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叔歲數大了,言不由衷還請恩人不要在意。請將這位受傷的老兵扶上車吧,我這就帶你們迴文家村。”


    “劉虎!你騎上李教頭的馬,先迴夏縣,到文淵樓去找我弟弟家軒,就說我受了槍傷,讓他趕緊迴文家村來救我!


    ”


    再次行了一個萬福,邵夢茹叫過一個半大小子,囑咐他立刻騎馬去夏縣找自己的弟弟。


    “大小姐!他們是潰兵!這怎麽能帶迴村子呢!萬萬使不得啊!”


    陳掌櫃眼看大小姐親自下車挽留,頓時急了眼。


    “陳叔!他們不是潰兵!從這一刻起,他們是我邵夢茹新雇傭的護衛!一切事情迴家後我會當麵向父親解釋!”


    一聲嬌喝,忍無可忍的邵夢茹打斷了陳掌櫃的勸阻。


    攏了攏被風吹散的秀發,平複一下心情,邵夢茹如水的美目異常堅決的看著麵前高大的軍官,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


    “恩人,請吧。大車上有一些我們邵家護衛定做的新號衣,請大家不要嫌棄。


    ……”


    入夜,華燈初上。


    望著窗外的月色,好一會後,隨著一聲長長的歎息,年近花甲的邵德芳轉身一臉欣慰的看著跪在麵前一言不發的愛女。


    “夢茹,為父不如你也!”


    “父親,都是孩兒的錯。孩兒一時激動,為家族帶來如此禍患,真是愧對祖宗……。”


    輕輕的將愛女扶起,邵德芳蒼老的臉上一臉正氣。


    “吾兒沒錯,是你陳叔老糊塗了!”


    望著一臉不解的女兒,邵德芳拉著女兒坐了下來。


    “孩子,日寇占我家園,殺我同胞。堂堂中華凡有血性之人無不奮起反抗!”


    “無奈為父身為族長鄉紳,為保族人家業,不得不做這讓人戳脊梁骨的維持會長!外人嘲笑我怕死軟骨頭是漢奸。為父飽讀聖賢書卻無言反駁。每每思之,心如刀絞啊……!”


    “如今我兒不懼殺身之禍,更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為父甚為欣慰,怎麽會埋怨斥責。”


    聽到父親如此明事理,邵夢茹感念之餘,卻又一臉擔心。


    “可是父親,如今孩兒將國軍潰兵帶迴家中,怕是會危及家族安危啊。”


    邵德芳聞言,站起身沉思片刻。


    “不怕!這次跟你取貨的人,都是本村本族的子弟。我稍後自會囑咐一二。


    日本人雖然兇狠,但是在這個村裏,為父還是說一不二的!誰要是不開眼生異心,為父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


    聽到父親的話,邵夢茹總算放下心來。忽然又想起一事。


    “父親,這次我把弟弟騙過來給國軍傷兵治傷,您不會怪我吧。”


    “嗬嗬,你弟弟遠赴東洋學醫為何?不就是為了懸壺濟世,救死扶傷。何況對方不僅是抗日壯士,更是吾兒的救命恩人。


    這何錯之有?”


    聽完父親的解釋,邵夢茹總算解開心結,開心一笑站了起來。


    “父親,天色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孩兒告退。”


    “嗯,去吧。吾兒也早點歇息。”


    ……


    出了父親的書房,邵夢茹猶豫了一下,轉身朝廂房的院子走了過去。


    ……當當當!


    “請進!”


    看到進門的是邵家大小姐,趙世勳趕忙站了起來。


    “恩人,您的兄弟沒事了吧?”


    “大小姐客氣了,我兄弟承蒙令弟救治,總算是撿迴了一條命。趙某感激不盡!”


    ”恩人客氣了,這是夢茹應該做的。“


    “今日唐突,還沒請教恩人貴姓?”


    “一介武夫而已,鄙人姓趙名世勳。”


    “我聽跟您一起來的士兵都叫您長官,對您非常的尊敬。想必恩人也是抗擊日寇的軍中英雄。”


    聽到邵夢茹這麽說,趙世勳無奈一笑。


    “嗬嗬,敗軍之將何敢言勇。我如今已是潰兵一個,說難聽點那就是逃兵。英雄二字趙某不配。”


    “恩人此言差矣,在夢茹看來,恩人殺寇救民,乃是一等一的抗日英雄。他日重迴到軍中,必能為國家再立新功!”


    ……


    邵夢茹的勸慰,讓趙世勳低落的心情得到些許寬慰。


    送走了這名邵家大小姐,趙世勳坐在老不死的床邊,看著熟睡的老不死的,腦子裏卻不斷出現那讓人過目難忘的丹鳳眼。


    自己這是怎麽了……。


    而立之年的趙世勳頭一迴因為女人而煩躁。


    記得自己當年離開東北時曾發下誓言,日寇不滅,絕不成家!


    這些年輾轉各地,不是沒有人給自己介紹過女人,督促自己成家立業。駐防太原時,自己經人介紹,認識了電訊處的唐敏。


    趙世勳性格孤傲霸道,而唐敏則性格溫順體貼。二人在一起的日子可以說是舉案齊眉羨煞旁人。


    然而,戰爭時期的愛情卻是極端脆弱。


    就在自己準備迎娶唐敏的時候,日寇大舉南下,太原危急。


    自己連夜帶人出城設防。


    十幾天的血戰,當趙世勳帶著殘兵殺迴城內去找唐敏時。電訊處已經是一片瓦礫。


    在那以後,陸續又有人給自己牽線搭橋。


    可是自己每每想起慘死於日寇手中的親人和摯愛,心中就隻有仇恨。除此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東西。


    自那以後,趙世勳終年混在軍中,更是跟女人徹底失去交集。


    “也許是自己太疲憊了吧。”


    趙世勳靠在椅子上,掏出唐敏送給自己的懷表,摩挲著上麵的紋路。沉沉睡去。


    ……


    半個月後。


    六月初的一天,太陽再次慵懶的升起,穿過縷縷炊煙,將溫暖和希望再次灑向大地。


    文孝村邵家大院廂房的院子裏,一個男人赤膊著上身,奮力揮舞著一把二十多斤重的大刀。


    粗重有序的唿吸中,大刀被舞動的虎虎生風。


    晨光照耀在他結實寬闊的脊梁上,就著汗水,泛出古銅色的暈光。滿是傷痕的皮膚上,健碩的肌肉猶如老樹盤根一樣虯結在一起。


    足足舞了半個鍾頭,趙世勳才收刀而起。努力調整著唿吸。


    解下腰間的毛巾擦了擦汗水,趙世勳正要收刀迴屋,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掌聲。


    “壯士好刀法,不知是師從何人!?可聽過蒼山滾地龍的名號?”


    迴頭一看,趙世勳發現是邵德芳老爺子正站在院子門口鼓掌。


    “原來是邵老爺子,家師未曾跟我說起過什麽蒼山滾地龍。隻是說過師祖是山東人士,名叫石向群。”


    “嗬嗬,那就對了,蒼山滾地龍就是山東人士,真名就是石向群。你這套蒼雲刀三十六式錯不了。絕對是蒼山滾地龍的真傳”


    “哦?邵老爺也認識我的刀法?您也是石向群老先生的弟子?”


    聽到對方一下就說出了自己的師門和刀法名字。趙世勳非常驚訝。要知道自己的刀法並不是什麽大門派的刀法。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至今趙世勳都未曾見過除師傅以外的別人練過同樣的刀法。


    “嗬嗬,邵某可沒那個福分,我的護院頭領李金剛的父親乃是蒼山滾地龍的親傳弟子,他也是邵某的至交。所以邵某認得你這套刀法。”


    “讓邵老爺見笑了,


    晚輩的功夫還沒學到師傅的真諦,隻是皮毛而已。”


    看趙世勳這麽謙虛,邵德芳將自己長袍的下擺係在腰上,走過去從架子上拿起一把長刀,衝趙世勳做了個請的手勢。


    看對方有意跟自己切磋一下,趙世勳驚訝之餘也不客氣,提刀就走了過來。


    相互一抱拳,二人立刻戰在一起。


    鐺鐺鐺!


    刀光劍影間,二人片刻間就交手了數十迴合。


    飛身躲過趙世勳的一記上撩,邵德芳猛的後退兩步,收刀而立。


    平複了一下唿吸,邵德芳讚賞的看了看趙世勳。


    “老夫浸淫蒼雲刀法幾十年,自以為無人能及,今天卻還是輸了一招。


    看來李哥說的對,蒼山刀法乃殺人奪命的刀法,隻有廝殺搏命之人才能領會其真諦。”


    “邵老爺客氣了,您年長我這麽多,是我占了便宜了。”


    ……


    正在趙世勳和邵德芳談論刀法興起之時。


    邵府的管家忽然急衝衝的跑了進來。


    “老爺,不好了,村子裏來了不少鬼子和偽軍,如今正挨家挨戶的通知,讓村子裏的人都去祠堂前的廣場集合呢!”


    “別急,問清是什麽原因了嗎?”


    “我給了一個偽軍兩塊大洋,他說是皇軍前天抓了不少山裏村莊收留潰兵的村民。今天要在村子裏殺人立威啊!”


    ……


    文孝村祠堂,上午十點。


    看著台階下黑壓壓的村民,聶雲山忽然覺得嗓子越發的幹燥。


    瞅了一眼身邊的倉本中隊長,聶雲山再次低下頭懇求道:


    “倉本太君,這人抓了拉到野外殺了就得了。到時候發個布告就行了。


    真心沒必要在村子裏的祠堂前殺人吧?這樣真的不太好啊。”


    身材短粗一臉殺氣的倉本轉頭蔑視的看了一眼新任皇協軍33旅二團三營營長聶雲山。


    “聶桑!怎麽了?你對小泉大隊長的命令有異議嗎?!”


    “額不!倉本隊長你誤會了,我非常讚成大隊長的命令。這些刁民知法犯法跟大日本皇軍作對,確實該死!隻是我覺得這個行刑地點能不能換一下?畢竟這是我們中國人供奉祖先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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