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哥？！”
周子衿跟廖然異口同聲。
樹下站著的兇悍熟麵孔眉毛支棱起來了：“喊什麽？”
廖然激動地說：“鬼屋，江州，你不幹了！四個小屁孩兒。”他一眨不眨地瞪著眼盯著劉勇永，激烈的態勢很容易讓人誤會是在認祖歸宗，“想起來了？”
劉勇永斂了口氣，一會兒道：“你們？”也是沒有預料到這“天賜”的緣分一般，麵色微變，“謔…………還以為你們幾個小鬼初中生呢。”
周衍兩手一抄，不甚在意地：“當初也以為您下崗退休老人呢。”
廖然聳著臉頰迷惑著開口：“七中現在體育課內容改成抓人遊戲了？新的鍛煉方式？”
“退休老人”喉嚨不適地一哽。
“老……”劉勇永吞下了差點冒出嗓子眼兒的“子”字，“老師是正規的體育老師。”
宋俞胳膊肘搭在廖然肩上湊近，“咱新老師是江大的，高材生，你們說的什麽劉哥什麽鬼屋？我怎麽聽不懂了？”
廖然瞪大了眼珠子看向劉勇永，“我靠！你們江州鬼屋真的人才輩出，牛啊！”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
晚上，放學，一路送走了廖然宋俞他們，周衍提議繞近路。周嘉驛他們三個拐進老巷子的時候，這家夥又打算迴剛剛才路過的小賣部。
“怎麽這麽熱啊，渴死爹了。”
“呲——”一聲，輪胎抓地，前麵的周衍單腳撐地，“我去買瓶喝的。”
周子衿見怪不怪：“事兒媽。”
她和周嘉驛停在巷角等他，不寬不窄的巷子裏平靜得隻有風。沒過多時，周嘉驛從車上下來往前走，“接個電話。”他側過身子淡聲。
周子衿點頭，“嗯。”
“什麽事兒……”
“姥姥來了？……什麽時候到的……”
“我在路上。”
“不用接。”
周嘉驛側身朝她站在巷子口，聲音隱隱約約從那頭傳來。
周子衿漫不經心踢著運動鞋邊的小石子。
一團白色的東西忽然弓著身子從她挨牆靠著的自行車車底竄過去。
貓咪轉眼身姿輕盈地跳到了左邊拐彎進去的牆頭。
那隻漂亮的白貓伏在上麵搖了搖尾巴，周子衿探過頭去看了一眼，牆頭
磚頭破碎斑駁，還冒了青草，底下貼著亂七八糟的小廣告。
白貓衝她懶洋洋“嗷嗚”叫了一聲，朝深裏處挪爪。
周子衿覺得好玩，背著書包走過去幾步，從口袋裏摸出來一顆牛肉粒。她剝開朝上頭晃了晃，扔在腳下。白貓果然不怕人，躍下來聞了聞她的東西便咬進了嘴裏。
附近忽然響起零零雜雜的腳步聲。
幾個打扮流裏流氣的社會小夥兒圍堵著一個穿著校服褲的男生吵著笑著過來，周子衿瞥了一眼，靠牆站著的那個她還認識。
她沒多看，眼神帶過地上的小貓就要提步離開。
楊馳無意捕捉到她的身影，先是一愣，臉上隨即又笑開，露出一顆虎牙：“嗨？妹妹。”
一群人聽到他的聲音一並看過來，為首的瘦高個兒領著一群人靠近。他上下打量了周子衿一圈又朝楊馳抬下巴，“這你妹？長得不錯啊！早不說呢？”
有人點了煙蹲在楊馳麵前，擠著眼衝他笑得猥瑣，“你早說你有個這麽漂亮的妹妹，我們也不會為難你啊。”其餘人附和著哄笑。
“兄弟一場，早說不就全都解決了。”
“哈哈哈哈哈哈！”
周子衿站在原地沒動，她知道楊馳那一聲之後她是走不開了。她有點不耐煩地立在牆邊，臉上卻沒表現出來。直到眼前人走到離她一米遠的地方，攤著一口黃牙，蹦出幾個喜氣盈盈的下流字。
她輕輕墊了下左腳，不假思索地屈起右膝，膝蓋往來人腰間麻利地橫掃過去。
周嘉驛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我操——！你媽了個逼……”差點一頭撞在牆上的青年往旁邊趔趄了幾步，而後捂腰，“你們學校妞兒，操——還他媽挺牛逼的嘛。”
他抬頭獰笑，又朝這邊走近，“我說妹妹……”作勢伸手要搭上她肩。
話剛出口，一隻手臂穿過周子衿上方，周子衿側眸看去，周嘉驛就緊挨在她身後側方。
瘦高個兒生理反射性的瞬間喪僵住臉，失勁的動了動被捏得快受不住的胳膊，“他媽誰啊？！找死呢我日！”
周嘉驛沒理他，握著他的胳膊垃圾一樣輕飄飄甩在一旁，眼裏情緒微冷，揚了揚唇，語氣惡劣而平靜：“再動一下試試。”
“驛哥。”楊馳突然叫道。
一個頭發炸天發絲兒一眼看起來就幹枯脆弱分叉不少的黃毛
速速上前，朝麵目猙獰正要吆著他們一塊動手的瘦高個兒扯手，在他耳邊低聲道：“哥，這人是周嘉驛……”
瘦高個兒步一刹，愣住。
去年職高“一哥”在外頭球場撞見周嘉驛他們，領著人橫上去要比一比，結果玩不過人家就想動手，卻被七中兩個姓周的高一新生卸了條胳膊揍掉了顆門牙，據說幾個人當場被撂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這事他們圈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周衍初中就橫，現在又來了個狠的，後來這件事傳開了，金城學生圈也都知道了七中這屆來了兩個不怕事兒會打架的少爺……大佬的名頭就是這麽來的。
這是外人眼中的看法，當然。
其實周衍他們聽到這類非主流說辭是咯咯笑的。他們幾個一直覺得自己幹過的事正常正義得不過喝白開水一樣的事情，別人主動挑事兒打自己人了，傻逼才站著不動呢。
誰知道一群學生怎麽傳的，好好幾個茁壯成長青少年，不說五講四美至少也占了三好學生裏的“身體好”，頂多是放學了泡會兒網吧外加並不優美的唱k，怎麽在一票人心目中跟校園傳說中的惡霸似的。
以及赫赫有名的前任“職高一哥腿被周衍跟周嘉驛打折”事件，也就是劉主任無理取鬧的強行騷擾事件。被打折？不是騎摩托車跌排水溝裏了？怎麽是被打的？這誰傳的，職高大哥自己傳的？
“楊馳他媽的一上來亂喊這位同學妹妹，算是誤會了啊操，他媽……”
周嘉驛上下看了眼周子衿，脖子緩緩轉動迴來，抬眼，一張不屑又不耐煩的臉。
高個兒心底居然生出懼意，鞋底稍稍動彈。
“既然知道是誤會。”少年動唇，聲音沒提起什麽勁兒，插兜睨著說話的人，目光很輕，“還不滾？”
仿佛剛才攻擊性拉滿的一瞬隻是瘦高個兒的幻覺。
他情緒淡淡地瞥了一眼牆邊站著的人。楊馳本就心裏發虛，早就噤了聲不再言語。
周嘉驛拉著周子衿的袖子往迴走，身後一夥混人跟長在地上了一樣一動不敢動。周子衿空著腦子跟著走了幾步，低頭看向被前麵少年牽起的衣袖。
剛轉彎迴到自行車旁還沒停步，恰好此時周衍出現在巷口，周子衿下意識迅速撤出校服袖。
周嘉驛沒有什麽反應，隻淡聲朝她問了一句，“沒事兒吧？”
周子衿搖了搖腦袋。
“他故意叫你，”少年聲音隱晦不明，“以後別搭理。”
周嘉驛其實沒想到過，這個同桌挺會揍人。同時心裏居然有那麽點慶幸，幸好，會揍人。
“我知道，”周子衿點頭，明白他是在說楊馳，“謝謝你。”
周衍騎著車過來了，手裏拿著瓶水，“誰要？”他從水壺架上又抽出一瓶，“我剛擰開喝一口那小賣部大爺就找我要瓶蓋兒說我中獎了，我說不要了還非給我塞一瓶。”
周嘉驛跟他擦身而過，沒給周衍一個多餘的眼神，坐迴自行車上，捋起兩邊袖子，聲音極懶極不屑：“喝你個頭。”
周衍：“？”
周子衿也沒理他，踩著車踏板留給他一個晃晃悠悠的馬尾辮。
……
“有病？？？”
–
“鬼屋一麵之緣暴躁大叔搖身一變體育老師？那還挺有趣的。”
飯桌上，宋華年聽完周衍的吐槽稱道。
周衍懷疑他媽是不是不正經社會新聞看多了，端著筷子追問：“你不覺得很魔幻嗎？”
“小衿，你們學校是不是快要月考了。”周陸生這邊仿若未聞，給周子衿夾了塊純精的紅燒肉到她碗裏。
咕嘟咕嘟幾口橙汁見底，周衍站起來抱拳，“我飽了，各位慢吃。”勢必不給周陸生旁敲側擊有意把矛頭指向他的機會。
宋華年搖頭笑了兩聲：“別看不慣他了，你當年比他叛逆。”
周陸生才收迴複雜視線繼續吃飯，“給他下個月零花錢減一半他就逆不起來了。”他重新看向自己女兒，“悠悠新學校上得還習慣吧？”
周子衿把周衍扔在她手邊的玻璃杯推遠，“嘿嘿，您就別關心我了，多關心一下你兒子吧，特別討人嫌。”
這時候周衍突然又從樓梯探出個頭，“什麽時候發的語文卷子啊周子衿？我怎麽沒有我草……”
周陸生宋華年齊齊扭頭朝他看去。
“我草——”
“……長鶯飛二月天。”
–
天高雲淡，九月的風飄散著桂花香。
一條龍街口這邊美食街車水馬龍，大大小小的店裏全是站著坐著等午飯的學生。
三人坐在塑料椅子上，易溪接過夏冬榮給她倒的水，直男語氣道：“周子衿你真牛啊，連毒嘴師
太的法眼都能入，666佩服佩服。”
還有一周就要月考了，周子衿雖然快被英語老師誇上了天，但對物理還是沒底，四周除了一個悶頭學習不好打擾的年級第一萬鵬外就沒其他好好學生了，她沒得選隻能硬著頭皮找周嘉驛討教。
都說數學好的人物理也不差，可她偏偏就是例外，這輩子的最低分全都獻給了物理。
打了下課鈴，周衍一迴頭就瞥見後麵兩個腦袋正湊一塊兒，隻覺新奇，伸出胳膊沒輕沒重地拍了下周子衿腦袋，“這麽和諧？怎麽不問你親哥我？”
周衍雖然成績不行，但也不能說毫無長處。
周子衿微笑著搖搖頭：“我們不合適。”
不找周衍教題原因？
周子衿笑了。
讓她來想象一下找他問題的場景。
——“那這題為什麽選d？”
——周衍：“送分題還要問？”
——“a很明顯不可能b一看就是錯的c還用說？”
——“這題？你是笨逼吧周子衿？這題不跟剛剛那題一樣？”
題沒講完，今天最後一節課的預備鈴敲了。周子衿收迴作業本，周嘉驛卻拿出手機劃到了微信加友界麵，“輸一下，迴去拍給你。”
周子衿腦子還沒轉過來，指尖卻已經在屏幕上打字了。周嘉驛不怎麽用q|q，群裏那個號除了玩遊戲似乎很少登。
問個題居然讓她搞來了微信……
吃過晚飯剛迴房間，周嘉驛寫的東西已經發了過來，周子衿迴了兩個“謝謝”的表情包，順手又翻了第二遍他朋友圈。
其實沒太多可看的，幾乎沒什麽字，動態裏隻有幾張照片，有幾張拍的好像還是江州他家那個別墅的花群，拍得還挺好看。
除此以外兩人再無網絡交流，直到周六晚上十一點多周子衿勞心傷神地更新了條朋友圈。
【[圖片]做了快半小時還寫不出來，哈哈:d】
剛放下沒多久手機又響了，周子衿撇眼掃過邊上亮起的屏幕，瞬間坐直了身體，心髒真實地怦怦突了下，以為自己花了眼。
【周嘉驛】：哪題不會？
周子衿敲了幾個字。
——你還沒睡嗎？
【周嘉驛】：嗯。
她於是朝卷子上拍了一題，坐在這頭情緒複雜地等。
不出片刻，周嘉驛就把步驟寫在紙上拍了照片發過來。
……這人腦子是機器做的吧。周子衿想到自己那條動態頓時覺得羞愧。
稿紙躺在床單之上，上麵字體飄逸不羈，一筆一劃勾勒得隨意。狂放卻是好看的，隨性畫的幾筆也很有力道。
周子衿快速看了一遍，之前死都想不明白的點在看到他另辟蹊徑的幾個簡單的步驟後居然打通了。
【周子衿】：懂了！你好聰明！respect.jpg
他隻發：還有嗎。
周子衿掃了眼桌子上的習題，並不好意思繼續，撒了個謊。
——太晚了，你先睡吧，我正好要去問周衍。
對麵很快敲了兩個字過來。
——周衍？
周子衿仿佛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輕笑的聲音。
【周嘉驛】：你不是說你跟他不合適嗎？
周子衿對著手機的臉騰地一熱，這句話好像……很有歧義啊……
所以是、跟他合適？
【周嘉驛】：都發來吧，我現在睡不著。
周子衿沒繼續推辭了，沒有拖泥帶水的給他發了過去，眼皮卻在發完時刻不明地跳了一下。
——【周嘉驛】：方便接電話嗎。
方、便、接、電、話、嗎嗎嗎……
周子衿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掉在桌子上，顫顫巍巍發過去。
——可以。
下一秒，微信通話打過來，周子衿臉頰又燙起來了，掃了眼房門，似乎有種在偷雞摸狗的錯覺，先不太自然的清了兩下嗓子。
耳邊熟悉的嗓音穿過電流磁磁流進耳朵裏。
周嘉驛聲音響起便是開門見山，兩個彼此接受跟理解能力都非同尋常的人，順的很快。跟她一題一題講完後，電話裏一陣靜默。周嘉驛在等她掛。
周子衿不知道該怎麽謝了，緊繃的神經反而鬆弛下來，這時問：“你現在困了嗎？”
“還行。”
電話裏的聲音比他平時聽起來低一點，磁一些。
周子衿想了想，“你有沒有看過助眠視頻，挺好玩兒的，你要是睡不著，我給你演示一下？”
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大概他是躺下了，隨後聲音突然又近了許多，“好。”像是貼在她的耳廓深深說了聲。
周子衿清了下嗓子，湊近手機拾音口，思索了一下用氣聲一字一句道：“周、嘉、驛。”
周嘉驛渾身一僵。
耳朵裏輕細的聲音仿佛還裹著熱氣，酥酥麻麻。喉嚨發幹發緊，拿在耳邊的手沒動彈。
這樣的視頻周子衿其實也沒看過三個，想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說什麽詞兒，差點就著物理題讀了起來。她學著之前聽過的音頻，朝手機那端緩緩吹了口氣，繼續柔聲吐字：“就是這樣。”
電話那頭沒有一絲聲音，周子衿突然好像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連聲道：“對，大概就是這樣，你要是睡不著可以聽聽，我先掛了，晚安，謝謝，拜拜。”
逃也似的火速掐斷，她羞惱地灌了兩口早已冷透了的白開水，一把按了燈裹進被子裏。
月色皎皎，清明冷白的月光透過窗子寧靜地鋪灑。
良久，躺在床上的少年胳膊抬起蓋在了眼睛上，無奈地輕笑出聲。
--------------------
作者有話要說：
你該想想自己為什麽找不著女朋友
周衍：？有事兒？
/青龍學習小組：我們隻是想當一個簡單快樂的沙雕男高中生罷了，真不愛打架。
周子衿跟廖然異口同聲。
樹下站著的兇悍熟麵孔眉毛支棱起來了：“喊什麽？”
廖然激動地說：“鬼屋，江州，你不幹了！四個小屁孩兒。”他一眨不眨地瞪著眼盯著劉勇永，激烈的態勢很容易讓人誤會是在認祖歸宗，“想起來了？”
劉勇永斂了口氣，一會兒道：“你們？”也是沒有預料到這“天賜”的緣分一般，麵色微變，“謔…………還以為你們幾個小鬼初中生呢。”
周衍兩手一抄，不甚在意地：“當初也以為您下崗退休老人呢。”
廖然聳著臉頰迷惑著開口：“七中現在體育課內容改成抓人遊戲了？新的鍛煉方式？”
“退休老人”喉嚨不適地一哽。
“老……”劉勇永吞下了差點冒出嗓子眼兒的“子”字，“老師是正規的體育老師。”
宋俞胳膊肘搭在廖然肩上湊近，“咱新老師是江大的，高材生，你們說的什麽劉哥什麽鬼屋？我怎麽聽不懂了？”
廖然瞪大了眼珠子看向劉勇永，“我靠！你們江州鬼屋真的人才輩出，牛啊！”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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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放學，一路送走了廖然宋俞他們，周衍提議繞近路。周嘉驛他們三個拐進老巷子的時候，這家夥又打算迴剛剛才路過的小賣部。
“怎麽這麽熱啊，渴死爹了。”
“呲——”一聲，輪胎抓地，前麵的周衍單腳撐地，“我去買瓶喝的。”
周子衿見怪不怪：“事兒媽。”
她和周嘉驛停在巷角等他，不寬不窄的巷子裏平靜得隻有風。沒過多時，周嘉驛從車上下來往前走，“接個電話。”他側過身子淡聲。
周子衿點頭，“嗯。”
“什麽事兒……”
“姥姥來了？……什麽時候到的……”
“我在路上。”
“不用接。”
周嘉驛側身朝她站在巷子口，聲音隱隱約約從那頭傳來。
周子衿漫不經心踢著運動鞋邊的小石子。
一團白色的東西忽然弓著身子從她挨牆靠著的自行車車底竄過去。
貓咪轉眼身姿輕盈地跳到了左邊拐彎進去的牆頭。
那隻漂亮的白貓伏在上麵搖了搖尾巴，周子衿探過頭去看了一眼，牆頭
磚頭破碎斑駁，還冒了青草，底下貼著亂七八糟的小廣告。
白貓衝她懶洋洋“嗷嗚”叫了一聲，朝深裏處挪爪。
周子衿覺得好玩，背著書包走過去幾步，從口袋裏摸出來一顆牛肉粒。她剝開朝上頭晃了晃，扔在腳下。白貓果然不怕人，躍下來聞了聞她的東西便咬進了嘴裏。
附近忽然響起零零雜雜的腳步聲。
幾個打扮流裏流氣的社會小夥兒圍堵著一個穿著校服褲的男生吵著笑著過來，周子衿瞥了一眼，靠牆站著的那個她還認識。
她沒多看，眼神帶過地上的小貓就要提步離開。
楊馳無意捕捉到她的身影，先是一愣，臉上隨即又笑開，露出一顆虎牙：“嗨？妹妹。”
一群人聽到他的聲音一並看過來，為首的瘦高個兒領著一群人靠近。他上下打量了周子衿一圈又朝楊馳抬下巴，“這你妹？長得不錯啊！早不說呢？”
有人點了煙蹲在楊馳麵前，擠著眼衝他笑得猥瑣，“你早說你有個這麽漂亮的妹妹，我們也不會為難你啊。”其餘人附和著哄笑。
“兄弟一場，早說不就全都解決了。”
“哈哈哈哈哈哈！”
周子衿站在原地沒動，她知道楊馳那一聲之後她是走不開了。她有點不耐煩地立在牆邊，臉上卻沒表現出來。直到眼前人走到離她一米遠的地方，攤著一口黃牙，蹦出幾個喜氣盈盈的下流字。
她輕輕墊了下左腳，不假思索地屈起右膝，膝蓋往來人腰間麻利地橫掃過去。
周嘉驛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我操——！你媽了個逼……”差點一頭撞在牆上的青年往旁邊趔趄了幾步，而後捂腰，“你們學校妞兒，操——還他媽挺牛逼的嘛。”
他抬頭獰笑，又朝這邊走近，“我說妹妹……”作勢伸手要搭上她肩。
話剛出口，一隻手臂穿過周子衿上方，周子衿側眸看去，周嘉驛就緊挨在她身後側方。
瘦高個兒生理反射性的瞬間喪僵住臉，失勁的動了動被捏得快受不住的胳膊，“他媽誰啊？！找死呢我日！”
周嘉驛沒理他，握著他的胳膊垃圾一樣輕飄飄甩在一旁，眼裏情緒微冷，揚了揚唇，語氣惡劣而平靜：“再動一下試試。”
“驛哥。”楊馳突然叫道。
一個頭發炸天發絲兒一眼看起來就幹枯脆弱分叉不少的黃毛
速速上前，朝麵目猙獰正要吆著他們一塊動手的瘦高個兒扯手，在他耳邊低聲道：“哥，這人是周嘉驛……”
瘦高個兒步一刹，愣住。
去年職高“一哥”在外頭球場撞見周嘉驛他們，領著人橫上去要比一比，結果玩不過人家就想動手，卻被七中兩個姓周的高一新生卸了條胳膊揍掉了顆門牙，據說幾個人當場被撂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這事他們圈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周衍初中就橫，現在又來了個狠的，後來這件事傳開了，金城學生圈也都知道了七中這屆來了兩個不怕事兒會打架的少爺……大佬的名頭就是這麽來的。
這是外人眼中的看法，當然。
其實周衍他們聽到這類非主流說辭是咯咯笑的。他們幾個一直覺得自己幹過的事正常正義得不過喝白開水一樣的事情，別人主動挑事兒打自己人了，傻逼才站著不動呢。
誰知道一群學生怎麽傳的，好好幾個茁壯成長青少年，不說五講四美至少也占了三好學生裏的“身體好”，頂多是放學了泡會兒網吧外加並不優美的唱k，怎麽在一票人心目中跟校園傳說中的惡霸似的。
以及赫赫有名的前任“職高一哥腿被周衍跟周嘉驛打折”事件，也就是劉主任無理取鬧的強行騷擾事件。被打折？不是騎摩托車跌排水溝裏了？怎麽是被打的？這誰傳的，職高大哥自己傳的？
“楊馳他媽的一上來亂喊這位同學妹妹，算是誤會了啊操，他媽……”
周嘉驛上下看了眼周子衿，脖子緩緩轉動迴來，抬眼，一張不屑又不耐煩的臉。
高個兒心底居然生出懼意，鞋底稍稍動彈。
“既然知道是誤會。”少年動唇，聲音沒提起什麽勁兒，插兜睨著說話的人，目光很輕，“還不滾？”
仿佛剛才攻擊性拉滿的一瞬隻是瘦高個兒的幻覺。
他情緒淡淡地瞥了一眼牆邊站著的人。楊馳本就心裏發虛，早就噤了聲不再言語。
周嘉驛拉著周子衿的袖子往迴走，身後一夥混人跟長在地上了一樣一動不敢動。周子衿空著腦子跟著走了幾步，低頭看向被前麵少年牽起的衣袖。
剛轉彎迴到自行車旁還沒停步，恰好此時周衍出現在巷口，周子衿下意識迅速撤出校服袖。
周嘉驛沒有什麽反應，隻淡聲朝她問了一句，“沒事兒吧？”
周子衿搖了搖腦袋。
“他故意叫你，”少年聲音隱晦不明，“以後別搭理。”
周嘉驛其實沒想到過，這個同桌挺會揍人。同時心裏居然有那麽點慶幸，幸好，會揍人。
“我知道，”周子衿點頭，明白他是在說楊馳，“謝謝你。”
周衍騎著車過來了，手裏拿著瓶水，“誰要？”他從水壺架上又抽出一瓶，“我剛擰開喝一口那小賣部大爺就找我要瓶蓋兒說我中獎了，我說不要了還非給我塞一瓶。”
周嘉驛跟他擦身而過，沒給周衍一個多餘的眼神，坐迴自行車上，捋起兩邊袖子，聲音極懶極不屑：“喝你個頭。”
周衍：“？”
周子衿也沒理他，踩著車踏板留給他一個晃晃悠悠的馬尾辮。
……
“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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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屋一麵之緣暴躁大叔搖身一變體育老師？那還挺有趣的。”
飯桌上，宋華年聽完周衍的吐槽稱道。
周衍懷疑他媽是不是不正經社會新聞看多了，端著筷子追問：“你不覺得很魔幻嗎？”
“小衿，你們學校是不是快要月考了。”周陸生這邊仿若未聞，給周子衿夾了塊純精的紅燒肉到她碗裏。
咕嘟咕嘟幾口橙汁見底，周衍站起來抱拳，“我飽了，各位慢吃。”勢必不給周陸生旁敲側擊有意把矛頭指向他的機會。
宋華年搖頭笑了兩聲：“別看不慣他了，你當年比他叛逆。”
周陸生才收迴複雜視線繼續吃飯，“給他下個月零花錢減一半他就逆不起來了。”他重新看向自己女兒，“悠悠新學校上得還習慣吧？”
周子衿把周衍扔在她手邊的玻璃杯推遠，“嘿嘿，您就別關心我了，多關心一下你兒子吧，特別討人嫌。”
這時候周衍突然又從樓梯探出個頭，“什麽時候發的語文卷子啊周子衿？我怎麽沒有我草……”
周陸生宋華年齊齊扭頭朝他看去。
“我草——”
“……長鶯飛二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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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雲淡，九月的風飄散著桂花香。
一條龍街口這邊美食街車水馬龍，大大小小的店裏全是站著坐著等午飯的學生。
三人坐在塑料椅子上，易溪接過夏冬榮給她倒的水，直男語氣道：“周子衿你真牛啊，連毒嘴師
太的法眼都能入，666佩服佩服。”
還有一周就要月考了，周子衿雖然快被英語老師誇上了天，但對物理還是沒底，四周除了一個悶頭學習不好打擾的年級第一萬鵬外就沒其他好好學生了，她沒得選隻能硬著頭皮找周嘉驛討教。
都說數學好的人物理也不差，可她偏偏就是例外，這輩子的最低分全都獻給了物理。
打了下課鈴，周衍一迴頭就瞥見後麵兩個腦袋正湊一塊兒，隻覺新奇，伸出胳膊沒輕沒重地拍了下周子衿腦袋，“這麽和諧？怎麽不問你親哥我？”
周衍雖然成績不行，但也不能說毫無長處。
周子衿微笑著搖搖頭：“我們不合適。”
不找周衍教題原因？
周子衿笑了。
讓她來想象一下找他問題的場景。
——“那這題為什麽選d？”
——周衍：“送分題還要問？”
——“a很明顯不可能b一看就是錯的c還用說？”
——“這題？你是笨逼吧周子衿？這題不跟剛剛那題一樣？”
題沒講完，今天最後一節課的預備鈴敲了。周子衿收迴作業本，周嘉驛卻拿出手機劃到了微信加友界麵，“輸一下，迴去拍給你。”
周子衿腦子還沒轉過來，指尖卻已經在屏幕上打字了。周嘉驛不怎麽用q|q，群裏那個號除了玩遊戲似乎很少登。
問個題居然讓她搞來了微信……
吃過晚飯剛迴房間，周嘉驛寫的東西已經發了過來，周子衿迴了兩個“謝謝”的表情包，順手又翻了第二遍他朋友圈。
其實沒太多可看的，幾乎沒什麽字，動態裏隻有幾張照片，有幾張拍的好像還是江州他家那個別墅的花群，拍得還挺好看。
除此以外兩人再無網絡交流，直到周六晚上十一點多周子衿勞心傷神地更新了條朋友圈。
【[圖片]做了快半小時還寫不出來，哈哈:d】
剛放下沒多久手機又響了，周子衿撇眼掃過邊上亮起的屏幕，瞬間坐直了身體，心髒真實地怦怦突了下，以為自己花了眼。
【周嘉驛】：哪題不會？
周子衿敲了幾個字。
——你還沒睡嗎？
【周嘉驛】：嗯。
她於是朝卷子上拍了一題，坐在這頭情緒複雜地等。
不出片刻，周嘉驛就把步驟寫在紙上拍了照片發過來。
……這人腦子是機器做的吧。周子衿想到自己那條動態頓時覺得羞愧。
稿紙躺在床單之上，上麵字體飄逸不羈，一筆一劃勾勒得隨意。狂放卻是好看的，隨性畫的幾筆也很有力道。
周子衿快速看了一遍，之前死都想不明白的點在看到他另辟蹊徑的幾個簡單的步驟後居然打通了。
【周子衿】：懂了！你好聰明！respect.jpg
他隻發：還有嗎。
周子衿掃了眼桌子上的習題，並不好意思繼續，撒了個謊。
——太晚了，你先睡吧，我正好要去問周衍。
對麵很快敲了兩個字過來。
——周衍？
周子衿仿佛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輕笑的聲音。
【周嘉驛】：你不是說你跟他不合適嗎？
周子衿對著手機的臉騰地一熱，這句話好像……很有歧義啊……
所以是、跟他合適？
【周嘉驛】：都發來吧，我現在睡不著。
周子衿沒繼續推辭了，沒有拖泥帶水的給他發了過去，眼皮卻在發完時刻不明地跳了一下。
——【周嘉驛】：方便接電話嗎。
方、便、接、電、話、嗎嗎嗎……
周子衿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掉在桌子上，顫顫巍巍發過去。
——可以。
下一秒，微信通話打過來，周子衿臉頰又燙起來了，掃了眼房門，似乎有種在偷雞摸狗的錯覺，先不太自然的清了兩下嗓子。
耳邊熟悉的嗓音穿過電流磁磁流進耳朵裏。
周嘉驛聲音響起便是開門見山，兩個彼此接受跟理解能力都非同尋常的人，順的很快。跟她一題一題講完後，電話裏一陣靜默。周嘉驛在等她掛。
周子衿不知道該怎麽謝了，緊繃的神經反而鬆弛下來，這時問：“你現在困了嗎？”
“還行。”
電話裏的聲音比他平時聽起來低一點，磁一些。
周子衿想了想，“你有沒有看過助眠視頻，挺好玩兒的，你要是睡不著，我給你演示一下？”
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大概他是躺下了，隨後聲音突然又近了許多，“好。”像是貼在她的耳廓深深說了聲。
周子衿清了下嗓子，湊近手機拾音口，思索了一下用氣聲一字一句道：“周、嘉、驛。”
周嘉驛渾身一僵。
耳朵裏輕細的聲音仿佛還裹著熱氣，酥酥麻麻。喉嚨發幹發緊，拿在耳邊的手沒動彈。
這樣的視頻周子衿其實也沒看過三個，想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說什麽詞兒，差點就著物理題讀了起來。她學著之前聽過的音頻，朝手機那端緩緩吹了口氣，繼續柔聲吐字：“就是這樣。”
電話那頭沒有一絲聲音，周子衿突然好像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連聲道：“對，大概就是這樣，你要是睡不著可以聽聽，我先掛了，晚安，謝謝，拜拜。”
逃也似的火速掐斷，她羞惱地灌了兩口早已冷透了的白開水，一把按了燈裹進被子裏。
月色皎皎，清明冷白的月光透過窗子寧靜地鋪灑。
良久，躺在床上的少年胳膊抬起蓋在了眼睛上，無奈地輕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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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你該想想自己為什麽找不著女朋友
周衍：？有事兒？
/青龍學習小組：我們隻是想當一個簡單快樂的沙雕男高中生罷了，真不愛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