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到了八月下旬,這一天是星期天,禦尊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不顧天氣炎熱、太陽毒辣,一大早拖著常霏穿街走巷,漫無目的地亂逛。總算他良心還沒有黑到底,給她準備了一把太陽傘,他自己則裝酷,戴了副時尚拉風的太陽鏡。


    常霏本來想去水雲潔那裏的,結果被禦尊拖來逛街,心裏挺不耐煩的。而且,她也害怕遇到熟人,這幾條街道,那些年她和海澈不知道走過多少次,每一寸水泥地都有一段美好的迴憶。


    春輝弄東側有家夫妻店,做出的鴨血粉絲湯非常地道,那時候,她和海澈經常去光顧,一邊吃美食,一邊聽他們夫妻兩個鬥嘴,其實爭吵的原因很簡單,因為老板總是大手大腳花錢,而老板娘則喜歡精打細算,兩人都想做財政大臣,管製另一方,後來老板娘一賭氣,幹脆在西側另開了一家店,於是整條小弄都飄滿了金陵鴨血粉絲湯的味道。


    蓮花巷有位雙腿殘疾的老人,吹得一手好葫蘆絲,每當天氣晴朗,他總是會出來曬太陽,旁若無人地閉目吹湊。他還養了兩隻八哥,一隻會怪聲怪氣地大叫“絕世好曲,絕世好曲……”,而另一隻總是故作深沉,以懷疑一切的眼光看待整個世界,模樣非常滑稽。自從看到這一幕,常霏總是喜歡在沒人的時候逼迫海澈,一會兒要他學八哥叫,一會兒要他裝深沉,害得他從此後提鳥色變。


    有一迴天氣驟變,忽然下起傾盆大雨,常霏路過,看到老人艱難地轉著輪椅,渾身淋得象落湯雞,很多人視若無睹,常霏卻做不到,將老人送迴了家中。後來,她還幫過幾次小忙,一來兩去,連那兩隻八哥都認識了常霏,一隻會大叫“絕世佳人”,另一隻轉動著小眼睛表示懷疑,每次都惹得常霏開懷大笑。如今老人已不在人世,那兩隻八哥也不知是飛了還是進了別人的肚子。


    丹桂巷以一棵百年丹桂聞名,到了這裏,她的兩條腿就不由自己,踏著舊日的足跡,走上那條油光水亮的青石板路,在路的中央,鑲嵌著圓圓的鵝卵石,放眼四望,清一色的青磚黛瓦,庭院抱廈,間或幾家古色古香的茶室和中餐廳。


    常霏記得有一個周末海澈帶她到這裏玩耍,車子剛開進巷口,看到兩個高年級的男生被十幾個小混混追殺,渾身鮮血淋漓,路人紛紛閃避,司機正準備調頭,那兩人打開車門鑽了進來,海澈不想多管閑事,她卻於心不忍,吩咐司機快點開車,送他們去最近的醫院。後來那兩人傷愈出院,似乎還找到她的班級想向她道謝,不過被海澈拒之門外。再後來海澈嫌這條巷子混亂,再也不從這裏走,也不許她踏入一步。


    白馬巷是一條文化氣息很濃的巷子,兩邊擺滿了店鋪,有古玩、樂器、手工藝品、絲綢、香料、舊書籍……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當她經過一家香料店時,毫無預兆,一條髒得要命的流浪狗不知從哪裏竄了出來,對著她齜牙咧嘴,露出可怕的大犬牙。常霏嚇得一哆嗦,“澈澈”兩個字不經大腦,衝口而出。一直當隱形人的禦尊飛起一腳,狠狠踢中大狗,那狗嗚嗚地叫了幾聲,落荒而逃了。


    常霏恍然想起,有一次她和海澈從這裏經過,她興衝衝走在前麵,海澈因為付帳落後幾步,也是忽然衝出來一條流浪狗,對著她汪汪直叫,她嚇得要死,尖聲大叫“澈澈”,海澈扔掉手裏的東西,衝到她身邊時,那條狗不知道被誰踢了一腳,已經灰溜溜地逃掉了。為了這事,海澈還自責了好多天。


    不遠處有家風味小吃店,老板娘從窗子裏探出頭,看到常霏,露出了春風一般的笑容:“小姑娘,好久沒來了,是不是結婚生孩子去了?”


    常霏顯然跟她極熟,不好意思地笑笑:“怎麽可能呢,我若是結婚,肯定不會忘了給你發喜糖。”


    “忘了也沒關係,隻要喜蛋不忘就行。”老板娘吃吃地笑,眼睛彎成了月牙:“你那個形影不離的男朋友呢?怎麽沒和你一起來?我記得你們兩個吃豆漿,你喜歡原味,而他總喜歡加很多糖,然後你喂我,我喂你,害得我家那口子酸掉了兩顆大牙……”


    常霏心裏又酸又甜,不由得陷入迴憶,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神色。禦尊又妒又恨,一張俊臉黑得象鍋底,拉著常霏快步離開。


    走出白馬巷,就到了丹香路,旭城中學就在這條路上。校門前範仲淹石雕像風姿依舊,一點沒變。石像的後麵是磚雕,右邊刻著“勸天下之學”,左邊刻了“育天下之才”。


    當年她和海澈在這裏不知道照了多少張合影,原來,那些她曾經以為擱淺的記憶依舊清晰如昨天。


    禦尊盯著她的側臉,盛夏的陽光將她的臉龐曬得微微發紅,她側著頭,眸色溫柔,纖長的睫毛不停輕顫,就象輕盈又美麗的蝴蝶翅膀,嘴唇微微開啟,好象在與某人對話。石像莊重古樸,曆經風霜,仿佛要從曆史中走來,而她秀麗清雅,長發飄舞,仿佛要走入滄桑的曆史。


    禦尊兩隻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心中妒嫉如狂,差點控製不住自己。好半天,他才找迴自己的聲音,嘶聲說道:“作個告別吧,將它深埋在心中,從今往後,永遠不要再想起!”


    常霏重新麵對現實,她伸出雙手,輕輕撫摸著這尊見證過她愛情的石雕像,淚水如珍珠掉了滿地。


    看到自己的女人為別的男人流淚,禦尊心中妒火熊熊燃燒,恨不得到哪裏找顆藥,讓常霏吃了徹底失憶:“你男人還好好的站你跟前,一沒死,二沒殘,你哭什麽喪?”


    常霏瞪目看著他,覺得這個男人今天真是莫明其妙,明知道帶她到這個地方來,必定會觸景生情,不能自已,他還這麽做,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而且,這話聽上去酸溜溜的,好象在跟海澈爭風吃醋似的。


    常霏心念一動,但馬上就否定掉了。這男人是誰?他的身邊會缺女人?他會為一個女人動心?別自作多情了!她在心裏暗罵自己愚蠢,很快將這個可笑的想法拋之腦後。


    看著茫然不知所措的常霏,禦尊想到一個可能,眸子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他覺得自己真是搭錯筋了,這個地方他一分鍾也呆不下去了。


    興衝衝而來,怒衝衝而走,常霏不相信禦尊會這麽好心,特意帶她來這裏重溫自己和海澈的過去。她雖然心情激蕩,卻多少能感覺到,這個男人似乎在期待什麽,隻不過她不覺得自己的過去與禦尊有何交集,因此懶得多問。


    逛了這麽長時間的街,兩人全都熱得滿頭大汗,衣服都濕了。晟哥開著科尼賽克,就跟在他們身後,兩人上了車,隻覺清涼浸潤全身,說不出的舒服。


    禦尊看著常霏紅撲撲的俏臉,水汪汪的美眸,心中某處一片柔軟。他抽了幾張紙巾,幫她擦拭汗水,動作十分溫柔,眉目染笑,眸中一片溫情,常霏卻感到全身發毛,僵硬著身子一動不動。


    禦尊坐她邊上,當然能感覺到那種無聲的抗拒,他氣得差點又要爆粗口,手上的動作一頓,正要發作,已經察覺到不妙的常霏迅速搶過紙巾,將他鬢角的汗水擦去。趁著他發呆時,她擰開一瓶礦泉水遞到他手上。在他仰起脖子喝水時,她重新抽了幾張紙巾,將男人額頭上和脖子裏的汗水擦幹。


    大半瓶清甜幹冽的礦泉水入肚,禦尊心中的火氣煙消雲散。他放下瓶子,死死盯著常霏,嘴角彎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看在她知錯就改的份上,他就不跟她計較了。


    常霏被他看得渾自不自在,心裏卻鬆了口氣,知道禦尊的火氣降下來了。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將頭擱在她肩膀上,常霏本來想忍忍的,可是男人最喜歡得寸進尺,他把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壓得她氣都透不過來,而且,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剛止住的汗水又重新冒了出來。她往邊上讓,可是她讓過一點,他逼近一點,很快將她逼得讓無可讓。她終於熬不住了,抱怨道:“重死了!”


    禦尊不僅沒放開,雙臂反而摟得更緊,他在她耳邊低低地笑,毫無廉恥地說道:“我整個人壓在你身上都沒把你壓死,這點重量算什麽?”


    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專注”開車的晟哥聽得一清兩楚。


    常霏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臉刷的一下漲得通紅。


    禦尊笑盈盈地親吻著她的手心,常霏縮迴手臂,他故作詫異地問道:“咦,你的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發燒了?”


    “不是!你坐過去一點,我快要熱死了。”


    “真的嗎?”禦尊聞言鬆開雙臂,稍稍坐正了身子。常霏正在詫異他今天怎麽如此好說話,禦尊的兩隻手已經從她的連衣裙下擺鑽了進去,到處亂摸:“……讓我看看哪裏熱,有沒有出汗?”


    車上有後視鏡,晟哥隻要稍稍抬起頭,就能看到他們兩個在做什麽。常霏嚇得大驚失色,連忙去捉那兩隻不規矩的手,斥罵道:“你個瘋子,快住手……”


    後車座裏展開了一場力量懸殊的攻防戰,常霏哪是他對手,盡管拚命抵抗,陣地仍舊一寸寸失陷。


    禦尊雙手停在她短ku邊緣,關懷備至地問道:“還熱嗎?”


    常霏“受chong若驚”,不停搖頭:“不熱了!”


    禦尊一臉不放心,再次確認:“真的嗎?”


    常霏“感恩戴德”,不停點頭:“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加菲投雷!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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