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倒是有趣!”卡尼奧斯笑了笑,下意識的打量對麵的男子:瘦長的身材,瘦小的臉,配一個鷹鉤鼻子,文弱中透出一股靈動的氣質。


    發現卡尼奧斯在看他,那人抬起頭,笑道:“我在圖裏伊的貴賓旅館裏見過你,我叫西普洛斯,來自特裏納。”


    卡尼奧斯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我來自……埃利亞。”


    “哦,埃利亞。”西普洛斯似乎並不太吃驚,他打量著卡尼奧斯,認真的說道:“我去過埃利亞幾次,說起來我們特裏納和你們埃利亞有相同的困境,特裏納的領地經常遭受布魯提人的侵襲,而埃利亞一直被盧卡尼亞人包圍。不同的是,我們身後有盟邦支持,而你們大多數時候隻能獨自作戰。”


    西普洛斯的話說到了卡尼奧斯的心坎上,這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讓他對西布洛斯心生好感,身子不自覺的向前傾了傾。


    “你是代表埃利亞,來向戴奧尼亞求援的吧。”西普洛斯又說道。


    卡尼奧斯再次猶豫了一下,隨即說道:“埃利亞是來尋求與戴奧尼亞結盟的……”


    西普洛斯看出了他的顧慮,安慰的他說:“別擔心,戴奧尼亞一定會同你們結盟!”


    西普洛斯語出驚人,卡尼奧斯聞言一震,這兩天他在圖裏伊,見識了戴奧尼亞人的強大和繁榮,就開始有些擔心:弱小的埃利亞引不起戴奧尼亞的興趣,不願招惹兇惡的盧卡尼亞人。


    此刻,他拋開戒備,忙問:“為什麽你這麽肯定?”


    “因為埃利亞所處的位置十分重要。”西普洛斯用木簽紮起一塊牛肚,扔進嘴裏,細細的咀嚼之後,說道:“有利於戴奧尼亞統一盧卡利亞地區。”


    “戴奧尼亞想要占領整個盧卡利亞地區,這怎麽可能?!”卡尼奧斯大吃一驚。


    “這當然很有可能。戴奧尼亞的政體決定了它擴張的雄心。”西普洛斯臉上帶著複雜的神情,十分肯定的說道。


    “你是說——”卡尼奧斯恍然大悟,看了看周圍,低頭小聲說道:“戴奧尼亞擁有一個僭主。”擁有僭主的城邦總是殘暴貪婪和富有侵略性的,無論是幾十年前錫拉庫紮的僭主格隆和後繼者希埃隆、利吉姆曾經的僭主阿那克西拉斯、還是現在的狄奧尼修斯,都相繼證明了這一點。


    西普洛斯搖搖頭。他是個善於思考的人,自從上次出使戴奧尼亞之後,出於對這個新興聯盟的好奇,他一直在分析它迅速崛起的原因:“並不完全是這樣,我不知道戴奧尼亞的執政官戴弗斯算不算一個僭主,雖然他是戴奧尼亞軍隊的最高掌權者,又擁有祭祀權,同時又是城邦聯盟的最高行政管理者,但是作為最高權力機構元老院的首席元老,他有很大的影響力,卻並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他的提案也需要元老院元老們多數同意才能通過。聯盟的高級公職人員的任命也要經過元老院的推選,雖然他擁有否定權。發動戰爭和實現和平的重要大事也是由元老院集體決定。不像僭主可以輕易決定公民的生與死,他的行為仍然受聯盟法律的約束。但是,相比斯巴達的國王、民主城邦的將軍們,他擁有更大的權力是毋庸置疑的……”


    卡尼奧斯認真傾聽著,若有所思:“難怪我聽說這位執政官在圖裏伊城裏經常不要衛隊保護,常常一個人出入圖裏伊城的街區,完全不像狄奧尼修斯居住在宮殿裏,擁有上千人的雇傭兵衛隊保護自己。這樣說來,他倒像是一個……嗯……民主的國王。”


    “民主的國王?!”西普洛斯聽了,興奮的一拍桌子:“這個詞很適合,恰好說明了戴弗斯在戴奧尼亞聯盟的地位!正式因為戴奧尼亞這個獨特的執政官製度才造就了戴奧利亞的迅速崛起。”


    “你是說戴奧尼亞的強大是戴弗斯一人造成的?”卡尼奧斯驚訝的問道。


    “呃……戴弗斯當然是能力非常強的執政官,但是戴奧尼亞的政治體製也很不一般——”西普洛斯難得找到一個投緣的人,卡尼奧斯的問話正方便他繼續闡述自己這段時間的沉思所得,然而吃了太多醬料的他感到喉嚨有些幹澀,他咽了口唾沫,說道:“卡尼奧斯,你喝啤酒嗎?這家店裏的啤酒味道很好喝,聽說是戴弗斯專門指揮手下奴隸經過很多次的實驗,才釀造出來的。這個人不但軍事、政治能力都很強,就連經商也有其獨到之處,難怪被稱為‘神眷者’!”


    啤酒隻是城邦底層人喝的飲料,但聽西普洛斯這一說,卡尼奧斯也有些心動。


    “來兩大罐啤酒!”西普洛斯大聲喊道。


    一個細頸長瓶瓦罐放在卡尼奧斯麵前,卡尼奧斯拎起它,一股淡淡的甜香撲鼻而來。他忙喝了一口,涼爽的金黃色液體順滑的下到肚裏,將全身的燥熱驅散了大半。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味道不錯吧!”西普洛斯見狀,得意的說道。


    卡尼奧斯點點頭,打了個酒嗝,迫不及待的問道:“你剛才所說的戴奧尼亞的製度有什麽不同?”


    西普洛斯沒有再賣關子,他喝了一口酒,慢慢說道:“無論是克羅托內還是我們特裏納,掌握最高權力的是公民大會,它決定了城邦的一切事物;其次是縮減了人數的議事會,平時參會的至少也不低於三四百人,商議解決通常的城邦事務;公民大會推選出來的將軍隻是公民大會、議事會作出決定的最高執行者,對不對?”


    “沒錯,埃利亞也是如此,希臘的民主城邦的體製大致都是這樣的吧。”


    “戴奧尼亞的體製來自阿門多拉臘,而阿門多拉臘……我猜測,它脫離緒巴裏斯之後,同赫拉克利亞、梅塔蓬圖姆一樣,受到塔蘭圖姆的影響,由於塔蘭圖姆是斯巴達的子幫,它變‘雙王’為‘雙執政官’,長老議事會為元老院,隻不過執政官由公民大會選出,可是戴弗斯帶領雇傭兵加入阿門多拉臘後,不但變雙執政官為終生唯一執政官,同時公民大會好像就一直沒有舉行過……”西普洛斯語氣深沉的說道。


    “戴奧尼亞取消了公民大會?!”卡尼奧斯險些驚唿出聲,在沒與西普洛斯談話之前,基於他過去的認識——戴弗斯是個僭主,那麽戴奧尼亞沒有公民大會,卡尼奧斯並不會感到吃驚。可是西普洛斯已經告訴了他,“戴弗斯並非僭主,同樣受到元老院製約”,他對待戴奧尼亞的認識,就變成了——這還算一個比較正常的城邦聯盟,所以聽到西普洛斯的話才會反應有些過度。


    “戴奧尼亞的公民大會沒有明文取消,但確實沒舉行過……”西普洛斯緩緩說道:“我認為,也許是戴奧尼亞聯盟的情況特殊,所以才不舉行。畢竟,戴奧尼亞的公民分散在幾個城市裏,來源又複雜,有希臘人,還有相當數量的外族人,有圖裏伊人,還有阿門多拉臘人、克裏米薩人……,舉行公民大會既耗時間,而且容易因為利益而爭吵不休,無法決定任何事情……”


    卡尼奧斯仔細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認:“或許吧,這可能是一個重要原因。就象埃利亞,即使我們的公民並不多,而且都是世代居住在城裏,每一次舉行公民大會,不少重要議題都無法達成一致,更別說像戴奧尼亞這樣,公民來源複雜的新興聯盟。”


    西普洛斯用手輕拍著啤酒罐的瓶身,猶豫了好一會兒,仰頭喝了一口酒,才又說道:“其實,公民大會處理事務……任何一個議題,公民們很容易基於自己的喜好和利益,而不是城邦的利益來發表意見,行使否決權,結果往往導致一個問題很長時間都無法解決,尤其是在危急的時候!公民大會如果無法迅速統一意見,會讓城邦陷入巨大的危險之中,正是因為這樣,特裏納長期麵臨布魯提人的侵襲,所以我們有一個與克羅托內、西裏庭等南意城邦不同的製度,那就是一旦遇上敵人入侵,特裏納就會立即推選一名全權將軍,擁有最高權利,來決定戰爭期間的所有城邦事務!從而避免了無休止的討論和紛爭!”


    卡尼奧斯麵露喜色:“埃利亞在戰爭最困難的時候也會推選出獨裁官,擁有城邦最高權力,跟你所說的全權將軍很相似。”


    共同的認識讓西普洛斯不再猶豫,他直截了當的說道:“你看,無論是特裏納還是埃利亞,都意識到了公民大會確實存在一些缺點,但隻是做了一些小的改變,可是戴奧尼亞則完全將公民大會拋開,利用執政官戴弗斯的能力和不到百人的元老院元老們豐富的行政經驗,能夠從有利於城邦聯盟發展的利益出發,快速的通過議案、作出決定,戴奧尼亞製定了一些其他南意城邦的公民大會都不可能通過的法律,其中有兩條非常重要!戴奧尼亞作為一個剛成立的聯盟能夠這麽快崛起,這兩條法案發揮了很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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