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陽,你剛才聽到了?”農勁蓀臉色有些難堪,如果是其他弟子,他還可以喝斥幾句,但是說話的人是夏陽,他就有些不好開口了。


    在他的心裏,夏陽的地位和分量,和其他普通弟子是有所不同的。首先人家乃是海外歸來,為人又極為正直,熱誠,勤快,平日裏也不計較身份,時常幫助師兄弟幹粗重活。其次又捐了那麽多學費,解了精武門的燃眉之急,而且最重要的是還為了霍元甲之事東奔西走,出錢出力,花那麽多心思,就是為了替霍老四討迴一個公道。這樣的弟子,他又豈能冷語相對。


    夏陽隨手拉過一根凳子來,坐在他身邊,靜靜地道:“農大叔可是覺得,五師兄會威脅到大師兄的館主之位?”


    農勁蓀仿佛被人拆穿了心事一般,臉色一變,望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下意識就想否認,縱然自己有這種想法,但也是萬萬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的,否則他這不是成了妒賢嫉能嗎?


    不過看到夏陽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想法逃不過這位心思機敏的弟子,隻好苦笑了一下,對著手上的煙鬥猛吸幾口,才長歎一聲道:“阿陽啊,不是我反對陳真,我也知道他能幹,但精武門的館主始終是廷恩,要是外麵的人都隻知道陳真,而不知道廷恩的話,這讓他將來怎麽服眾?”


    夏陽知道,作為霍元甲的生前摯友,站在農勁蓀的立場,於情於理都肯定會是站在霍廷恩這邊,但是排斥陳真,甚至是將他趕出精武門,就真的是一件好事嗎?一個分裂的精武門,從任何角度來看,都隻有百害而無一利!


    他淡淡一笑:“農大叔不覺得,有五師兄在,對大師兄來說不是更好嗎?”


    沒等農勁蓀反駁,他自顧自地道:“現在的精武門正是多事之秋,處於風雨飄搖之際,外有日本人虎視眈眈,內又有其他武館,無時無刻不想取精武門而代之。我並非懷疑大師兄的能力,但是要他一個人應付這些事,也未免太過勢孤力單了。而五師兄是師父親手教出來的弟子,也是師父一手養大,以他的忠心,我可以保證,在他心裏絕無要與大師兄爭奪館主之意,有他幫大師兄,這才是我們精武門之幸!”


    頓了頓,他繼續道:“而且,農大叔你也太小看大師兄了。作為師父的親子,霍家拳的正宗傳人,大師兄的身份是誰都取代不了的。就算他現在的功夫現在一時比不上五師兄,但是隻要大師兄肯下苦功,來日方長,又有誰能保證他不會迎頭趕上呢?農大叔,你應該要對大師兄有信心才對。”


    “阿陽說得不錯!”


    不知道什麽時候,霍廷恩已經來到了兩人身後,並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自從陳真迴國之後,先是打敗介川龍一,就已證明了,論武功,陳真不在他之下。論威望,陳真和夏陽一起,查明了父親的真正死因,也在一眾弟子的心目中地位極高。之所以精武門的館長是他,隻因他是霍元甲的兒子,所以這兩天,他也覺得有些不甘心,並隱隱生出一種想要與陳真較個高下的念頭。


    不過在聽到夏陽的話後,霍廷恩立刻便醒悟過來,也為自己的心思感到一陣慚愧。他神色平靜地走上來,道:“其實陳真來做館主,也沒有什麽不可以,他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我們精武門,這些我全都明白。本來這些事都應該由我去做,是我自己做得不夠好,這些年來,我一直活在父親的保護和農大叔你的照顧之下,從來就沒有長大過,現在父親不在,我也是時候該學會如何承擔責任了。阿陽,農大叔,你們放心,無論誰當館主,我都會盡心盡力發揚精武門,絕不會讓父親在九泉之下蒙羞的。”


    農勁蓀怔怔地看著霍廷恩,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頓時老懷安慰地道:“沒想到你會這麽想,看來廷恩你終於長大了,你爸爸也算是後繼有人了。不過精武門的館主,還是要由你來當的。”


    見他二人把話說開,精武門的一場內部危機就此化解,夏陽不由會心一笑,默默地走開了。


    隨後,那兩人也被收入精武門,不過夏陽並沒有去歡迎他們,而是繼續去練起了自己的馬步衝拳。


    下午很快過去,就要即將天黑之際,解元魁領著一隊巡捕來到了精武門。


    “元魁兄,怎麽樣?結果出來了沒有?”農勁蓀急忙上去問道。


    解元魁將他拉到一旁,低聲道:“查出來了,經過洋人醫生的化驗,鱷魚幹確實有毒,而且和霍大爺體內的毒素一模一樣。”


    “這該死的田根!”農勁蓀聽完臉色便是一黑,強忍著怒意,喊來旁邊一位弟子:“阿彪,去把廷恩,陳真還有阿陽叫過來。”


    不一會,夏陽陳真霍廷恩全部過來,農勁蓀直接將化驗結果告訴三人,然後才問道:“你們看怎麽辦?”


    “我要去殺了他,替父親報仇!”知道了果然是根叔下的毒,霍廷恩頓時雙眼通紅,立馬就準備衝去找他。


    “大師兄,你先冷靜一下!”夏陽連忙將他拖住:“你之前說過,根叔在精武門已經幾十年了,連師父都是他看著長大的,照常理推測,他沒有下毒害師父的理由。這件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我們精武門裏,也未必隻有根叔一個內奸,你先不要急。”


    這裏畢竟是真實的世界,不是在看電影,很難確保日本人沒有安插另外的奸細在精武門,夏陽不得不考慮周全。將霍廷恩勸下來後,他才接著說道:“師父被害這件事,不用說,背後一定是日本人主使的。而昨天查到師父死於中毒之事,精武門上上下下都知道,此時肯定也已經傳出去了。現在大家都看著我們,其他人雖然不知道解老總是來幹什麽的,但是真正的兇手一定會心虛。所以等會在讓根叔交待主謀之前,一定要先封鎖精武門,並確保所有的弟子都在場,以防有人逃跑。另外還要注意一件事,就是在審問的時候,內奸很有可能會隨時殺根叔滅口,大家千萬要小心。”


    夏陽說得如此清楚,其他人也都聽他的,解元魁點點頭道:“好,我這就派人去外麵把精武門整個封鎖起來,保證一個人都跑不掉!”


    說完,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對著他的副手嘀咕幾句,讓他帶著手下退出了精武門。


    然後,霍廷恩才走到院中,將所有弟子集中起來之後,才對站在最後麵的一名弟子道:“阿仁,關門。”


    “什麽?”叫阿仁的弟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愣了一下。


    “去把大門關上!”霍廷恩又重複了一次。


    待那名弟子跑過去,將大門關閉之後,霍廷恩又對旁邊一位女弟子道:“小惠,去廚房把根叔叫出來。”


    “哦?”小惠雖然奇怪,但並沒有多問,直接去了。


    就在霍廷恩讓小惠去找根叔的時候,一個身材幹瘦的男子忽然悄悄地退出人群,準備往後院繞去,卻被早就盯上他的夏陽高聲叫住:“阿祥師兄,你這是要去哪啊?”


    夏陽這麽一喊,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阿祥神色慌張,支吾著說道:“我……我肚子疼,想去解個手。”


    夏陽嗬嗬一笑,向不遠處的陳真使了一個眼色。


    “憋著,不準去!”


    陳真用冰冷的眼神掃了阿祥一眼,看得他渾身一顫,然後環視了一圈院中之人,不顧眾人的議論,冷冷地道:“接下來,暫時誰都不許離開這個院子,誰要是敢走,別怪我對他不客氣!”


    很快,根叔就被帶到了院中,見到場上嚴峻的氣氛,他的臉色立刻就白了起來。


    霍廷恩直接將一個白色布包甩在地上,強壓著恨意道:“根叔,我們將這些你買給我爹吃的鱷魚肉拿去化驗過了,證實了和他中的是同一種毒,你有什麽要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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