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妙妙一步一步走近,腳底踩著破敗淩亂的枯枝,發出卡茲卡茲的脆響,梁奕諾撞進一雙陰騭絕望的眼“毒王千落的屍香散,天上地下無藥可解。皇陵裏陰森可怖,到處都是金棺死人,就連陪葬的妃子都是自己躺進棺材裏,自己蓋上棺蓋,臉上還帶著笑,心甘情願赴黃泉,所有人都死了,為什麽獨獨安妙妙和子墨會活著?你告訴我,她們怎麽活?皇陵構造複雜,到處機關陷阱,兩個女流之輩去哪裏找出口?她們怎麽逃的掉?她們死了,都死了!”


    殤,一望無際。梁奕諾忽然覺得刺痛。這個女人此刻仿佛就是一朵開在黃泉路上的荼蘼花,妖嬈而邪惡的要將每一個路過的冤魂吞噬,墜入無邊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安妙妙忽然淚流滿麵,跌坐到他旁邊,低低哭泣“活該我們都是賤女人,都是為了他,甘願來送死。一個心死了,遠走天涯了,一個卻還要繼續。不死不休。。”


    梁奕諾雙手握緊,鬆開,又握緊,如此反複,終於忍不住,從身後輕輕擁了她入懷。也許瞬間,或許經年,她哭泣憤怒無助的樣子就這樣闖入他的心房,占滿了他心中所有空蕩蕩的縫隙,懷中的人兒默默流淚,濕了他的衣袖,也濕了他的心。


    飲了天下無解的毒酒,進了陰森恐怖的皇陵,必死無疑的人居然活著逃出來。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然逼她致死的人卻還不放過她。懸賞天下來找她。梁奕諾無聲的將她抱的更緊,心痛的要滴出血來。他沒有經曆她的恐懼無望,沒經曆她的九死一生,萬般艱險。然此刻她無助的哭泣,憤怒的質問,卻深深牽動了他,他恨不得此生,不離不棄,守護她,保護她,不願她再受一絲傷害。


    “若你不願意,我,我帶你走。”沒了方才痞子一樣的嬉皮笑臉取笑輕慢,梁奕諾此刻的神情莊重認真。他的聲音輕輕的,繞著她的耳邊,緩緩淌進她的心裏,在瞬間劃開一朵盛世妖嬈的血蓮,點亮一片陰暗無邊的絕望。


    他不是梁國皇室皇權中心的皇子,也不是手握重兵的侯爺將軍,手中僅有的一點榮耀也是靠著自己一點一滴拚下來,辛苦,艱難,得來不易,也許再努力努力,有朝一日也能權傾朝野威震四方。


    然而此刻,他願意為了她放下一切,隻為守著她。不論天涯海角,她在哪裏,他就願意跟她在哪裏。


    安妙妙撕下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一張絕美嬌豔的臉,未施粉黛,不染鉛塵。聲音異常堅定,透著刺骨的冰冷“不,我得迴去,我不得不迴去。”


    與其說要給肚裏的雲錦找個爹,不如說,她自己放不下,然而又因為他的無情殘忍而恐懼。她要給自己勇氣,給一個迴去的理由,對自己殘忍也好,終抵不過那顆想要愛的心。


    愛上,便是這樣卑微。。安妙妙輕輕問自己,若是沒有子墨替自己承受了這一切,如今的自己,還有勇氣勸自己迴到他身邊麽?


    愛情總是會在不知不覺中來到,又會在不經意中失去,或許真的是那樣,愛一個人,不僅僅是擔心她的一切,為她付出一切。更多的是簡簡單單的給她更多的自由和渴望。


    梁奕諾顫了顫,抬眼與望她,終於點了點頭。


    隻要你想做的,我都陪你。


    梁國碧水湖柳樹亭


    梁國地處南方,一年四季的氣溫相差並不大,冬天不會太冷,沒有嗚嗚凜冽的寒風皚雪,夏天也不會太熱,湖麵絲絲涼風飄蕩,就算已然入夏,仍然感覺還在初春時節,沒有炎熱難耐的窒悶,涼風習習,讓人莫名的舒暢,心情肆意飛揚。


    碧水湖雖不算大,在梁國也不算什麽知名的名勝古跡,揚名天下。但是她獨有自己的魅惑風情,獨樹一格,仿佛一個初春少女,漾著自己的廣袖羅裙肆意飛揚,風景獨一無二。


    湖麵片片碩大荷葉滴滴晶瑩雨露,大片大片連綿不盡,出淤泥而不染的雪白蓮花嫋嫋婷婷,迎著微風,姿容清麗無雙,仿佛高貴的九天仙女。


    輕舟泛泛,幾個窈窕的姑娘巧笑嫣然,笑聲歌聲如沐春風,遠遠隨風傳來。忽遠忽近,持續許久,然後漸漸遠去,直到聽不見。


    柳樹亭內,一名男子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執著羽扇輕搖,麵對碧水湖。隻見那人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裏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


    他的神情沒有什麽變化,誰也沒注意到,采荷姑娘的聲音傳來的時候他激動的捏緊了羽扇,忽遠忽近之後,他的心都吊了起來,直到銀鈴笑語漸漸遠去,消失不見,他的眼裏濃濃的盛滿失落,他在等待,在尋覓,然,終究是一場空麽?


    他這樣站著,已經一個早上了,從收到消息一早就來到柳樹亭,一直以這樣一種姿態,等待,守望。


    她真的死了麽?


    他再也等不到了麽?


    她到底在哪裏?


    一直跟隨左右的心腹手下劍奴眼觀鼻鼻觀心抱劍靜立一旁,隨著主子從日出一直站到夕陽西下,不言不語。


    忽而輕輕歎了口氣“劍奴,我是不是等不到了?”


    語氣裏竟然有了濃濃的哀傷,一絲不忍的絕望。是他把她葬送了麽?事情明明可以不這樣的。他明明已經讓子墨代替了她,她可以不進皇陵的,可以不用那麽恐懼的經曆這一切的。可是這個女人為什麽該死的不聽他的話呢?


    她沒吃毒藥,就算進了皇陵,一時半刻也死不了,完全可以等到他計劃成功後去救她的。可是為什麽他成功了,搜遍皇陵,她卻不見了?


    她去了哪裏,她為什麽沒在皇陵,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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