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然吞了口口水忘記眨眼,心底的氣氛異常恐怖。

    他感覺自己仿佛一個青銅誤入王者局。

    “我靠!流星!”

    再次抽到毫無參與感路人牌的陪跑宋俞盤腿坐在草坪上45°角仰望著天打瞌睡,眼縫裏飛來一道光。

    天空刹那點亮,溪水麵上似撒落一層碎金。沒等他叫喚完,所有人早就下意識抬了頭。

    一條拖著尾跡的長長光芒,像是燃著的火花引子,正不急不緩地劃破繁星點點的深藍色夜空。

    “火流星?”周衍叫。

    這顆從天外飛來的流星橫穿他們頭頂整個上空,穿透雲層,飛往天際。

    幾個人都看呆了,腦袋跟隨著光跡繞圈。

    夜空暗藍無邊,星鬥萬千,流星璀璨。

    流星斜長,像是燃燒著的引線,充滿力量地飛躍星雲。

    光帶留下雲霧狀的軌跡,一切又歸於黑暗。

    “我靠,這啥啊?”宋俞怔忡地盯著流星消失的地方。

    “活久見了!剛剛發生了什麽?!這是流星?太震撼了我靠!”易溪激動得捂住嘴巴顫顫巍巍掏出手機。

    夏冬榮反應之後雙手合十閉起眼虔誠許願,嘴裏念念叨叨:“演唱會門票,演唱會門票,求求了求求……”

    廖然驚唿:“這麽大!不會砸死人吧?!”

    周衍:“你祖宗顯靈,還不跪下。”

    方才數秒間的光景像場夢,是一輩子從未見過的。

    少年胡天海地,頭頂的星空肆意鋪灑。

    這個場景周子衿很多年後依然記得很清。

    他們一起經曆過的熱烈,發光,爛漫,平淡,瑣碎,心髒怦怦跳的少年時刻,她其實全都記得很清。

    那一晚流星劃破天際,他們坐在草地上,頭頂是繁星點點宇宙浪漫,地上是燈光閃閃青春無限。

    “那邊幾個哪個班的?!你們在幹什麽?!”一束手電光隔著老遠掃到他們幾個臉上,“其他人早就進帳篷了不知道嗎?!給我迴來!”王宏剛的聲音很不美好地衝入耳裏。

    “九點半都沒到,”周衍看了眼表,不快活道,“催個屁呢。”

    眾人卻隻好作罷,拍拍屁股起身。

    “喔!”廖然一拍腦袋,急急忙忙打開劇本殺,一邊走一邊查看真相解析。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我他mua……”廖然嘴角抽了抽,又難以置信地重新檢查,咬牙把屏幕轉向其他人。

    ……他媽的……

    自殺……

    死者是自殺!

    玩了個寂寞。

    在場的各位都蠻想罵人的,訝異得多彩紛呈。

    除了廖然和路人宋俞,其他所有人,可以說都無法百分百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兇手。

    “那你們倆怎麽迴事?”廖然瞟了眼周嘉驛的手機屏幕,周子衿也懵了。

    周嘉驛不是兇手?那剛剛她是在跟“誰”對線?

    直到發現周嘉驛就是暗戀自己的那個病嬌,周子衿明白了。

    她明白了。

    難怪總是在夜晚無人的街角碰到他,難怪公司男同事過來跟她交接工作,他總別過臉去渾身氣息陰沉古怪異常,難怪明明憑他的學曆值得更好的,剛上班那天卻在一個公司碰見……原來這不是他的嫌疑,原來他不僅是她暗戀的人,也是暗戀自己更多年更多年的病嬌。

    周嘉驛的劇本——

    【你不是兇手】

    【保護你的暗戀對象,必要時犧牲自己】

    【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否則你和她都會有危險,為了保護她,你對她的感情隻能永遠埋在心底】

    於是他倆互相認為對方就是兇手。

    可以想象周子衿跟周嘉驛說他是兇手的那一刻,周嘉驛微妙的,兀自可笑的,卻平靜吞下所有的心情了。

    她還跟他說要保護他,其實他倆都在互相掩護。

    廖然一目十行讀了劇本,脫口而出:“媽耶!雙向暗戀!”

    宋俞表情古怪奇異:“喲謔~還挺巧,兩次都是你們。”

    周衍很不滿意這個爛尾的自殺結果,冷笑著:“什麽破本,戀愛循環?”

    腦力體力雙雙耗盡的一天結束,少男少女們從露營中心洗漱迴來,在星空下沉沉入睡。

    這一晚,火流星默默爬上了熱搜。

    第二天一早,周子衿她們剛從帳篷裏出來,迎麵便碰上了剛刷完牙迴來的張思琪。

    她看到她們就皺眉質問:“你們昨晚去哪兒了?”

    易溪笑了:“管那麽多幹嘛?”太平洋小警察就是你?

    夏冬榮沒注意

    到她,還在跟周子衿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嗎,昨晚王宏剛他們班高一學妹,辣舞一結束就就著台上話筒跟周嘉驛表白了,然後被出來找廁所的天王逮個正著,party也給攪和散了。”

    “你們偷跑了吧?!也不怕被老師發現,要不是擔心扣我們班綜合成績,我早就去告訴薑老師了!讓他管管你們!”張思琪陰陽怪氣,沒梳好的兩個麻花辮子都快翹到天上。

    易溪嗬笑一聲:“那你去啊。”

    張思琪噎了下,看到這邊周子衿壓根沒理她,心裏堵了口氣更加出不來,故意朝她哼了很大一聲,沒什麽好氣道:“知道你也去了。”

    周子衿意識到她在跟自己說話,便點點頭:“去了,去殺人了。”

    張思琪:“?”就你幽默?

    –

    “廖然!快點兒!”

    “就等你一個了,其他人早走沒影了。再不出來把你帳篷掀了。”

    不知道是睡前玩劇本殺玩得代入感太強過於激動還是睡不慣帳篷,廖然聽了一晚上宋俞的唿嚕聲,淩晨才合上眼,早飯也沒出來吃,癱到現在才動。

    “我鞋呢?我鞋不見了,還有隻鞋去哪兒了?”廖然頂著兩個熊貓眼從帳篷裏爬出來喃喃道。

    眾人:“……”怒了。

    這死孩子。

    山裏霧氣縈繞,廖然背著包半睜著眼往下衝,要死要活隻想瞬移到車上繼續睡。夏冬榮愛豆突然開了直播,山裏網速太慢,易溪嚷嚷著減肥也跟著她往山下飛奔。

    周子衿他們仨“周家軍”耷拉著早起的眼皮子,跟在宋俞後不急不慢最後一批下了山。

    ……

    群裏通知停校車的地方空空如也。

    四個人提著背著包站在路邊,杵在秋風裏瑟瑟發抖。

    超級火流星掛上了熱搜第一,周嘉驛掃了一眼微博,點開了周唯微信頭像。

    ——昨晚火流星。

    ——出現時間略早於晚上九點零五分,橘黃色,亮度接近滿月,有沙沙聲,東北到西南,九點零五分二十八秒消失,無爆破,餘跡存在約十二秒。

    底下把周衍拍的流星照片還有昨晚的定位截圖發了過去。

    “……車呢……”宋俞問。

    易溪信息適時發來——

    “我們先走了哈~傻逼學校不幹人事,車派錯了坐不下

    ,不過沒啥事兒,沈朝雨說接你們的人到了。”

    好呀。學校騷操作不少。

    周子衿剛告訴完剩下三個人,一輛黑色suv從前邊駛來,車窗緩緩降下——

    他們的司機……是劉哥。

    ……隱藏身份還挺多。

    “上來!”劉勇永朝他們摁了喇叭。

    前麵正常走著的宋俞突然打個彎朝副駕駛去,“妹妹跟他們坐後麵吧,前麵曬。”

    “?”周衍搓搓手臂戴上衛衣帽子,“你在說什麽屁話?”

    宋俞沒理周衍,給了他一個高深莫測諷刺意味濃厚的嗤笑,搞得周衍剛散的起床氣差點又上頭。

    周子衿應聲去了後麵,周衍朝周嘉驛招唿,精神不高:“你先上吧,我頭有點兒暈。”

    倆人躬身鑽了進去,周衍坐窗戶邊。

    “喏。”周子衿摸出一塊巧克力,手臂穿過周嘉驛遞給他,“讓你早飯吃那麽點。”

    一路上劉哥坐在駕駛座上也不說話,工具人一樣,靜靜開車。

    手機振動了兩聲,周嘉驛劃開,那邊剛迴信息。

    ——哇。

    ——不錯。

    ——所裏正愁目擊群眾沒提供有效信息,你倒好,目擊報告這就直接發來了。

    ——嘖,不愧是咱家小周爺。

    ——等著,今年生日禮物,小叔絕對比過他們所有人。

    肩膀忽地一沉,周嘉驛側頭。

    周子衿的腦袋倒在了他肩上。

    他沒動。一秒,兩秒,什麽都沒發生一般默默把頭扭了迴去。

    “叭。”又一聲。

    周嘉驛扯了扯嘴角。

    右肩膀上靠著周衍。

    挺好,兄妹倆整整齊齊。

    他動動手把周衍的頭推了迴去,不過沒堅持住五秒,那人腦袋又直直倒了迴來。

    周嘉驛麵無表情,雙手緩緩抱胸,坐在位置上不動彈了,過了一會兒,少年突然掀起自己衛衣帽子戴上,心血來潮舉起手機,按下自拍鍵。

    照片裏,三個人全都穿著黑色連帽衫,頭上蓋著帽子。周嘉驛忽地笑了聲。

    挺有廖然說的,一家子那味兒。

    ……

    宋俞不小心透過後視鏡瞄到後麵場景,偷偷瞅了兩眼,脖子以下的

    身子僵硬得一動不動。他眼一斜,正好撞上鏡子裏劉勇永的雙瞳,嚇得虎軀一震。倆人用時收迴視線,不言不語。

    –

    秋遊迴來後上了幾天課,忙碌的十月還沒結束,運動會即將召開。

    老薑通知完這事兒,下麵一群人鬧鬧哄哄心思全都飛了。

    薑愛國慢悠悠翻開課本,小眼滴溜溜一轉:“聽說這《陳情表》宇文老師已經帶過了,那我就來考考你們。”

    “來,宋俞同學,你來背。”

    “啊?”宋俞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很誠實的已經脫離了板凳。

    其他人心裏咯噔一下,“唰唰唰”飛速翻動課本。

    《陳情表》,哦,這篇他會背!宋俞舒了口氣。

    剛一動嘴,他自己也是一愣。

    他媽的,第一句什麽來著?

    第一句,第一句!第一句就忘了?!第一個字是什麽來著???

    想半天想不起來,宋俞感覺自己張著嘴跟個傻逼一樣,妥妥一隻隻會唿吸的鯰魚,腦子裏還進了水。

    他把目光投向自己同桌。

    然而他沒料到,人心竟是如此險惡!是他高估這孫子的下限了。他以為他側身以一個靈巧的角度擋住課本他就看不出來他遮遮掩掩的心思了?!

    他們雖然坐一起就沒說過幾句話,也知道誰也看不上彼此,但這就過分了吧?!

    人海孤鴻,舉目無親。

    媽的。宋俞咬牙切齒,仇恨淹沒了他的頭腦,他直接彎腰拎起旁邊人緊緊蓋著的胳膊大喇喇往他書上瞧。

    “哦~”他爽了,“臣以險釁,夙遭閔兇……”終於背了出來。

    同桌的小男生嚇到眼睛都圓了,怔在誤以為宋俞是要把他拎起來掄他一拳的恐懼裏。

    第二天,沈朝雨攜著張表格過來,“你們有人要報名嗎?”例行詢問。

    廖然:“還差什麽啊班長?”

    沈朝雨把手裏水筆連同表格放下,幾縷碎發垂落在耳際:“跑步之類的項目,缺的比較多。”

    “沒人報?衍哥這還不衝!”宋俞喊。周衍掂了掂魔方放迴周子衿桌上,從廖然那兒拿過單子,隨意填了個空缺多的項目。

    廖然叫:“宋俞,你呢?你離你媽目標也不遠了,是時候加入體隊預備役了啊。”

    四班文藝委員叫黃世

    爾,是個男的,腦迴路不太一般,前一天說周子衿聲音好聽,特別認準了她當比賽播報員。

    易溪笑嘻嘻:“周子衿同學,我上場時記得給我美言幾句。”

    夏冬榮桌上攤著本雜誌,打趣:“美言幹嘛,你要征婚嗎?”

    幾個男生那邊吵吵嚷嚷,“去年運動會你們被硬拉去附中湊物理聯賽的數了,今年嘉驛哥你們……”

    趴在桌上的人手背微動,廖然耳聾眼黑,以為自己沒收住給這大爺吵醒了,已經開始往周衍後麵躲了。

    他這人一睡過去就像跟周圍自動罩了一層壁,他這一講激動就忘了還有這人的存在。

    ……

    周嘉驛隻露出隻左眼,對一切置若罔聞地,抬手扯近桌子上的表格,將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畫了上去,隨手勾了個中長跑。

    虛晃一槍,又拖著厭世似的眼繼續睡了。

    廖然一隻腳從棺材裏□□,繼續嗨皮。

    他們幾個的比賽全都排在前麵,運動會那天一早就被集合去檢錄。教室後排沒事幹的男生這會兒聚集在一堆,等著到時間了再去操場。

    “黃sir,運動會還換板報啊,這麽嚴謹?”一群男生跟著哄笑。

    黃世爾不加理睬,給周子衿遞粉筆,“找不到其他有空閑的人,辛苦你了,我先去教務處打印稿子了。”

    “行。”周子衿站在板凳上點頭。

    後排男生拍起了籃球,有人做了個投籃的姿勢。

    不知道怎麽幾個人就開始過招,一小塊地方有人在拖地,還有人來接開水,來來去去腳步雜亂。周子衿看了眼腳下,略微調動了姿勢,繼續寫字。

    “哐哐哐”——

    籃球還在彈跳,不知道是誰又從這裏奔了過去,周子衿隻感覺腳下的板凳猛然一晃……

    天旋地轉間,沒有偶像劇女主的公主抱待遇,摔了個結結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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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周子衿:說好的言情女主呢?

    -對不起女鵝

    本章火流星描寫請勿考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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