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閃爍的紅色燈光,從堵塞的車道中辟開一條道路,一路來到白塔下。車身停穩,後門打開,立刻有醫護人員魚貫而出,將被封凍的傷者抬上擔架,送入車中。

    救護車車門剛開,緊隨其後的警車也穩穩停在了白塔腳下,幾乎是同時抵達。

    警車車門很不客氣地彈開,用海藍色緞帶束起白色長發的向導從車裏快速鑽出來,一邊伸腿一邊抱怨:“警車都如此龜速,可想而知北嶺白塔的日常應急措施有多麽讓人歎為觀止了。被某些鼠輩鑽到空子我一點也不奇怪。”

    戴著眼鏡的向導從另一側車門下車,無奈地說:“葉淮,你這是公車私用,能不能不要這麽囂張。”

    葉淮指了指身前的救護車:“公車私用?隻要能讓我的行動效率變得更高,我甚至不介意叫台救護車拖我過來。”

    深感自己和這些位高權重的流氓貴族講不通道理,童觀鹿明智地閉上了自己的嘴。

    葉淮環顧了四周一圈,很快在人群聚集的趨勢中發現了數尊砸在地上的人形冰雕。有的已經解凍的大半,被裹在毛毯中,抱著熱水袋瑟瑟發抖;有的隻有部分從冰塊中融解出來,徒勞地用能夠活動的部分企圖解除身上的封凍;還有的整個被凍得嚴嚴實實,從高空墜落至地以後來不及招出精神意象為自己緩衝,直接砸碎在地,冰塊斷麵的骨骼、血管和肌肉組織都清晰可見。

    葉淮愣了一愣,居然露出有些幸災樂禍的表情:“楚澤幹的吧?他們招誰不好,怎麽惹上楚澤了?發生什麽了這是?”

    童觀鹿不語,旋飛在外的渡鴉歸來,停棲在他雙肩上。片刻之後,一雙黑鴉再次展翅飛起,沿著白塔外牆上被砸穿的黑洞飛進了塔中。

    不過數秒,塔中先後發出兩聲鳥類的淒鳴。

    數根沾血的羽毛從破洞中拋出,悠悠揚揚,飄落下來。它們在半空中化成一縷黑煙,遊向童觀鹿的雙肩,在他肩上重新幻化出雙鴉的形象。

    童觀鹿仿佛看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葉淮察覺不對,問道:“怎麽了?”

    童觀鹿張了張嘴,似乎想對他說些什麽,又不知要從何開口。

    葉淮忽然產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發生什麽了?是楚川出事了?!”

    童觀鹿還沒來得及將自己所見說出口,就被一道聲音打斷:“葉淮,觀鹿,你們終於到了!我正愁沒有合適的高席向導幫忙

    呢……”

    兩人迴頭,正看見一個略有些娃娃臉的男人從救護車旁快步走過來,朝他們揮手。

    葉淮立刻收斂了身上懶散的氣息,正了正領結,朝娃娃臉男人露出一個自然而得體的微笑:“莫先生,好久不見。”

    能夠得到他這樣紳士有禮的對待,來人自然是五塔十位首席之一,白塔的首席哨兵莫櫟。

    “很久沒聚了,迴青塔記得代我向你父親問好……不過現在,要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莫櫟說著,露出了苦笑,“讓你見笑了。白塔眼前的狀況你也看見了,我可能需要你幫個忙。”

    “我也正在疑惑這是怎麽一迴事呢……您請講。”

    莫櫟指向了救護車:“有一群反叛分子自稱是‘銀塔’的擁護者,劫持了一批白塔向導學院的學生,要求從五塔中獨立新的政權。但是就在他們對白塔實施圍困的時候,遭到了不明力量的襲擊。我剛才詢問了解凍的傷者,根據對方所說,襲擊他們的是一位高席向導。我雖然身為首席,但終究是一名哨兵,沒有高席向導的陪同貿然進入白塔,很可能會被對方反控製。”

    “是楚澤?”

    。“對,你怎麽知道的?”

    “能夠讓白塔的首席哨兵都感到棘手的向導,實在不多。”

    “楚澤很容易失控,所以我們進去之後,首要任務是安撫好他的情緒,其次才是捕獲他。”莫櫟說道,“觀鹿是他的引導者,所以由觀鹿陪同我一起上去是最合適的……不過需要注意的是,我剛剛還聽銀獨分子提到,他在上麵剛剛和一個未成年哨兵完成了結合……葉淮,葉淮你去哪裏?等一下,觀鹿陪我上去就可以了,你在這裏等吧?”

    “謝謝。但我一定要親自去。”

    沒等莫櫟把話說完,葉淮已經維持不住他完美無瑕的笑容。他神色冰冷,眼中的怒火幾乎完全掩飾不住,將公文包扔給童觀鹿,一邊挽袖子一邊大跨步朝白塔走去。

    他終於知道童觀鹿剛才為什麽欲言又止了。

    楚澤趴在冰王座的扶手上,靜靜地看著被他擺進王座裏的楚川。

    他從來沒有這麽近、這麽認真地觀察過楚川。他以為楚川的長相和自己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不值得留心細看,但第一次發現原來楚川和自己並不相像。楚川的臉頰弧度更圓潤,下巴小巧,看起來手感很好。不像自己,輪廓單薄冷硬,五官精致得近乎刻薄。

    他用額頭輕輕

    地抵著楚川的眉心,慢慢地摩挲著。楚川的身體正在一點點冷卻,失去溫度,就好像他通過精神鏈接所能夠感知到的,楚川的精神力一樣。

    微弱,更微弱,變得更加微弱。楚川溫暖、但卻柔弱的精神力正在被他強大冰冷的精神力包裹蠶食。

    就像一支細細的蠟燭,指尖大小的火苗在冰天雪地中頑強地躍動。然而四周無窮無盡的嚴冰與風暴、透徹的寒冷,凍結了蠟淚,使燭芯結霜,甚至即將撲滅熄滅的燭芯尖上,那僅存的一點點、暗紅色的火種。

    無論他怎樣抱緊楚川,本身就體溫極低的他,也無法使楚川恢複一點溫度。

    他曾經聽說過,如果在雙方結合的時候,哨兵的實力高於向導太多,會給向導的精神圖景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但是他不知道,原來向導力量高於哨兵時也會發生這種情況,更不知道,黑暗向導與末席哨兵之間的標記,帶給對方精神的,是碾壓性的摧毀。

    他才剛剛擁有他。

    就立刻要失去他了。

    生平第一次,楚澤陷入了他無法抵擋的恐懼之中。他甚至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因為他和楚川之間的精神力差距過大,楚川即使現在立刻死去,也不會給他的精神力造成太大的傷害。那些製約其他哨兵與向導的、精神鏈接的同生共死並不能束縛他,可他卻因為意識這一點而更加的恐慌。

    他怕楚川的消失像一顆火星熄滅一樣,毫無痕跡。帶走他許多東西,卻什麽都沒給他留下。

    咚咚的腳步聲從走廊深處傳來,既重又快,昭示著來人滔天的怒火。楚澤剛抬起頭,教室門口那扇被重新封凍上的門瞬間被人踹開。

    那扇需要用噴火器融化許久,又要用消防斧才能劈開的門,竟然被人一腳踹得四分五裂,迸濺出碎冰星子。

    沉在課室地麵上緩緩流動的寒氣,霎時間激揚起來!

    數道冰柱接連從地下刺出,連成一個之字形,卻無一擊中目標。葉淮以一種令人難以相信向導可以爆發出的、恐怖的速度,眨眼之間就逼近了楚澤,揚起一拳,揍在了他的臉上!

    “楚澤!你這個畜生!!!”

    對葉淮突如其來的暴怒毫無防備,楚澤生生吃下了這一拳,嘴角破裂,溢出鮮血。

    巨蟒美杜莎在背後騰起蛇軀,接住了他。而與此同時,葉淮已經從冰雕的王座中奪走了楚川,向後一拋,正把楚川送進隨後趕來的莫櫟懷裏。

    莫櫟穩穩當當地接住了楚川,將他遞給童觀鹿,對葉淮喊:“等等,你別激他——”

    “我激他娘的狗屁!”

    葉淮第一次在有旁人在場的情況下,激動地爆出了粗口。

    完全不應該屬於向導的強悍體能爆發出來,他接二連三地追擊,拳頭暴雨一般重重落在楚澤身上,攻速迅猛,使楚澤毫無還手的縫隙。

    楚澤即使精神力無人敢敵,身體到底隻是一個普通人的體質而已。被葉淮使出全力地連擊,唯有節節敗退,甚至連閃躲都做不到。

    美杜莎昂首狂嘯,長軀橫掃,卷走了本體,與此同時蛇尾像長鞭一樣抽打,逼開了葉淮。得到一絲喘息的餘地,楚澤立刻從被突襲的眩暈中清醒過來,忍著受創的劇痛釋放精神力。

    濃鬱、沉重的精神力下壓,連空氣都變得粘稠了許多。葉淮的動作變得遲緩,無法再像剛才楚澤毫無防備之時那樣,壓倒性地痛毆他了。

    楚澤被美杜莎保護在蛇身環繞中,擦拭著嘴角的血跡:“……把他還給我。”

    “你做夢!”

    “他已經是我的哨兵了!”楚澤厲聲道,毫不掩飾妒惱,用敵視同性的眼神緊盯著葉淮,“是你們對他做了什麽?為什麽他在和我結合之後會變成這樣,他怎麽還沒有醒?!”

    “應該問你對他做了什麽!”

    說到這個,葉淮的怒火再次騰地燃燒起來。他不顧楚澤有美杜莎的守護,一拳揍去,被美杜莎彈起的身軀阻擋。他的關節砸破了皮,血順著指縫流下去,然而美杜莎的身體竟被他生生砸凹陷下去,由堅冰所構成的鱗片也破裂飛濺。

    “你以為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都是你造成的!”

    “如果不是你拒絕他,不是你傷害他逼他,他怎麽會自殘傷到腺體?如果不是因為傷到腺體,他怎麽會每天都要靠吃抑製劑度日,以至於遲遲無法覺醒?覺醒後又怎麽會成為末席哨兵,柔弱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都已經被你害成這樣了,你還不放過他!你有沒有向伊甸組調過資料,有沒有關心過他的身體狀況?你知不知道你的精神力現在的他根本負擔不了,你自顧自地抗拒這一切,又自以為是地跟他結合,你是想殺了他嗎?!”

    “告訴我楚澤,你是不是想害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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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是這章寫不完迴憶內容了,下章結束之後才能迴歸現實時間線。

    好消息是,明天還有一更!!!

    連更三天!我都被自己感動了嗚嗚嗚x

    不咕鳥永不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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