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冷風鑽進屋內,吹得燈火直顫。


    風栗盯著司馬璿的魂魄,看著看著就要掉下淚來。剛剛還坐在一起說話呢,怎麽這個人這麽脆弱,這就死了?


    司馬璿想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於是喊她:“風栗……”


    這時姬翎又摸了摸司馬璿的脈,雖然脈象不強,卻也不至於沒救,“人還有氣呢,死不了。”姬翎說道。心想到底是要違背師訓了,不可能人就這樣躺在她麵前,而她視而不見。


    “啊?”風栗伸手過去探司馬璿的氣息,轉頭又看向站在地中央的司馬璿,來來迴迴看了兩遍。“沒死?”她問的是姬翎,也是司馬璿。


    “我不會讓她死的。”姬翎說著,取了針來,在司馬璿幾處大穴落針。


    風栗還是沒弄明白怎麽一迴事,就聽姬翎說道:“最後一針,一定會醒的。”說完慢慢下針。


    司馬璿對風栗說道:“我可以解釋……”話未說完,忽然一疼,再睜眼時已經迴到肉身。


    姬翎鬆一口氣,笑著看向風栗,“醒了。”


    然而風栗卻高興不起來。


    她仔細分辨了司馬璿的氣味。發現以前每次覺得她不一樣的時候,都是她發病的時候。不對,她不是病了,隻是魂魄脫離了*,肉身雖然還活著,卻不能動。她記得長老跟她講過早前的一些見聞,其中有一件,便是說世間有人深諳靈魂出竅之法,個中高手還可令意識離體,而本體仍然如常可以走動可以說話,隻不過沒了靈性,恍若行屍走肉。


    風栗從來沒有把司馬璿往這方麵想過,一直都隻當她是普通人,之所以能看到衛子徹是因為與衛子徹生前有過羈絆。


    司馬璿的手動了動,稍微抬起伸向風栗。她從前雖然有想過要靈魂出竅嚇一嚇風栗,但絕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當她看到風栗為自己掉眼淚的時候,心裏突然有種負罪感,覺得自己好像欺騙了一個善良的人。


    姬翎見人已經醒了,又摸了摸脈,然後起身囑咐風栗道:“你看著她,這針再有兩刻鍾才能取下來,這期間不要讓她亂動。”說完走進廚房,準備做飯。她到現在都還沒吃晚飯。


    風栗答應著,待姬翎離開,才在床邊坐下,她問司馬璿:“你有話要說?”


    司馬璿輕輕點頭。


    風栗又問:“為什麽騙我?”


    司馬璿急忙搖頭。風栗將手心遞過去,司馬璿用不上力,隻得在她手心淺淺寫著:苦衷。


    不像每一次,司馬璿在自己手心寫字,這一次用力太輕,風栗隻覺得手心裏癢癢地,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去看清寫的到底是什麽。


    “你不是可以靈魂出竅麽?你出來跟我說不就好了?何必這樣。”風栗道。


    司馬璿卻是忘了這麽一迴事,這時候反倒顯出風栗比較聰明了,於是閉目凝神。心念動了,人卻沒動。


    怎麽迴事?


    風栗猜想大概和姬翎所用的針有關,於是循著記憶裏姬翎落下的最後一針,慢慢將金針拔出。司馬璿的魂魄才順利離開身體。


    “現在你可以說了。”風栗道。


    司馬璿深吸一口氣,於是把自己醒來發現迴到了一年前,發現自己不能說話,但是可以以意識的形態遊走的事情都說了一遍。隻是隱去了她認為不重要的,自己的公主身份。


    風栗聽說過有的人可以起死迴生,或者借屍還魂,卻從未見過像司馬璿這樣的。


    她也不能解釋發生在司馬璿身上的事情到底是怎麽迴事。


    司馬璿說:“我並非存心瞞你,但是……你應該能理解我的苦衷吧?”


    風栗卻完全沒往那方麵想,隻說:“我還以為你死了,沒死就好,沒死就好。”如果玄公子死了,我還上哪兒去吃那麽好吃的紫薯糕啊!


    司馬璿這才放下心來,又問:“姬翎姐姐,看不到我麽?”


    風栗搖搖頭:“看不到。”


    司馬璿:“那我們要怎麽跟她解釋我的情況?”


    風栗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過如果她的方法奏效,不如你就配合她讓她為你施針治療?”


    司馬璿:“……”


    兩人正說話間,屋外忽然起了一陣風,吹得門口的燈籠都跟著晃了起來。司馬璿還想多說點什麽,畢竟這幾天沒說話正憋得慌,還沒開口,就被門外的聲音打斷。


    又是她在樹林裏曾聽到的那個怪聲。


    司馬璿:“你聽到了麽?”


    風栗點點頭。


    司馬璿:“你覺得會是……鬼麽?”


    風栗不知道,仔細去分辨,忽然聽得有什麽東西撞在了門板上。


    聲音之大,連在廚房裏的姬翎都聽到了。


    見姬翎出來,風栗慌忙將金針重新插迴司馬璿身上,隻聽司馬璿尖叫一聲,甚至蓋過了屋外的風聲,然後重新被拽迴身體裏。


    屋外絕對不是鬼,風栗敢肯定,於是起身對姬翎說道:“我去看看。”


    風栗甫一開門,冷風灌了進來,隨即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圓潤的小豬,豬身上沾滿了混合著血的泥土,它趴在門口,虛弱地喘著氣。


    “姬翎姐姐,快來看啊,這裏有一隻豬!”


    xxxx


    這隻豬聞起來也不太一樣。


    姬翎急忙趕到門口察看,一把抱起受傷的小豬,“風栗去廚房幫我打點兒水來,我們先幫它清理傷口。”


    風栗一走進廚房,先是被煙嗆得直流眼淚,她摸索著打了一盆水,卻又聞著菜都要燒焦了,這位姐姐都不關火就直接扔這了?於是風栗想也沒想,先用水把灶火澆滅了。


    姬翎把小豬放在處置台上,先是摸著它的頭安撫幾句,然後轉身去準備繃帶等工具。


    那隻豬就躺在台上,四肢疲軟,不時地哼哼出聲,隻一雙眼睛格外有神,看上去竟似人一般,在上下打量這間屋子。和屋子裏的人。


    司馬璿偏頭看向離自己不遠的小豬,盡管豬身被汙泥覆蓋,但也不難看出它本來的膚色,粉嫩粉嫩的,個頭小巧渾圓,耳朵耷拉著,身後一小截尾巴卷起打了個結,看上去十分可愛。誰家新出生的小豬跑到這裏來了呢?還受了傷,真是可憐。司馬璿這樣想著。


    那隻粉豬似乎也注意到了司馬璿,緊緊地盯著周身被插滿金針的她看了片刻。


    “你跑那麽快幹什麽?”


    嗯?


    司馬璿先是看一眼廚房,風栗還沒出來;又看一眼姬翎,姬翎進了內室。那剛才是誰說話?


    那個聲音又說:“跟你說話呢,你往哪兒看?你跑那麽快幹什麽?”


    司馬璿的視線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兒,最後不得已落在那隻粉豬身上。然後就見粉豬的嘴巴動了動,“就說你呢,為了追你,害我摔了一跤,一路骨碌到門口,我稚嫩的肌膚都被割破了……”


    不等豬說完,司馬璿已經嚇得頭發都豎起來了。她在心裏不住地唿救:風栗快來救我啊!豬說話了!救命啊!有妖怪啊!


    她掙紮著想要起來,可是身上還插著一堆針,她又不敢輕舉妄動。


    風栗和姬翎再次迴來時,一個按著粉豬,一個按著司馬璿,手忙腳亂地把這兩個病患都處置完畢,才坐下鬆一口氣。


    姬翎從來沒有過這麽慌亂的時候。這一晚上發生太多事了。


    風栗也是,忙活了一晚上,到這時竟有些餓了。她看著台麵上的粉豬,腦海中忍不住想象著108種烹製豬肉的方法,紅燒豬蹄、醬豬耳、醬肘子、紅燒肉、糖醋排骨、清蒸、油淋、辣炒、水煮、火烤……


    風栗更餓了。看著看著,眼睛都冒了綠光。


    為什麽要那麽麻煩救一隻豬啊?既然是自己滾到這門口來的,不就是送上門讓她們吃的麽?


    風栗說:“姬翎姐姐,這隻豬已經洗幹淨了,可以吃了。”


    粉豬:……


    司馬璿:……


    姬翎瞪她一眼,“醫者治病救人,怎可肆意殺生呢?”


    粉豬聽懂了似的,小幅度地點著頭。


    司馬璿還處在驚嚇當中,偷偷拽了拽風栗的衣角,然後顫抖著在風栗手上寫:豬,說話。


    豬說話了?


    風栗不由靠近一些,問那粉豬:“你是什麽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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