煲湯時,她透過窗戶,看到了地上的雪。


    雪雖美麗,卻也冰冷。


    趁燉雞的功夫,她穿著不算太厚的睡衣,帶著淡淡的汗珠,走出室外,站在了白茫茫的雪地裏,然後發著呆。


    跟著她的男人,有些擔心她這樣會生病,但也沒現身去阻止。


    而後,屋子裏都飄出了雞肉的香味,白安安還沒進去,她看著越飄越多的雪花,竟邁出步子,走去純淨的雪中,不顧寒風,迎風跳起舞來。


    男人看到那一幕,眼眸中盡是愕然。


    他知道,白安安家境貧寒,能讀書已是不易,她哪有什麽機會去學習才藝,更甚至,她的舞姿,不同於現在的任何,那是一種毫無規律可尋,卻美的如同這皚皚白雪一般的情景。


    跳過癮了,她去了屋子內,孤單的給自己做吃的,吃過收拾完後,她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就這麽,消耗著她的一天,似乎她一點也不知道,明天就會是她的生日。


    她就這樣,在沙發上從天明窩到了天黑,過程中頻繁的舉動就是倒水,拿吃的,上廁所,直到晚上十點。


    以往,十點正是她又開一部電影的時候,然後直接看到十二點,可今天……她卻稀罕的早早關了電視,走去臥室,打算睡覺。


    悄悄陪了她一天的男人,在這時才意識到,她知道……明天是她的生日。


    怕她是不想從臘月十五過度到臘月十六,所以才會這麽早早的去睡。


    有個她在乎的人,如果還能出現,估計也會選擇在夜深人靜的晚上,兩個小時後,就會是她的生辰,算是很重要的日子,若是零點的跨度,還是沒那個人出現,她還會奢望白天能看到個人影嗎?


    從沙發上起身,她不小心打翻了還剩下一半的水,她連忙抽出幾張紙躬下身子擦了擦桌子和地,可隨後,在她準備站起身的時候,腦袋突然一昏,眼前一黑,整個人朝後仰了過去。


    幸好身後是沙發,她栽在了沙發上,隻是看她突然的,那張蠟黃的臉,就瞬間慘白如紙,嘴唇也失去了顏色,人在一瞬間沒了知覺。


    躲在暗處的男人看到她這副樣子,剛想要衝出來,在發現她的睫毛顫抖的動了動後,他頓住動作,靜靜看著她。


    隔了好一會兒,白安安醒了過來,她卻沒站起身,就這麽躺著緩了很久。


    看樣子,她剛才是休克了。


    等她身體舒服了些後,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才又慢慢的站起身,去了臥室,從某個抽屜裏拿出了各種各樣的藥,和一隻溫度計,站在那裏鼓搗了一會兒,又給自己量了量體溫,結果39度。


    發燒了。


    可是,她並沒有吃藥,就這麽關了燈,爬上床,打開了床頭那盞昏黃的小台燈。


    男人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麽,隻是看她拿起自己的眼罩,戴在額頭上,剛準備去遮擋眼睛時,她看著天花板,卻流淚了。


    那微小的反應,讓男人從她的靈魂深處,讀懂了她的心思。


    “還好沒死……”


    後來,她自言自語了一句。


    聽聞此話,男人一怔。


    想來,剛才的休克,一定嚇壞了她。


    想必她身體的不適和麻木,一定讓她的內心有了恐慌,她現在在怕死,或許也明白,剛才的感覺,差點接近死亡。


    ……


    挖掘自己的心,梨白其實並不知道,重那次被句芒劍刺中到灰飛煙滅後,是怎麽又複活,還能成為伏羲的臣子的。


    她第一次死亡被重找到後,她隻是清楚自己被他細心嗬護,卻從沒問他是如何重生,她不敢問,也怕問,因他是為她而死,一提此事,內心便自責不已。


    隻是不管他怎麽重生的,數千年他可以重生,若是這一次他真的迴來了,並受她影響逆了天數導致自己化為煙雲,是不是也有機會再重生?


    這段時間,她一直這麽想。


    而她這麽想,或許也是在替自己開脫,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重再因為她死去一次了。


    重當真不懂嗎?


    對於她來說,什麽是解脫,什麽是自由,什麽是幸福?


    她縱然一開始對感情懵懂,可萬年後,又以白安安的身份二度認識他,此時她才明白,早在自己靈魂被建木生出,遇到木神後,隻是那短暫的接觸,她就被那位俊雅的神靈,吸引了全部視線。


    換句話來說,她從第一次見他,就從心底生出了難以言說的喜歡,所以最後她喜歡他,想和他接觸,並被他得到,這都是必然,因為他在拉的時候,她也在努力的跑向他。


    兩廂情願,你情我願的感情,讓她成了他的妻,讓她得到了包含親情和愛情的充實情感,這是她莫大的幸福。


    如有一日,她失去重,該怎麽辦?這大千世界,生靈眾多,再不會有一個靈魂,能讓她對重那樣,付出自己的初心和所有了。


    他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依靠,是她的天地,是不能失去的人,哪怕自己消散在這世界再無意識,也難以忍受,親眼看他離開自己。


    可是,為什麽重要那麽做?


    為什麽要為了她去送死留下她一個?


    後來她也明白,因為那個男人也愛她,愛她如他自己的命,他也舍不得她死。


    可是啊,誰死到最後,當真誰心裏的苦難多。


    單單是思念,就難以消磨。


    重,我被你救了,想著盼著能長大再和你在一起,可我又死了,但我毅然不會放棄,還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們的女兒出生了,我耗盡所有,想要去見你一次,可為什麽還是錯過,為什麽又要再失去你一次?


    如今,我是白安安,依舊被你叫過安兒。


    此時再想起爺爺意味深長的喚我那聲“安”,還有他的魂飛魄散,我悲傷也無奈。


    靈魂雖獨立,可肉體之中的血肉卻聯係了旁人的親情,爺爺為了我,定是從登彥那裏得到了天機知道了我究竟是誰,可即便如此,他還當我是他的孫女,為了我死無葬身之地。


    重,我想等你啊。


    可是,今生姓了白,不能換迴爺爺性命,我唯有誕育一白家血肉,才能報答爺爺之恩,如今我再也不用你或者旁人幫我調理身體,突然記起一切,我懂得如何平衡體內陰力,總有一日,我會來月事,會有生育子女的能力。


    重,萬年時光,萬年追逐,到頭來,真的是一場孽緣嗎?


    我總是對不起你。


    可是想起記憶深處你的好,還有宛若昨天,你對我的無微不至,懦弱讓我無法每分每秒都堅強,我還是想念你。


    戴起眼罩,看不到了她的眼淚,可空曠的房間裏,卻多了她的抽泣聲。


    該是有多無助和多絕望,讓她在這隻有她一個人的地方,都要拚命忍著自己忍不住的傷心情緒。


    躲著的男人終於是忍不住了。


    他在這屋子裏移動了幾步,帶出了清清涼涼的風,刻意拂動了她黏在臉上的發絲,不出所料,她的抽泣聲停止了。


    然後空氣裏寂靜的可怕,她明顯屏住了唿吸。


    後來,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她因異動克製了情緒後,身體的高熱讓她懵懵懂懂,似睡非睡著。


    等了很久,也再沒有什麽奇怪反應,看來,是哪裏吹來的風吧,看來,是她太敏感了。


    腦袋裏思緒太過混亂,她無法梳理,在不適之下,也就這麽慢慢睡著了。


    隻是在很久很久後,她睡夢中,隱約覺得,身上蓋著的被子被掀開一角,身邊頓時有了一陣強烈的冷氣。


    再之後,她感覺到,有人趟在了她旁邊。


    有了這個意識後,她被眼罩遮住的地方,竟然有眼淚,從眼罩裏滲了出來。


    “是你嗎?”


    她迷迷糊糊輕聲問了一聲,像是說夢話。


    而她的一隻手,也不知不覺伸出了被子,朝著床中央移了過去。


    可空氣中,靜的可怕。


    秒針滴答滴答了十幾次後,她措不及防的從被子裏伸出另一隻手,扯掉了臉上的眼罩。


    人瞬間清醒。


    看著自己伸在大床中央的那隻手,她的迷離的眼睛,就此黯淡。


    她不記得這是第多少次了,總會在某個特別想他的時候,進入淺夢,夢到一點點他迴來了的蛛絲馬跡,又被現實一次次無情的推翻。


    終究,是一場空。


    灰飛煙滅的人,怎麽能那麽輕易的迴來?


    而後她一夜無眠,睜眼到天亮,再也等不來一點點希望,她最終被寒冬的病毒打敗,因發燒陷入了睡眠。


    臘月十六了。


    淩晨,她醒了。


    外麵的陰天,讓拉著窗簾的室內看起來依舊很黯。


    明明隻是睡了兩三個小時,可她醒過來後卻難有睡意。


    肚子因生理反應叫了幾圈,可她卻沒有下床。


    而是從自己旁邊的枕頭下,翻出了那個小牌位。


    將牌位豎在自己的麵前,她盯著上麵那“陸以川”三個字,輕輕動了動唇。


    “某位,早安。”


    飄忽的聲音落在了寂靜的房間。


    可她沒想到,下一秒,空氣裏傳來了一句淡然而溫柔的男人聲音。


    “某位?某位是何人?或是叫重,或是叫叔,或是……叫一聲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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