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皇位隻有一個,你要坐,大家便讓你坐!可是,這偷兒做了皇帝當真原形畢露,叫人好不寒心。莫說景家會是匪盜劫殺、餘孽尋仇,這話天下人盡信,鄭某卻是打死也不信!隻是不曾捉到遺漏,找到證據罷了!且不說景颯,但看當年共同舉事之人,又有幾個能得落好的?雖比景颯榮耀了一番,享樂了幾天,又有幾人能夠風光一世?原定的二十位功臣,還有幾人在朝?難道全都老弱病殘了?哼!”


    鬼眉見他一番義憤填膺全然沒了僧侶姿態,模樣很是氣憤難平,便寬慰道:“鄭伯伯也莫要氣惱。此賊多行不義,我自不能饒他。隻是往昔多說無益,不如思慮眼下。鄭伯伯既說當年驍勇,又言及有意重新出山,必是有心助我。敢問鄭伯伯,您打算如何行事?”


    鄭翹楚聽得鬼眉伯伯前伯伯後的,心中舒坦許多,恢複了幾分和藹,目透精光道:“你雖聰敏過人,也有殺伐手段,身邊亦不缺誠心相助的能人。但是,既有心拉那偷兒下馬,以他現在的身份,戰事無可避免。你的人馬多為江湖俠士,勇氣手段自是不愁。然而,單打獨鬥厲害,卻未必能夠整合衝陣,老夫自薦為將,有心替你扯上一麵帥旗,你肯是不肯?”


    鬼眉當即勾唇笑應:“真正求之不得!”


    “嗯,不用急著高興,老夫還有好事要告訴你。”鄭翹楚欣慰點頭,又道,“當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後來死的死,散的散,卻也還能聯係上幾個。而且,便是那罷官隱退、老死病殘的,總還有些懂得人情、曉得事理的後人弟子。不說別個,現任穀陽節度使徐雙成,正是老夫一手調教出來的學生。穀陽道,以及往北關沿途一帶,莫說讓他給你行軍讓道,便是叫他跟著你扯旗造反,老夫也料他沒有怨言!但是,老夫還有幾個問題想要問清楚,你可能誠意相告?”


    “鄭伯伯請說。”


    “嗯。”鄭翹楚很滿意鬼眉的態度,直言不諱道,“你說與人申冤、討伐昏君,這便算得師出有名。對你近日之舉,老夫是甚為讚賞的。我且問你,大義舉事,你扯哪家旗?事成之後,誰人為君,你又如何安置老夫此類?又將如何處置那偷兒的子孫並那池家族人?聽聞你身邊有什麽司馬殿下相助,是從奉天借來的助力吧?你又如何謝他?”


    鬼眉聽他句句問得辛辣,一時語塞。


    不提其他種種,隻如何處置池家人一題,她便犯了難。池鳳卿,無論如何她是要保的。池固倫和榮親王府一門,她也不願禍及。餘者,無辜之人當可放過,也曾對池固倫提及,這並非是為了拉攏而出欺瞞哄騙之語,實也是這樣想的。可是——,聽他偷兒長偷兒短的,必是恨毒了熙陽帝的,又如何肯放過他的直係子侄?


    鄭翹楚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垂眉思量,良久等不到肯定一語,便擲地有聲道:“丫頭莫要為如何打發我這等老不修的為難。當日情形比如今艱難百倍,老夫幾經生死尚未爭名奪利,如今不過從旁助你,又怎會貪功?老夫官也做過了,福也享過了,算來已不枉此生。之所以辭官不去,還留在京城,乃至今日請纓出山,不過是對那偷兒的行徑實在不服。昔日孤掌難鳴,無法成事。不日能看到他咎由自取,我也就算得償夙願,自然是迴家含飴弄孫,悠閑養老。我那幾個老兄弟,也都經曆了官場沉浮,看盡世態人心,定也不會留戀權勢。


    至於那些後生晚輩,老夫也誠意提醒於你,鳥盡弓藏之事,不可為之!但也切莫嬌縱。有功當賞,有過該罰,功過相抵之話,且莫輕易出口,否則,隻會縱人居功自傲。若是顧慮將來有人擁兵自重,逼不得已會行杯酒釋兵權之舉,不如今日便斟酌放權,莫將人推往那條路。一步登峰,高山仰止,少有人不會忘我,飄飄然下如何無錯?然,捧得高,摔得重,是人都受不了。


    與其使人將來追悔莫及,又百般為難自己,不如少遞雲梯。你給他一段曲折山路,縱然最後同樣也是登峰造極,他卻懂得迴看來路,知曉珍惜,心存謝意。一路樓船承載,美景相引,美酒相邀,到頭最終卻給人一杯牽機藥,莫若提早申明利害。否則,那人固然下場唏噓,自己也是遭人詬病。”


    “謝鄭伯伯直言不諱,諄諄教導。此番金玉良言,珍寶難換,晚輩定然牢記不忘。”


    “誒!莫謝,莫謝!無非是過來人的一點感悟,也算不得至理名言,你且斟酌著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以為尚且可用就好。”見鬼眉鄭重道謝,鄭翹楚有些羞赧,滿麵整肅叫笑意衝淡了些許,“其實,知道有人救走了景家孩子,並你種種行事,無需他人點破,老夫也能猜到你便是景颯的閨女。”指指她的無鹽陋容,擠擠眼睛戲語道,“老夫也知行走江湖,以你景家的容姿多有不便。這易容的伎倆,老夫雖是不會,卻也識得。”


    又道,“因你是他的後人,老夫自然有心憐惜,但也因為你自己行止可取,老夫越加由衷愛護。既然言及至此,那扯旗之說便不用討論了,自然還是用那‘景’字旗。當年那麵旗幟的樣式,老夫還記憶猶新,稍後畫了給你,讓人照樣做來就是。你爹少年英傑,如今你又是此等年紀有所大為,更是巾幗不讓須眉,甚是叫人欣慰!都說虎父無犬女,此語用在你景家身上,當真絕不虛誇。”


    鬼眉聞言忽起自娛之心,暗忖,果然不是虛言。老子扯旗,閨女造反......嗬嗬,倒是一脈相承,專門同這熙陽的昏君過不去的。


    “老夫所問,已然討論完了二三,關於這帝位——,老夫想說,我鄭家閨女自幼充當男兒教養,當年也隨老夫曾經上陣殺敵,這重男輕女之事,在老夫這裏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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