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葉川,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以忍耐。在飛機上輾轉不安的一覺睡過去,最初難熬的幾個小時,便已經過去了。接下來一周,該吃的吃該睡的睡,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後頸上異樣的感覺就自然消散了。再把作業寫一寫,好,又到了開學的時候。

    離開金塔那天,他也就例行匯報公事一樣,給楚銳去了一個電話,然後獨自登上了前往白塔的飛機。

    飛機降落時,透過狹小的機窗遠眺,他望見藍天白雲之下,燦金色的陽光與暗藍紫色的陰影切割著雪原。遼原盡頭,白塔屹立在群山環抱中,如同冰雪脊梁的冠冕。

    霎時間,一種強烈的歸屬感油然而生。

    楚澤從未有過一刻,如此期待去到哪裏,也從未有過一刻對什麽地方產生如此深厚的、眷戀的情緒。他忽然十分期待飛機的降落,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上白塔,他知道塔上是什麽在等待著他。

    途中陸陸續續可以遇見返校的學生。寒假假期結束之後不久,就將迎來百日誓師,人人臉上都是緊張和憂慮。楚澤沿著熟悉的路線登上白塔,來到他告別一個月的課室門前,剛準備推門,門板忽然自己向內旋開了。

    楚澤嚇了一跳,但是緊接著,更大的驚嚇出現了——穿著粉紅色小洋裙的哨兵,猛地朝他撲了過來。

    “surprise!”葉川像從禮物盒中彈出的小醜一樣,向楚澤大笑著尖叫。“澤澤,你有沒有想我呀!”

    “我天,你嚇死我了……”

    楚澤伸手,結結實實地接住這隻哨兵。許久不見,葉川似乎又長高了一些,乍這麽一撲,居然撲得楚澤踉蹌了幾步。

    “他在門口蹲了半個小時了,就等著撲你呢。”若蘭從門縫後麵幽幽地探出頭,說道。

    把葉川從身上扒下來,楚澤和他一起進課室:“做什麽呢等我這麽久?想抄寒假作業?”

    “你怎麽知——咳,不是!”葉川用力地咳了一聲,板起臉。“我是認真有事情要問你的!我的澤呀,你會打籃球嘛?”

    楚澤:“……什麽?”

    他茫然了一瞬間,然後迴答:“會,會一點吧。初中體育課教了定點投籃和三步上籃,其他的不是很懂。

    “噢。”葉川看起來非常失落。

    楚澤忍不住問:“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哨兵學院那邊邀請了赤塔的學員來,要打對抗賽。”葉川撇了撇嘴,一

    臉不高興地說道。“他們自己打不過,就叫我去湊人頭。”

    楚澤:“……噗嗤。”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禮,連忙又補充了一句:“白塔學院的哨兵有……呃,文弱到這個地步嗎?”

    若蘭小聲道:“被稱為‘向導叢中的哨兵,哨兵叢中的向導’。”

    楚澤:“哈哈哈……抱歉,無意冒犯。我們從籃球賽的規則了解起?”

    葉川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放學後六樓訓練室見,我叫人清場!”

    即使球賽關乎集體凝聚力,關乎白塔的榮譽,也不比五塔聯考更重要。所有的訓練和練習活動,都必須安排在課後進行,而且不得影響作業的完成。

    放學之後,葉川依言借來了訓練場的鑰匙和籃球,入場練習。以哨兵學院助教的身份,輕而易舉地就將訓練場裏的哨兵們忽悠離了場,帶著兩個向導溜了進去。

    場地中央原本是演武場,為了準備籃球比賽而畫上了球場分割線,在兩邊立起籃筐。葉川拍皮球似的把籃球扔在地上打了打,說:“這東西怎麽玩?”

    楚澤給他做個示範,接過籃球拍了拍,運球助跑一段距離,三步上籃。哐當一下子籃球進框,若蘭和葉川立刻給他鼓掌:“好球,好球!”

    楚澤:“……”

    他把籃球扔迴給葉川:“你試一下?”

    “好嘞。”葉川接過球,拍了拍,突然又轉頭低聲問若蘭:“剛才他怎麽投的球來著?”

    若蘭小聲說:“你就這樣,拍著球衝過去,趁籃筐不注意把球biu——丟進去,就勝利了!”

    楚澤:“……”

    葉川鄭重地點點頭,帶著球就上去了。

    衝到籃筐前,右左右三步,持球,起跳,投!

    “哐當!”

    球砸在籃筐上,在籃筐上轉了兩圈,咚一下掉出了筐外。葉川接住掉下來的籃球,跑迴來,一臉可惜地對另外二人說:“哎呀,不小心被籃筐發現了。”

    楚澤:“……你再多練練。”

    “好嘞!”

    三個年輕人,在黃昏的球場上,揮灑了一個下午的青春。楚澤總算教會了葉川並不十分標準的三步上籃,以及投籃姿勢。

    但是進球率依然令人擔憂。

    葉川為此非常憂慮,並一本正經地問若蘭是不是因為自己助跑的時候動

    靜太大,引起了籃筐的注意;若蘭也鄭重萬分地給他分析,說也許是因為到了晚餐時間,籃筐精神比較振奮,所以沒有那麽容易進球。

    葉川聽罷,恍然大悟:“難怪籃球賽都在晚上舉行,因為晚上籃筐睡著了,所以進球率比較高!”

    若蘭連連點頭:“是的是的。你的結論科學而準確,就是這樣的。”

    才不是。隻是因為不想占用白天正常的上課時間,又不能征用聯盟法定的周末假期,所以才選在晚上進行。楚澤麵無表情地在心中吐槽。

    如果是在寒假拜訪青塔以前聽他們這樣對話,楚澤或許隻會以為,他們倆是在瞎幾把耍寶。但是在了解些許葉川的情況之後,他總算明白,隻有若蘭是在瞎幾把耍寶,人家葉川,是在正經嚴肅地耍寶。

    他實在看不下去了,朝葉川招招手:“川,你過來一下。”

    “好嘞。”葉川抱著球,顛兒顛兒地就朝他跑過去了,紮起來的金卷卷一晃一晃。

    “這樣,咱們改變改變戰略,曲線救國一下。”楚澤說,給他比劃了一下那個籃筐的高度。“你能跳到那麽高嗎?能的話,三步上籃最後一步,你試試直接跳上去,抓住籃筐把球塞進去,這不就不用投了嗎。”

    “哎對哦!”葉川兩眼亮晶晶。“澤澤,還是你聰明!隻要把籃筐抓住了球塞進去,它想吐都吐不出來!”

    楚澤:“……你去試試吧。動作輕點,籃筐別給掰壞了。”

    葉川點頭說好,轉身朝籃筐跑過去。三步並作兩步,嗒一下跳起來,輕輕鬆鬆就把球扣進了筐裏,迴頭咧著小虎牙朝楚澤豎了個大拇指。

    若蘭走到楚澤身邊來,目瞪口呆:“他跳了差不多兩米……這是開掛吧?”

    楚澤笑了笑:“人家是哨兵。”

    不管是外掛不外掛,進球率這個問題,總算是解決了。三個小夥伴美不滋滋地感覺沒有辜負肩上的白塔榮光,不日即將打勝對抗賽,名揚五塔聯盟,征服東陸西洋,四舍五入就是稱霸全宇宙。

    被勝利的喜悅衝昏頭腦,完全忘記了迴去上網查一下比賽規則。

    球賽安排在本周的周五晚上進行。

    盡管比賽並不正規,並不嚴謹,依然不能打消生活被學習和作業充盈的、無聊的在校學生們的熱情——尤其是在聽說這次比賽會有十多名優秀的赤塔哨兵學員前來之後。比賽當天下午,六樓的玻璃走廊破例對向導學員們開放了

    ,長廊裏擠滿了好奇的小向導們。

    或許是一貫有鐵血軍紀作風,赤塔的哨兵們作為客場,到得比主場的白塔學員還早。個個人高馬大、肌肉結實,脫了外套隻穿球衣,露出小麥色的臂膀,在球場上開始熱身,惹來無數向導尖叫。

    反觀白塔的球員們,比賽都快開始了,才姍姍來遲。和赤塔那邊壯實的少年們相比,分別是高但是瘦的竹竿,結實但是矮的胖子,還有金色大波浪卷發的……嬌小姑娘。

    幾乎一瞬間,對麵所有赤塔隊員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葉川身上。有幾個特別大個子的哨兵甚至已經笑出聲,“一點哨兵信息素味道都沒有”、“不興帶家眷上場吧”、“還真找了個向導來充數”,調侃和嘲笑聲此起彼伏。

    葉川就像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麽一樣,歪了歪腦袋,滿臉無辜可愛。

    “這麽彪,阿川他行不行啊。”看著高大結實的赤塔哨兵,若蘭心裏也感覺有點懸乎。

    “……你看著吧。”楚澤嘴角抽了抽。

    他都沒好意思告訴若蘭,隻要葉川漏點信息素出來,在場所有哨兵,全部都得趴下。

    寬大的球衣對葉川來說太寬鬆了,哪怕穿著最小號的,也顯得有些空蕩。他像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不停地把衣服往身上掖,似乎非常苦惱。最後甚至抓起兩片衣角,在腰側紮了一個可愛的蝴蝶結。

    對麵的赤塔隊員哄堂大笑。

    但這不是最誇張的。球賽開始之後,他們笑得更開心了。

    因為葉川站在場上,根本不動彈。

    由於根本沒有搞明白球賽規則,隻學會了三步上籃和定點投球,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非常茫然地看場上其他球員跑來跑去、進攻防守。從開始到對方進球,一直站在原地,滿臉“怎麽還不傳球給我投”的呆萌。

    李祝甘跑來跑去,完全拚不過那些體格強健的赤塔哨兵,看見葉川老神在在,幾乎崩潰了:“大佬,你倒是動一動啊!”

    葉川一臉認真地問他:“怎麽動呀?”

    “把球搶過來,投籃啊!”

    葉川沉思片刻,答應道:“嗯,我知道了。”

    隨後衝向剛剛把球搶迴白塔一方的小胖子,一把薅過籃球,轉身嗒、嗒、嗒,三步上籃,哐當進球。

    全場死寂片刻,隨後掌聲雷動。連赤塔球員都忍不住給他鼓掌。

    李祝甘更

    崩潰了:“大佬,那是我們自己家的籃筐啊!!!”

    葉川一臉“你怎麽不早說”:“你他媽也沒告訴我要投對麵呀!”

    然後又一臉嫌棄地擺擺手:“算了算了,我多往他們那邊扔兩個就是了。”

    站在玻璃走廊裏觀戰的若蘭,後知後覺地,隱隱露出了吃棗藥丸的表情:“我們好像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比如說給阿川科普球賽規則。”

    楚澤並不十分篤定地安慰她:“沒關係,阿川學習能力很強,多看一看就學會了……大概。”

    他們說話之間,葉川已經又做出了一次教科書般標準的違規動作:他從球場這一端,抱著球一直跑到那一端——對,全程球都在他懷裏——然後投籃。

    若蘭臉上的絕望頓時變得明顯了:“洗洗睡吧。”

    李祝甘的表情和若蘭如出一轍:“大佬……不要帶球走步……運球啊!”

    他已經氣若遊絲了。

    葉川的表情逐漸變得不耐煩了起來:“就你他媽屁事多。”

    在又被赤塔進了一球之後,白塔全體,已經被濃鬱的絕望籠罩。葉川走到李祝甘麵前,伸手:“球給我。”

    李祝甘都快哭了:“大佬,你又想作什麽妖了……”

    “少他媽廢話。”葉川呸他一聲,“想不想贏?球給我!”

    李祝甘含著淚,像交接國王的權杖一樣,戀戀不舍地把球遞給了葉川。

    雙方站好站位,裁判一聲哨響。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在己方白塔哨兵、對方赤塔哨兵、裁判以及全體白塔學員,如此眾目睽睽之下,葉川動了。

    他雙手持球,微微屈膝,如同一隻準備撲獵的鷹隼。隨後他雙腿蹬地,離弦之矢般,躍上了半空中,在球場上空一個三百六十度前空翻。

    金色的長發甩尾,灼灼閃爍,弧光如鷹翅上一道破曉晨光。

    赤塔全體隊員,瞪著眼,看著對麵那個金發少女一樣的球員躍入半空,一個前空翻飛躍全場,忍不住都跟著轉頭。脖子差點沒擰斷,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飛落在己方半場,準確無誤地,抓住籃筐,將籃球扣入球框。

    史無前例的風騷進球。

    數秒死寂之後,全場再次,掌聲雷動。

    赤塔哨兵的隊長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震驚半晌,終於忍不住爆了一聲“我*”:

    “這麽能,你他媽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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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違的更新~

    對啊某些人就是專業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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