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不識裴小婉機心,見人禮遇說話,又是曾經有緣見過一麵的熟人。當下一掃被鬼眉無意冷落的鬱結,倒有些得意於此時此地有人投射關注,舒眉展顏。又兼裴小婉本也是對小瓜真心喜愛,阿木對她的糾纏毫無反感不說,兩下裏還相談甚歡。


    阿木見裴小婉仍舊頻頻流露討要小瓜之意,便又提及去幫她另尋一隻鬆鼠來,裴小婉自然拍手而笑。一個對戲語輕信當真,一個正嫌日子乏味無聊,三言兩語之下,二人居然立刻拍板,策馬驅車去了郊外山林。一眾仆從不敢違逆刁蠻小姐,顧不得天寒地凍,隻好陪行相隨。當然,也指望年節上哄得小姐開心,能得多領幾封賞銀。


    一行人好不容易到了林子裏,四下裏忙活半天,卻哪裏能夠瞧見另一隻小瓜的影子?莫說這處林子裏是否真有鬆鼠,便是有,眼下寒冬季節,豈有漫山亂竄之理?早就藏頭縮尾,窩在穴中過冬了。裴家主仆是因未曾養過鬆鼠,不識其習性。而阿木,因為小瓜自幼養在身邊,一年四季的起臥習慣,早已隨了主人,也不曾細究這層。


    及至天光不早,半根鬆鼠毛也未瞧見,眾人隻好悻悻然打道迴府,無功而返。


    沒有找到鬆鼠,裴小婉並未不悅,還熱情地邀請阿木入府做客。要說這位裴家小姐任性妄為,還真不是言過其實。大約除了她老娘唿喝一句,說是皇帝隨時會要了裴家上下眾人的腦袋,能將她嚇上一嚇。餘者,大約怕是隻有她想不到的,沒有她不能幹的。一個大家閨秀,隨個僅僅二次見麵的陌生男子去山上瘋跑了半天,此後還不避嫌疑地將人帶入府中,登堂入室。如若僅此而已,也就罷了。偏偏茶果招待後,又盛情留客用飯。拖滯入夜,居然跋扈霸氣一露,直接吩咐下人收拾客房,將阿木留宿在了自家府裏。


    阿木呢,涉世不深,自然不太了解俗世那瓜田李下的忌諱。隻是心裏想著,答應了要幫裴小婉弄隻鬆鼠,偏偏今日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多少顯得有些言而無信,麵上無光。心中暗自裁度,等到翌日換個林子再試試。將此事當了真,便也就毫無扭捏地欣然住下。


    這一來,他自然算是被裴小婉拐了。


    此後,一連數日,阿木都是一日換個林子去找鬆鼠,裴小婉則偷笑不已,縱著野性跟著漫山瘋玩,感到萬分隨心愜意。當然,也是日日都有堂而皇之的理由,纏著阿木客居府中。隻不過,爹娘不在,她可以大大方方由著性子,爹娘迴府,她則需要耍弄些小心思,避人耳目,瞞天過海。跟隨她的下人,她自有一套官宦人家威逼利誘的法子令其三緘其口,守住口風。


    可惜,紙包不住火,總有東窗事發之時。


    裴雲載夫妻迴府後,不過兩日便發現了女兒的異常。原以為裴小婉犯了老毛病,又偷溜出府去別家玩樂,恐她再去拾遺府生事,便出言警示了幾句。豈料,裴小婉不僅滿口應承,更是賭咒發誓不會再去糾纏池鳳卿。夫妻二人質疑之餘,終是覷見了一絲端倪。捉了下人來恫嚇拷問,果然問出了一些意想不到的蛛絲馬跡。當即便認定了是有居心叵測之人誆騙拐帶了自家小姐,氣得拍案大怒。若非顧忌家醜不可外揚,立時便要遣人捆綁阿木,送去京都府尹處見官。


    當裴小婉笑逐顏開地帶著阿木再次外出歸來,藏頭縮尾地悄然進府時,她家爹娘早已堂上端坐,請了家法等候多時。裴小婉剛剛從角門邁入家中,便被人當庭短住去路,說是老爺和夫人有請小姐。阿木,自然也被一並“請”了去。


    裴小婉心知不妙,一邊眼珠亂轉地想著對策,一邊提著小心向仆從旁敲側擊地打探。畏畏縮縮去了堂前,眼見爹娘並不曾立刻喝罵出聲,心裏一鬆,換了乖覺模樣上去嬉笑哄逗。不料,她家老娘沉著臉不肯吃那一套,隻是斜眼去瞥她家老爹。至於她爹,則是大手一揮,勒令仆從悉數退避,隻留了兩個親信侍衛防著阿木。然後,操起家法就對著桌麵狠狠一拍,那平地炸雷之聲嚇得裴小婉悚然一顫,當即跪地認錯。


    “錯了?你可是真心知道錯處?為父先不與你計較,稍後再將你的劣跡,樁樁件件的說個仔細明白!”裴雲載惱喝一聲,便轉了矛頭對上了阿木。多話沒有,直接向那兩個侍衛下達命令,“給老夫且將這個登徒子捆了再說,我倒要好好問問,看他究竟居心何在!”


    裴小婉當即大驚,立刻起身攔阻,失聲喊道:“木公子冒犯不得!”


    聽得女兒口中喊出“冒犯不得”四個字,裴雲載倒是驚疑了一下。自家女兒自家知道,除了皇親國戚讓她不能不忌諱三分,何時有人在她眼中是“冒犯不得”的?看看一旁的阿木,暗忖,這麽個樣貌,說不得倒是自己錯疑了。這人究竟什麽來路,如何就冒犯不得了?再看裴小婉擋在阿木身前,當仁不讓的模樣,頓時又生氣惱。這麽個德性,還能哄得女兒團團轉,更是誘使其忤逆父母,挺身維護。說不得,那花言巧語的本事,非是常人能比,定然是個口蜜腹劍的賊子!


    “捆了!”不過瞬息猶疑,裴雲載仍是強言重申了命令。


    “爹爹容稟!冒犯公子,隻怕後果難以承擔!”


    裴小婉確實有心維護,不過此刻卻是偏幫自家多一些。幾日相處,她也看出來阿木的不通世俗,隻怕一時動武惹惱了他,自家房梁定然不保,更或殃及爹娘。阿木的身手,她可是見識過的。


    裴雲載聞聽此話隱含深意,沉聲道:“果然別有隱情,不是糊弄為父?”


    “爹爹明察!”裴小婉說著,朝兩個侍衛看了看,暗示其人迴避。


    裴雲載遲疑一下,暗忖,再是女生外向,也斷不能看著自家爹娘當麵被人打殺,遂屏退了那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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