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稀裏糊塗看著那兩人對他說三道四,繼而又相視大笑,隻是眨著大眼睛疑惑不解。怎的小瓜都能扯出命案來了?


    昭嵐在驛館休整一日,次日上朝麵見熙陽帝,依照使臣禮節說了些邦國交好雲雲,獻上了不少瀚宇國特產。懾於瀚宇國其威,寬慰於使節此行之禮,朝會後,熙陽帝以國禮相待,設宴招待昭嵐。昭嵐以受寵若驚為由,以替瀚宇帝禮尚往來之名,借熙陽帝行宮別院為所,迴請了熙陽滿朝文武及其家眷。他自帶著師父做東道,而丹影,則以惠縣主、馮府嫡女身份隨行馮良工為賓。


    昭嵐在賓客之中瞧見了丹影,一陣訝異,然後又若有所思。有人上前同他見禮,他便隻好收起心底的疑惑種種,溫雅淺笑地還禮寒暄。


    而田田,就沒有他那樣自在瀟灑了。打從賓客陸續而來起,那雙晶亮的眸子就沒歇過。逮著上了年歲的官員便是盯著不放,猶如狩獵待出之鷹。直到焦安師現身,田田當場捏碎了一隻酒杯。若不是昭嵐事前有言在先,當場及時提醒,又有斬風等人守著,幾乎險些鬧出事端來。唯恐意外發生,隻好以其不勝酒力為由,讓斷流帶人先行送她迴了住處。


    宴會結束,昭嵐迴到驛館,進了田田的房間。見她雖是臉色依舊難看不已,但也不致再度情緒失控,失去理智,便麵容整肅地問道:“師父,你是否認清了?”


    田田聲色發顫道:“不會錯,不會錯,就是他!”


    昭嵐沉思片刻,道:“師父,依你之說,師公當年最多隻是忤逆之罪,卻萬不能禍及家門。熙陽帝便是再昏庸殘暴,也不能因此就遷怒婦孺,我料應該恐怕尚且別有隱情未知。那焦安師自然是你的仇人,熙陽帝也罪責難逃。隻是,倘若其中真的另有隱晦,隻怕冒失之下,錯放了真正仇敵。既是為報仇而來,當要不能錯漏了元兇才是。”


    “那怎麽辦?皇帝老子不能輕易動他,難道連這老賊也動不得麽?!那我田家的冤屈豈非永世不得昭雪?!冤魂屈鬼如何肯去轉世投胎?!”田田聲嘶力竭吼道。若不是昭嵐的人將館役等人驅遠,隻怕此刻就要招來熙陽衛戍擒敵拿人。


    昭嵐安撫道:“師父稍安勿躁!徒兒並非攔阻師父報仇,隻是想將事情做得周全些。這樁陳年舊案,還是要翻一翻的。若是放走漏網之魚,豈非更叫亡魂不甘?”


    田田這才稍有緩和,道:“時隔多年,我父舊交今日幾乎不見,大概多已不在朝中了,哪裏還有人可以探詢往事?知情之人當更是少之又少。更莫說,人皆有避禍之心,這等事情要哪裏去問?”


    昭嵐道:“知情者未必都是師公的舊交,要查舊事,也未必一定就要知情者。有疑點,自然就能摸著馬腳。”然後又勸慰道,“師父,你且寬心,徒兒自有主張。既答應了你,我自然要找著人還你一個公道。最不濟,焦安師這顆腦袋——,總能提去給師公祭墳的。”


    “此話當真?”


    “徒兒不敢對師父信口雌黃!”


    田田遂感安慰。


    師徒二人分頭歇下不提。


    次日,昭嵐派人送帖子去馮府,約見丹影。為避嫌疑,昭嵐故作風流之狀,說是為惠縣主絕色容顏所動,一見傾心,請她賞臉陪遊鵬城山水。丹影自是心中有數,遂也以使臣不可怠慢,隻得勉為其難敷衍為由,大大方方地應邀前往。臨行前,想了想還是去了拾遺府一趟,對池鳳卿做了略略解釋,言及並無曖昧請他不要誤會介懷,卻並未提及舊識之語。池鳳卿雖不以為昭嵐會惹來自己的無端醋意,倒也對丹影此舉感到十分安慰,得她如此看重在乎,怎能不滿心歡喜?


    待到赴約見麵後,那二人自是無心山水,虛禮寒暄幾句,昭嵐便對丹影笑道:“在下尚記得姑娘曾經登門討債一事,隻不知這債——,姑娘究竟要在下如何還,又何時還?遲遲不見下文,在下是日日惶恐,寢食難安啊!”


    丹影掃他一眼,淡淡無謂道:“公子記得便是好事,無需著急,我總會討要的。”


    昭嵐佯作無奈一歎,繼而又道:“有言道,債多不愁。不如,在下再添一筆,如何?”


    丹影心道,果然有事!便也不做虛與委蛇的客氣,冷著麵孔開門見山道:“此迴既是公子先開了口,不如先說說你的酬金吧。”


    昭嵐不急不惱,撩撩衣襟,故作感慨道:“嗯,在下依稀記得,似乎姑娘自己說過不缺錢財,如今又貴為熙陽國的縣主,在下一個瀚宇國無官無職的閑散之人——,真想不出姑娘會看重什麽呀!”說話間,整個人又現刁狐模樣。


    丹影暗道,真不能和這人談正事,一談正事就是這副嘴臉。倒是不談正事的時候,那樣子還稍稍正經一些。心中也明白他話裏的隱喻,打從兩人在熙陽一照麵,她便知道眼下的身份早晚要被他拿來做文章,果不其然!


    丹影冷哼一聲,嗤諷道:“公子這是在暗示什麽?哦,熙陽國的縣主曾經幫著瀚宇國皇帝掃蕩諸侯,恐是要惹熙陽陛下心生疑竇,眼不容沙了,是麽?喝,笑話了!公子此番既是友好來使,想來瀚宇同熙陽之間,當是親如兄弟的比鄰之邦,這樁舊事,算起來還是無礙兩國邦交、增進兩國情誼之為,難道反要落個通敵叛國的罪名不成?!除非——”


    昭嵐適時掐斷話尾,別有意味的輕笑道:“熙陽皇帝是不是心性多疑,又會不會因了那事治下縣主此等罪名,在下倒不敢武斷。隻是,我觀此次國宴上,貴主對十一殿下似乎甚是愛重,恐是寄予厚望的。說起十一殿下嘛——,在下隻是思量,這熙陽國能不能接受一個江湖女子為後為妃?便是皇室中人自己不介意,可不知臣子們會否介意?便是朝臣們不介意,這熙陽國的百姓——,可不知會不會介意一個血染紗衣的女子德昭天下?嗬嗬嗬......在下失言冒犯了,縣主恕罪,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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