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霜天肅容深沉,開口道,“你確定要與我們作對?”


    “不夠明顯?”甘青司鬼氣一動,兩名召鬼在他身後出現,已是備戰之姿。


    兩方相持,道法靈光鬼氣猛地相撞,甘青司與甘雲歸各自分開,所處位置立即被靈劍劈開一道深窪,唐鳶兒雙手靈珠飛於上空,每道靈光直朝羅寒和賀江月打去,如影劍勢淩厲與靈珠光相碰,俶爾兩音震耳。


    隨行在甘青司手上鬼氣纏繞,與唐霜天手中之劍靈鬼各噬,身後甘雲歸雪青靈光在地立成光牆鎖住一眾弟子,他左手一道黑霧如小蛇匍匐纏繞至靈牆,頓時尋蹤穀弟子皆是退讓,就連唐鳶兒都收迴靈珠大步倒退。


    唐霜天見狀更是大駭,一掌揚起,數枚珠子從袖中齊散,剛到靈牆皆被黑蛇卷入腹中。羅寒與賀江月飛快衝向唐霜天,而甘青司收劍一把拉起甘雲歸飛上馬,身後衝撞聲不斷,卻也逐漸減弱。


    跑了半刻鍾甘青司抱住甘雲歸一踩馬背就往樹林裏飛去,寬敞大道上隻剩一匹空馬馳騁,飛身在半空的甘青司心間扯痛難耐,沒能使上勁的他狠狠往地上落。見此甘雲歸急忙反手將他拉入懷中,安然落地後,他才敢大喘氣,正想說話,就見麵前瑩白雪上一片猩紅。


    “夙冶!”


    甘青司臉上言文已然消失,可每一道血管竟呈烏色布在麵上,他氣息微弱,隻有低低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未斷氣。


    “怎麽辦?夙冶,我的鬼氣未到高階,不能渡你。”甘雲歸急得雙眼通紅,“我……啊,靈力不行,怎麽辦?夙冶,我該怎麽辦?”


    一隻手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甘青司道,“小聲……,”


    甘雲歸眼淚直淌,邊顫抖著手擦去他唇邊血跡,“夙冶……,”


    甘青司目光一凜,盯著正前方不動,緩道,“來了。”


    日光已然落下帶不來一絲暖意,樹木稀少的林中突地詭異沉寂,漸漸傳來風的唿嘯聲,連同一陣駭人的陰寒。


    轉眼間,數十道黑影停在兩人三丈處,他們緊緊裹著黑袍如同地獄勾魂使者,雙眼空洞的盯著前方。


    甘青司坐直了腰杆迴望黑衣人,他半天不作聲,對方也遲遲未動作。


    “怎麽不動手?”甘青司如同聊家常似的,半點看不出危機感。


    對方抬手指了指他身後的甘雲歸而後又看向甘青司。


    甘雲歸見此驚駭不已,全身寒毛直豎。


    “要是我不讓呢?”甘青司笑問,眼神驀地交織不同情緒,他問,“可是要如那日一般取我性命?”


    黑影仍是一聲不響站在寒風中,樹葉颯颯之聲使得靜謐不再。


    “靳諶,為何不答?”這話甘青司足足耗盡了所有力氣,他道,“我知道,你是靳諶。聚沙江樂師是你,暴露山鬼謠位置是你,襲擊席真師兄是你。”


    對方愣愣抬起手將麵上黑布撤去,留下半張麵具的臉,眼光不移,漸漸恢複了些神采,他道,“主子。”


    甘青司深吸口氣,“我隻問你,十年前通都之事是不是你?”


    靳諶重重往地上一跪,並未答話。


    “你似乎並不驚訝。”


    他微微抬頭,“你從小穎悟絕倫,我知道瞞不了多久。你如何發現的?”


    “當初我告訴你我見到路北的時候,你好像並不驚訝他成為召鬼的事,就像早知道此事一樣,反而問我他說了什麽,那時我也未深想。真正懷疑是因為山鬼謠,當初席二師兄提點後我才覺奇怪,他行事謹慎,為何在與我們相遇後立馬被思藺發現,那時除了蘇幕裏就是夢嶺在長容,而夢嶺因為席真師兄自然不會動手,真正想動手的人不便。但要說我們當中誰最可能向思藺他們報信,隻有你,雖然如何想都說不通,但往下推敲,你是聚沙江的樂師便明了了。靳諶,那時你躲在暗處,山鬼謠不可能知道我們的關係,你更不可能主動告訴山鬼謠讓他輕易把你當做威脅,後來我才想明白,山鬼謠要的是席真師兄,你要的是我。出通都後我第一次遇襲的那群人也是受你指使吧,我的行蹤除了你無人知道。”


    靳諶不言。


    “我不知道你們做了什麽交易,可你卻有理由殺他,我為了確認,當著你的麵說要去尋南歌子,其實我並未告訴思藺,知道這件事的隻有在場的幾個人罷了。還有,你曾有意無意讓我往小瞳身上想,可南歌子之事我也未知會他。席真師兄離開時,我便讓他隱蔽行蹤往鎬鳴去,知道他位置的人隻有我。”


    “百宴那日我並未看見你和席真聯係。”


    “是,那時我在穀中,可阿願不在。”


    “所以鬼鳥也不是白瞳所化。”


    甘青司頷首,“是我,你不是鬼師自然分辨不出。不出所料後果真有人埋伏,沿路襲擊各門派的大多為靈師,可襲擊席真師兄的偏偏是鬼師,因為你想讓我誤會小瞳。你要去找小瞳是因為你急了,你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你也怕他迴來所以親自去尋。我說得可對?”


    靳諶無奈一笑,“是。主子可否迴答我一事?”


    “什麽?”


    “唐輕塵是誰?”


    甘青司發現甘雲歸一直在發抖,偏身按住他的肩致以一笑,見他稍微和緩才道,“果然唐輕塵是你們所為?”


    “難以奉告。”


    “我也一樣。”甘青司話完靳諶身後黑影有了動作。


    他道,“主子,多有得罪。”


    鬼影猛地前撲,靳諶提劍幾個起落抽劍就上,劍鳴長響,紫光靈動。


    一個個身影落到甘青司和甘雲歸麵前,席若白長劍落地,黑影霎時嘶喊漸漸消失,黑衣人步步後退,一迴身後邊又是尋蹤穀一行。


    靳諶看向甘青司,“不愧是主子。”他一劍紅光斬向後方,尋蹤穀人立即躲閃,其餘黑衣人紛紛為其開路,他竟是在瞬時間消失無影蹤。


    “黃法!”


    “竟然是黃法!”


    不見靳諶後,黑衣人個個自燃於黑火中,以鬼氣毀身。


    席若白收劍立馬趕到甘青司身旁,“為何要用召鬼?”


    “不這麽人家不會信嘛。”甘青司可憐兮兮地往席若白身上靠,一邊道,“聽歡,我疼。”


    席若白急忙看向江溢,“師兄,你快看看他怎麽樣?”


    江溢笑道,“別理他,你問問人唐霜天,半點沒逼召鬼動手,他那召鬼就是走走過場,這人純粹是裝的。”


    席若白急道,“他吐血了。”


    “你就讓他吐。”江溢實在看不過一拍他肩膀,“青司兄,還沒演夠呢?”話剛完,甘青司就暈倒在席若白懷中,“他娘的,這人真打啊,若兒讓我來!”江溢手忙腳亂給他修築鬼氣又點了他周身幾大穴,一邊罵道,“唐霜天你下手怎麽這麽不知輕重!出了人命老子弄不死你!”


    對麵唐霜天也是茫然,被江溢罵一通也就罷了還被席若白死死瞪了一眼,事先可沒人告訴他甘青司有傷啊。


    甘青司此時麵色煞白,言文沉黑,昏迷間他又嘔了一口血。


    “唐——不是,甘雲歸,青司兄他為何鬼氣無幾?”


    甘雲歸驚訝道,“他從被我救醒就無甚鬼力,別說禦鬼就是召屍他也要去半條命啊。”


    江溢擰眉,他在四更天看到他召出十鬼以為他身子並無大礙,可曾想這人半點鬼力都沒有還敢硬闖。


    “我來。”輕飄飄的一句話把眾人嚇得直發怵。


    隻見一名陌生男子走近,大家實覺奇怪,個個亮出長劍。


    他也並未停下腳步,甚至有些著急往前,甘雲歸見了立馬道,“是小三!”


    白久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蹲在甘青司身旁,他手按在他心髒處結印,動唇道,“過來。”


    號令一下,所有靈師都感到無比沉重的屍氣,林子傳來不一的腳步聲,隨後大批活屍趕至,就見無數鬼氣從它們身上傳出全部渡到甘青司身上。


    甘雲歸一見急了眼,“他昏迷不醒無法提煉鬼氣,光是這些低階活屍如何修築?”


    白久半天抬眼,輕聲道,“不是修築,是修補他經脈,這些不能助他召鬼之力。他是否幾次強用鬼力?”


    “嗯。”


    “活該。”


    白久話完,就見他纖長的手指上布滿密密麻麻的言文,看得江溢心驚,甘青司的言文他親眼見過和此人別無二般,這人少說也有十位召鬼,並且階位不低。


    “小久?”低低地聲音傳出,旁邊一眾人才鬆了口氣。


    “嗯。”


    “你怎麽會在這?”


    “你弱。”


    “我……,”甘青司隻差沒再氣吐血,他按捺下罵人的衝動,又對幾人道,“我無事了,莫擔心。”


    “什麽叫無事?”白久反問,“我再遲一步,你就到下麵問好了。”


    甘青司深唿吸道,“小久,閉嘴。”


    “哦。”


    顯然甘青司的話已經沒了半分重量。


    白久又問,“靳諶,怎麽迴事?”


    “你不是看到了嗎?”甘青司雙目微閉,忍去身心的不適。


    手上動作未停,白久似是猶豫許久,而後問,“路路他害的?”


    “尚不知曉。”


    情緒有些不穩,他似是生起怒意,道,“我待會去尋他。”


    “不許去,小久,聽話。”


    “為什麽?”


    “他一個人做不到,你現在去追要麽和我現在一樣,要麽什麽都找不到。”甘青司輕歎,“小久,我會查出來,切莫獨自行動。”


    白久的臉在狐狸麵下看不清表情,他又迴複淡漠的語氣,應道,“好。”


    一刻鍾後,甘青司已能自己活動,大家也算安了心。見此唐霜天也走向他們,神色仍是複雜,他看向唐輕塵眼中是說不出的惋惜,他捏緊劍問道,“輕塵他可有半點魂靈?”


    甘雲歸低下頭,有些傷感,“三魂隻剩地魂爽精,七魄不具。”


    命魂不留,無力迴天。


    唐鳶兒忍住淚意,“師兄他怎會……,”


    “我把他還給你們。”甘雲歸說著就往甘青司方向看去,見他點頭,他也笑了起來。


    “可否等一下。”唐霜天道,“甘兄昨日給我的信,我未瞞七子師妹,她應該要到了。”


    未消半會兒,兩道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唐七子飛快跑向他們,身後池九霄一臉驚慌生怕她摔了。


    甘雲歸看到唐七子時啞口無言,隻是默默注視著她。


    唐七子見他耳朵凍得發紅,哈了口氣在手中,雙手覆上他的耳朵,道,“謝謝你把我哥帶迴來。”說完話的她臉上滿是淚痕,通紅的眼不知哭了多少迴。


    甘雲歸邊搖頭邊忍住淚意。


    “還好你未讓他一個人留在那,我哥他最怕冷了。”沉浸在迴想中的唐七子終是無法壓抑悲痛撲到甘雲歸懷裏嚎啕大哭,看得所有人不禁難受。


    甘雲歸輕拍她的背,一時間心口滿是沉悶,他道,“你帶他迴去吧。”


    唐七子紅腫著眼,“我沒辦法。”她在熟悉的懷抱中泣不成聲,她斷斷續續道,“等你找到魂魄後,再帶他迴來可以嗎?”


    甘雲歸難以置信看著麵前的尋蹤穀眾人,“逝者入土為安,我……,”


    “我想了一整晚,甘公子,你將他送迴我身邊的恩情七子無以為報,我是他妹妹,”她哽咽許久,“他一定也不願待在冰冷的土下,生時他就極愛助人,若是他知道也不會反對的。”


    “唐姑娘,我隻是殘魂,不能占了你兄長的身體。”


    “我也不願看見他了無生息的樣子。”


    甘雲歸明白她的善意,心中感慨萬千,換做任何人都無法接受,他甚至早就有了準備,可唐七子卻給了他無比的恩情,“唐姑娘,多謝你。”


    唐七子抹去他麵上清淚,道,“喚我一聲七子可好?”


    甘雲歸含淚一笑,“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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