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王朝第六十個年頭的新年終於來到了。


    整個玉京城中從晚上開始,鞭炮轟鳴的聲音就不斷地響起,絡繹不絕,一直到淩晨子時都沒有停過。


    條條大街上更是張燈結彩,舞龍燈的,唱歌舞的,賣吃食的,各家各戶的平民,商人,士子,也都走上了街頭,一麵湊個熱鬧,慶祝這一甲子定鼎的國運。


    皇宮的五鳳樓上,乾帝楊盤攜帶皇後和諸多妃子以及一眾皇子,悉心欣賞著滿城的燈火。


    無數衝天的煙花,似乎標誌著大乾王朝的真正盛世已經到了巔峰。


    玉京城是天下第一大城,過年的習俗和別處不同,講究的是一個熱鬧。從除夕到十五,夜夜龍燈,煙火,足可以讓國外的使節們感覺到天朝上邦的強大和繁榮鼎盛。


    這個夜晚,人人中沉醉在興奮之中。平民有平民的過年法,走上街頭熱鬧,而大戶人家卻是聚集在一起守歲,獸炭烤上,各種小吃果盆吃著,茶水喝著。


    不過和其他人家的團圓熱鬧不同,靖邊侯府卻是格外的冷清。


    除了是因為侯府的主人不在府中,被乾帝請去觀看五鳳樓的盛世夜景之外,也是由於府中的不少奴仆,都被放出府外,與親人團年去了。


    隻是洪易並未在意這些,反正義父在傍晚之時,還特意陪著他一起吃了一頓年夜飯,已經讓他心滿意足,反而外麵越熱鬧,越能讓他的心裏更加的寧靜,悠遠。


    此刻他盤膝坐在床榻上,雙眼緊閉,全身不動,看似正在入定,其實正在默運念頭,把精神運到自己的雙眼之上,隨後豁然睜開雙目,看向了窗戶前一粒肉眼難以捕捉到的虱子。


    但在洪易眼中,這粒虱子卻有如有拳頭那麽大,身上的甲殼分明,甚至能看得清楚它六條腿發力的彈跳軌跡。


    心念一動,洪易猛地從床上站起,一把抓起旁邊的弓,卻沒有搭箭,隻是開弓虛射,將這把上好的強弓拉成了滿月,再嘣一聲鬆開了弓弦。


    隨即一股強大的勁風,直中那粒飛舞的虱子,直接將它掃成了齏粉,死得不能再死。


    拉出了這一弓之後,洪易提起弓走出門,仰望天上的星空,卻依舊沒有搭箭,而是再度開弓虛射。


    “左右開弓!”


    對著虛空,連開了三次弓,弦聲響動之間,洪易一個大翻身,把弓轉給右手,以左手拉弦,虛射左麵。


    在虛射過左麵之後,洪易又是一個大翻身,弓給左手,右手開弦,虛射右邊。


    這一連番的連射,弓弦爆響,彈抖之聲似乎把空氣都給切割開了。洪易的全身濕透,大汗淋漓,條條青筋暴起,大塊肉也隆起來相互擠壓連接。


    但是洪易依舊不停留,猛擰腰,舌綻春雷,大吼一聲,上下,左右,四麵八方都各開了一次弓,雙臂巨大的拉力將這把二百四十斤強弓扯得哢嚓哢嚓,似乎風幹了的木質在炸裂。


    砰!


    在連番開弓虛射之間,這柄上好的良弓終於受不了洪易的拉扯,一下之間弦斷,弓身也折毀。


    快速地開弓之間,這柄兩百多斤的大弓居然他被生生的拉裂。


    “這些日子的苦練總算是沒有白費,剛剛那幾下,已經顯示出了我的成就!”


    自從他的親生父親洪玄機過府之後,洪易心中那股迫切想要變強的念頭不禁更盛,每天都是埋頭苦練,除了靜坐定神,觀想參悟過去彌陀經,就是修煉八極拳,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


    八極拳,乃是他義父夏陽所傳授了頂尖築基武學,其中自然有一套特殊的練力方法,能憑借開弓之法,把全身的筋肉絞結起來,全部到了手上,然後隨著弓弦的彈射而震抖。


    每一次開弓,都等於是把全身筋肉狠狠的扭,絞,擰,震了一次。


    這些天,他幾乎每天都要拉毀這樣一把價值數百兩的強弓,如果換在以前,這是他根本就無法想象的,不過現在有著靖邊侯府的財力支撐,這也算不上什麽。


    練完力後,洪易來到院子,直接就抓起一杆長槍,奮力抖了起來。


    義父說過,大槍術與八極拳息息相關,乃是拳術的基礎,他一直牢記在心,不敢有絲毫懈怠。


    練了一個時辰的槍術,洪易這才放下長槍,轉身迴房,坐迴床榻,修煉起彌陀經上的觀想法門來。


    閉目,定神,存星空於念頭之中,無窮的光線又射了過來,寸寸入腦。


    星光入腦,種種幻象頓時接踵而來,不過洪易堅守己心,巍然不動,所觀想的過去大佛鎮壓一切,以大智慧和大定力,降伏著內心觀想而出的種種魔頭,將神魂愈發鍛煉得堅韌不拔。


    “短短時間之內,變化簡直是翻天覆地……”


    直到修行完畢之後,洪易重新睜開雙眼,才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


    迴想起自己前段時間,還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現在卻修煉了“八極拳”和“過去彌陀經”,到達了先天巔峰武師,驅物境界道術高手的層次。如果放在以前,完全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聖人有雲,君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報之。君以草芥待我,我當以仇寇報之!義父教我修行,授我無上秘傳,可謂恩義重如山,我若日後有所成就,當以親父待之,方對得起義父的一番栽培之恩。”


    洪易的心中,可以說充滿了對夏陽的感激。曾經他不止一次央求過父親,想修習弓馬武藝,卻次次都被洪玄機拒絕。在他看來,他那位所謂的親生父親,比起夏陽這位義父來,簡直相差得太遠,如果不是義父的出現,他可能此生就隻能做一個文弱書生,恐怕根本就沒有機會踏上這條奇妙的修行之路。


    夜色漸深,正當洪易收拾清洗了一下,打算上床睡覺之時,卻是透過窗戶,見到了夏陽進入他的別院,連忙打開房門,迎了出去。


    “義父,你迴來了,見完陛下了麽?”


    “見完了,你父親洪玄機也在。”夏陽進入洪易的房間,淡然開口。


    “哦。”洪易麵無表情地應了一聲,並未多說什麽。


    夏陽倒是沒有在意他的情緒,隻是自顧自地道:“阿易,如今年關已過,想來過不了多久,為父就要離開玉京,以後的路,就隻能靠你自己了。”


    洪易聞言一驚:“義父,您不是要等我恩科之後再走麽?這還有一些時日呢。”


    “今夜你父親向皇上進言,說是夢神機已經再度出世,似乎往雲蒙那邊去了,擔心邊關會有異動。言下之意是想我早日離開玉京,我也就順勢答應了。”夏陽道。


    “什麽,夢神機出世?是我父親說的?想讓皇上把義父你調離玉京?”洪易一下子臉色變了。不光是他曾不止一次聽說過夢神機這個名字,也是因為是他父親洪玄機提出,想讓義父返迴邊關去。


    “這也沒什麽。”夏陽搖了搖頭:“我迴玉京,主要是為了阿易你,而這段時間在為父的教導之下,你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義父也是時候該功成身退了。”


    見洪易神色緊張,夏陽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在洪府雖然不得誌,但接下來你隻要繼續勤加修煉,科考發揮順利,前路自然一片光明,到時就算是你父親,也輕易奈何你不得。”


    洪易沉默了一下,跟著重重地點了點頭:“義父放心,孩兒謹記著你告訴我的‘自強不息’四字,自然無懼一切!”


    頓了頓之後,他突然又問道:“不過義父,那夢神機當真那麽厲害?非得您親自趕迴邊關?”


    夏陽淡淡地笑了笑,不答反問道:“你可知道,你母親叫什麽名字?”


    洪易聞言一愣,不知道義父為何要問自己母親的名字,不過他雖然身為人子,但卻從來沒聽母親提起過自己的名字,不由搖了搖頭道:“孩兒不知,隻是聽那趙夫人說過,我母親好像曾經是青樓女子,出身低賤,所以才會在這侯府中被人打壓,最後令她鬱鬱而終!”


    這些事情盡管極度不光彩,但在義父麵前,洪易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好隱瞞的。


    “哼!”


    夏陽突然臉色轉冷,哼了一聲:“你父親那位正房夫人的娘家大羅派,在南方也不知道做下多少天理難容的惡事,仗著有你父親洪玄機在背後撐腰,手中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拐賣婦女、幼女,罪惡累累,若不是未來要將這些人交給你去處置,本侯早就送他們下地獄去了!”


    聽到義父話,洪易頓時震驚到了極點!


    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位平時高高在上的趙夫人,背後娘家竟然這麽醜惡,他更加不敢想象的是,自己的父親,一代理學大家,背後竟會是這樣人?


    而更讓他驚詫的,還有後麵一句話:“義父,你剛剛說,那些人要……交給我去處置?”


    “不錯。”夏陽點點頭:“這些人,包括你父親在內,可以說都是害死你母親的元兇!他們的罪行,等你日後做了官,往南方走一趟,便自然會一清二楚。”


    “什麽?我父親……竟是……害死我母親的元兇?”洪易的雙目,一下子變得通紅。


    隨後他突然間想了起來,義父似乎與自己的母親過去乃是舊識,不禁連忙問道:“義父,你以前說過認識我母親,可知道她的姓名?”


    夏陽沉默了片刻,方才負起手來,望著窗外道:“你母親名叫夢冰雲,乃是太上道的聖女,也是那位夢神機的妹妹。”


    洪易驚呆了,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的母親非但不是青樓出身,而且還是太上道的*****中太上道宗主夢神機的妹妹。


    隻是照義父的話所說,自己母親豈不應該是修行中人,怎麽還會被那惡毒的趙夫人逼死?


    在重重疑惑之下,他當即就忍不住急急地詢問出聲:“義父,我母親既然是太上道的聖女,想必應該道術精深,怎麽會被那趙夫人氣死?還有我父親跟她的死,到底有什麽關係?另外那個夢神機為何不來救她,我母親不是他的妹妹嗎?”


    “此事說來話長。”夏陽輕歎了一聲。


    他並沒打算隱瞞這些事,如今洪易既已長大,自然有權利知道這一切,何況就算他不說,洪易才遲早會從其他地方了解到。


    “太上道的處世之道與別不同,號稱太上忘情,最忌憚動情,一旦動情,便會破去道心,修為盡失。當年你母親正是對由於洪玄機動了情,所以破了道心,以致自身道術漸漸消失,才會被趙夫人給氣死。而你父親,自然知道這一切,卻沒有阻止,甚至趙夫人害死你母親,也在他默認之下!”


    夏陽緩緩述說道:“至於夢神機,他與你母親雖為兄妹,但他修煉的是太上忘情之道,自然需得斬去一切情,不單是愛情,就連親情,友情也要一並斬去。試問,他又怎麽會顧惜與你母親的親情呢?你母親若是道心未破,在他眼中或許還有價值,而破去道心的聖女,在夢神機眼中自然毫無價值可言,又怎麽可能來救?”


    聽完這一切,洪易終於徹底明白過來,不禁把兩隻拳頭攥進了肉裏,一顆心更是冰冷到了極點,甚至連身軀都止不住發起抖來。


    他已經完全想清楚了其中的所有原先他不明白的事情,在他眼中,他父親洪玄機,和那位名義上算是他舅舅的夢神機,完全就是一類人,徹頭徹尾的無情之輩!


    這一點,無論是太上道的太上忘情,還是從他父親洪玄機建立的理派學說就能看得出來,在他們那類人的眼中,就隻分有價值,和沒有價值的人。


    自己的母親有道術的時候,自然是有價值的人,洪玄機母親娶迴來之時,自然是不會計較母親的出身。而一旦自己母親失去道術,那就成了沒有價值的人,任憑他被趙夫人逼死,也不聞不問。


    “母親,您一生所托非良人啊!”


    洪易隻覺血湧上腦,除了極度的氣憤之外,還為母親感到深深的不值!她所愛的人,還有她的哥哥,全都是冷血無情之人,正是遇到了那樣的人,才導致她後來的不幸結局。


    感受到洪易的悲憤,夏陽再次拍了拍他的肩頭,靜靜地道:“阿易,切莫灰心,你隻需記住,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等你有了能力之後,自然可以為你母親討迴一個公道!”


    洪易緊咬著嘴唇,好一陣之後,才點了點頭:“孩兒明白。”


    夏陽輕嗯一聲,又道:“等開春之後,便是恩科之時,能否達到你的目標,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這一點上,為父也幫不了你什麽。”


    洪易搖了搖頭:“義父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無需再做什麽。您放心,孩兒一定不負所望!”


    他緊了緊拳頭,臉上盡是堅定之色。如今他的目標,絕不再是單純中舉那麽簡單,他已經下定決心,不單止要洗刷母親身上的屈辱,更要讓那趙氏一族,還有他父親,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你有信心就好。”夏陽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以你父親和那位趙夫人的性子,必然會對付你,所以等你中舉之後,切莫身陷官場,以免受到打壓。記得一點,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與其留在玉京與人勾心鬥角,不如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前去參軍。以你現在的武道修為,足可在軍中占據一角地位,在沙場上建功立業,當不在話下。不過之後的事,一切都要靠你自己,非到萬不得已,義父不會幫你,還是那句話,君子以自強不息,這是對你的磨礪,明白嗎?”


    “孩兒知道了。”洪易鄭重地應聲。


    夏陽平靜點頭:“過兩日為父離開之時,你也不必來送了,且安心備考和修煉,等你日後成就了武聖和鬼仙,你我父子自有再見之日。好了,你歇息吧!”


    說完,他擺擺手,示意洪易不用相送,便自離開了房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漫遊諸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春誦夏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春誦夏弦並收藏漫遊諸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