地中海後,也聽聞過迦太基的強大和錫拉庫紮的暴虐。隻是他沒想到的是,此刻戴弗斯心中所擔心的竟然是他從沒聽說過的、在意大利中部一個拉丁人的城邦——羅馬。


    …………………………


    “指揮官大人,第一軍團的兄弟們,還有預備隊的士兵……他們正在抓緊時間歇息。他們太累了!幾乎一倒地就睡著了,連胸甲都來不及脫下。”卡普斯有些心痛的說道。


    “這一場會戰……不管是第一軍團、第二軍團、還是其他隊伍,都付出了最大的努力,戰鬥打得相當艱苦!”戴弗斯感歎的說道,但他還是提醒卡普斯:“不過,現在是秋天,山裏的夜晚聽說比圖裏伊要冷得多。兄弟們在劇烈戰鬥之後、全身出汗的情況下倒地就睡,要小心著涼!現在我們的醫護營已經人滿為患,我不希望再有無謂的增加傷病!”


    戴弗斯身旁的安東裏奧斯,這一次出征中他再次兼任軍隊中的軍務官,他顯然對這個職務已經有些輕車熟路了,這時提出建議:“我看可以讓輜重營的輔助兵們拿出第一軍團士兵們攜帶的毛毯,給他們自己蓋上。”


    戴弗斯點頭表示讚同,他又看向德拉科斯,這位第二軍團軍團長略低著頭、背著手、左腿輕輕抖動。


    戴弗斯仔細看了他幾眼,問道:“我們的營地到晚上能建好嗎?”


    “第二軍團的弟兄們正押著那些俘虜加緊修建,同時還有山嶺大隊、比西尼亞戰士和特裏菲亞斯大人、戈爾基斯大人(卡斯特隆的將軍)率領的盟軍也都在工程師的指導下修建營地……黑夜來臨之前,肯定能建好!”


    特裏菲亞斯和戈爾基斯在德拉科斯提到他們的名字後也點頭示意。


    戴弗斯對他倆表示了感謝,然後又問:“那些布魯提俘虜表現得怎麽樣?”


    “我們嚴懲了十幾個敢反抗的俘虜,又有比西尼亞人在旁邊做榜樣,他們的表現還算聽話。”


    戴弗斯點點頭,他來迴踱了幾步,沉聲說道:“不要虐待他們!如果發現有布魯提人不能堅持勞作,要允許他們停下歇息……哦,具體的情況你們自己把握。”


    “是。”


    “你右手上的傷是怎麽迴事?”德拉科斯光顧著想如何完成戴弗斯交給的任務,沒注意戴弗斯已經走到他的身後。


    他慌忙縮迴手,後退兩步,搖頭說道:“沒……沒什麽,被士兵的刺……刺槍給誤傷的……”


    他一搖頭,下頜下的一道血槽正好映入戴弗斯眼裏,被赫爾普斯尊為老師的戴弗斯知道:這個傷口附近就是至關重要的頸動脈,可以想見當時場麵的驚險和德拉科斯的幸運。


    此刻,戴弗斯臉色沉下來:“你又衝到了前麵去了,是不是!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是指揮7000多人的軍團長,不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你要是戰死了,會對整個會戰造成多大的影響,你知道嗎!戴奧尼亞軍法對你來說隻是兒戲,是不是!想不遵守就不遵守!……”


    戴弗斯一番痛罵,德拉科斯耷拉著頭,一聲不敢出。


    在外人眼裏,一個年輕人將一個30多歲的壯漢像父親訓孩子一樣的斥責,這場麵有些滑稽。但周圍這些戴奧尼亞的高級將領和盟邦的重要人物同樣都個個神色嚴肅,盡量屏住唿吸,就可見戴弗斯的威勢。


    “把第二軍團的指揮權暫時交付阿德裏安克斯,你立刻去找斯泰西科達斯(出征部隊醫護營的主管,赫爾普斯的得力助手之一),把傷口包紮好後,自己到軍法官那裏接受處罰!”


    戴弗斯話剛說完,德拉科斯連聲答是,如蒙大赦一般的轉身跑開。


    “指揮官大人,其實……最後進攻的時候,士兵們已經非常疲憊,德拉科斯也是想用這種方法來鼓舞士兵們……”安東尼奧四小聲的替德拉克斯解釋了一句。


    “阿爾西尼斯,你們都應該認識。第二次與克羅托內作戰勝利後,他是凱旋式上的旗手,現在是第二軍團的一名分隊長,非常有前途的一名年輕隊官!”戴弗斯長歎了口氣:“我剛剛為他向咯戎交了渡河錢……軍團長怎麽做,下級隊官們就怎麽學,我可不想再看到第二軍團的隊官位置上總是在出現空缺。這個一到戰鬥中就不要命的德拉科斯是得好好敲打敲打了!”


    戴弗斯這樣說完,卡普斯、安東尼奧斯他們不好再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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