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一沉默了一陣,再次講述起他的故事來。


    那一年,他們一個班的戰士,帶著幾名工程師和地質學家,奉命去執行一項高度機密的任務,進入了昆侖冰川的最深處,結果中途卻發生了事故。


    一位從北京來的工程師失足跌下了冰川,他們隨後在冰川下麵的綠洲中,找到了他摔得稀爛的屍體。悲痛之下,他們隻能選擇將這位工程師的遺體就地掩埋,但是在挖掘泥土的過程中,忽然飛出了一個藍色的大火球,個頭有籃球大小,在半空盤旋兩圈,一下子就衝進了人群裏,戰士們急忙之間,隻能紛紛閃避。


    火球落在地上,藍色的火焰逐漸熄滅,胡八一看得清楚,原來這個火球,正是他之前見到的那種奇怪瓢蟲,也就是夏陽剛剛所說的達普鬼蟲!


    不過當時,並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麽蟲子,一個戰士好奇地想抓起那隻蟲子觀看,但是就在他手指與瓢蟲接觸到的那一刹那,瞬間就被一股藍色的火焰點燃,頃刻間,雄雄的烈焰就吞沒了他的全身,皮膚上瞬間起滿了一層大燎泡,隨即又被燒爛,痛苦地倒在地上扭曲掙紮,淒慘的叫聲響徹了整個山穀。


    這種活人被火焚燒的情景,實在太過殘酷,幾個年輕的小戰士下意識就開了槍,但卻引出了更多的達普鬼蟲,變成藍火球衝向他們。驚怒之下,他們隻好邊跑邊開槍,但卻引發了雪崩。懸在大冰川上的數萬噸積雪,就像是白色的大海嘯,鋪天蓋地向他們湧來,將他們徹底吞沒……


    胡八一沉聲道:“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部隊的醫院裏了,而除了我,我所有的戰友……”


    他並沒有繼續講下去,但所有人都聽得出來,他的那些戰友,恐怕已經全部犧牲在了那次雪崩中。


    說道這裏,胡八一忽然提高了音量:“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要改道去昆侖冰川?”


    “事情是這樣的。”陳教授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鏡,在幾人的注視下,解釋起來:“當年的雪崩,其實是由一場級別不高的地震引起的,不是因為你們開槍。我是在一份內部資料看到的,後來在國家地質局,也得到了證實。那場地震,還把昆侖冰川的東麓,給震出了一條裂縫。”


    “那這跟我們去找精絕古城,有什麽關係嗎?”胡八一不明白。


    “幾年前,有一個中外聯合考察隊去新疆探險,領隊的是我的一個老朋友,癡迷於西域文化。”陳教授說著看了shirley楊一眼,語氣十分唏噓:“可這個考察隊在去沙漠尋找精絕古城的路上,不知道為什麽改變路線去了昆侖冰川,然後就失蹤了,沒有一個人迴來。


    “你們怎麽就確定他們消失在那兒呢?”王胖子問道。


    陳教授道:“最後的求救信號,就是從昆侖冰川東麓發出的,所以我們分析,他們的失蹤,應該和那條被震出來的裂縫有關。”


    “那咱們去那裂縫,找什麽呢?”王胖子不解。


    “一個筆記本。”陳教授看了胡八一和夏陽一眼,道:“就是本世紀初,英國探險家,華特先生的日記本。他在日記裏,詳細地記錄了當年他們是如何一步步找到精絕古城的,這對於我們下一步去沙漠尋找精絕古城,非常有幫助!”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位考察隊領隊的人,應該就是楊小姐的父親吧。”這時,夏陽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沒錯!”shirley楊並沒有否認,也沒有問他是怎麽猜到的,點點頭道:“我之所以想去冰川,不僅僅是為了找資料,也是想繼續完成父親未走完的路,我想找出他們去昆侖冰川的原因,找出精絕古城的秘密。”


    胡八一和王胖子麵露恍然之色,終於弄清了她為什麽要改道的原因。隻有夏陽知道她語焉未詳,以著一種神秘莫測神情,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shirley楊不知道夏陽為什麽會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有些心虛,莫非他知道什麽?


    陳教授沒有注意到夏陽的眼神,他隻想盡力說服胡八一:“如果能夠找到精絕古城,完成我們的考古研究計劃,許多曆史的謎團將由此解開,西域文化的研究,也將迎來新的一頁。小胡同誌,這可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啊。”


    胡八一沒有說話,他心裏還在猶豫不定。倒是王胖子眼珠一轉,搓了搓手,說要去可以,那就加點錢吧,畢竟這事很危險,也跟他們沒什麽關係。


    夏陽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這個胖子,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讓胡八一情何以堪?人家還以為他之所以不去,是因為錢的關係。


    果然,shirley楊壓根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就拒絕了胖子,讓他們下一站就下車。


    夏陽雖然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但也不想被人認為是個見錢眼開的人,他站起身來走出車廂,隻留下了一句話:“我跟你們去。”


    “我也跟你們去。”胡八一看了王胖子一眼,同樣站了起來,跟在了夏陽身後。


    “我說,你們兩個怎麽迴事啊?”


    他們兩個都出來了,王胖子哪能一個人留在裏麵,連忙追了出來,在車廂連接處拉住了胡八一:“老胡,你不是說你不去了嘛,怎麽又變卦了,你到底怎麽想的?”


    胡八一靠在車門前,沉默了一下,才搖了搖頭道:“剛才聽他們那麽一說,讓我意識到,原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那麽戰友的痛苦和掙紮就可以麵對了,結果根本不行。”


    聽到他的話,王胖子才終於明白了他的想法,人一下子也變得沉重起來,安慰道:“老胡,你能好好活著,就是他們最開心的事。”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覺得對不起他們。”胡八一紅著眼睛道:“他們每一個人,都有絕對不死的理由,可最後幸存的人卻是我。我這條命,是很多戰友用他們的生命換來的,我現在卻連去看看他們的勇氣都沒有。我做不到,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去!”


    “你是應該去。”夏陽站在一旁,讚賞地道:“能直麵自己的過去,才能解放自己的心靈。這也是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站起來的道理,老胡,我支持你!”


    王胖子吐了口氣,重重點了點頭道:“我懂!行,你倆說去,咱就去。”


    胡八一看了夏陽一眼,又看著王胖子,凝重地道:“胖子,聽我一句,這事兒跟你沒關係,你別去了。”


    “老胡,你什麽意思?”王胖子聞言一急。


    胡八一道:“沒別的意思,太危險了,我不能拉你趟這渾水。”


    “你瞧不起人是吧?”王胖子瞪起了眼睛。


    胡八一搖搖頭:“當然不是!我知道你什麽都不怕,但我確實不能帶著你去。”


    “合著你丫和夏兄弟都能去,就我胖子不能去是吧?”王胖子大手一揮,止住了胡八一的勸說:“別他媽廢話,都到這兒了,多大的事兒也得咱仨一塊。”


    聽他這麽說,胡八一不禁感動地看著王胖子,不知道說什麽好。


    王胖子直勾勾地看著他:“我跟你講,老胡。七零年你當兵走了,你知道我最怕什麽嗎?我就怕第三次世界大戰開始,你上了戰場,咱倆再也見不著了。尤其是咱倆中間斷了聯係的那幾年,我在那牛心山真是快待不住了!七九年,你上前線,信上我啥也沒說吧。我不是沒話說,我有一肚子話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怕說了晦氣,怕你他媽迴不來了!你不知道,知道你被部隊趕迴來了,我是真高興!我他媽和你爹一樣高興!”


    聽著胖子的話,胡八一欲言又止,雙眼通紅,內心無比感動。


    聽著王胖子的一番話,夏陽心中也是無比感慨,沒有想到一向愛財如命的他,和胡八一竟然會有這麽深厚的友誼。這樣的情感,是夏陽的人生裏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讓他極為觸動!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友情吧。


    想了想,夏陽若有所思地看著二人,說了一句:“老胡,就讓他一起去吧。”


    “就是!人夏兄弟都發話了。”


    王胖子認真地道:“老胡,毛主席他老人家說過,與天鬥與地鬥,其樂無窮!小小的昆侖冰川,算什麽呀?你胡八一想扔下我,沒門兒!”


    胡八一揉了揉發紅的眼睛,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胖子,你丫剛才錢要少了!”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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