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師吃完飯便洗了個澡,躺到床上,他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想了一晚上。


    果不其然,第二天,唿嘯的警車便從學校裏帶走了牛老師。


    學生老師看著赤紅色的警笛議論紛紛,都在疑惑著一直懦弱的牛老師到底幹了什麽事。


    “你們還不知道啊。”有一位男同學神秘兮兮的對著人群道。


    “我表哥的同學說,昨天xx路上發生了一起命案,聽說是牛老師給一個女人下迷藥,被見義勇為的兩位青年撞破,惱羞成怒的牛老師捅死了一個,倉促逃走。”


    此言一出,全場大嘩。


    有一位如恐龍般尊榮的肥胖女學生摟著身體尖叫一聲。她道昨晚牛老師還留下來單獨為他輔導功課來著,而且還動手動腳...


    她這又一說,無疑是為這件狗屁的事實添了幾分可信。


    殊不知,牛老師愛護他的班裏每一位學生並且一視同仁,殊不知,為了輔導她,牛老師找了多少部參考資料,絞盡了多少腦汁。


    殊不知,若不是她執意要牛老師輔導她,那他也不會碰到昨晚的事情。


    ...


    審訊進行的很順利,牛老師對自己殺人的罪行直言不諱,但卻拒不承認那些所謂的‘意圖***的罪名。


    不過這沒關係。


    誰叫他隻是個老師呢?


    誰叫他將全部積蓄都捐給了幾個窮學生呢?


    誰叫那位年輕人的家裏剛好有點小錢呢?


    誰叫他見義勇為呢?誰叫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呢?”


    所以,審訊進行的很順利。


    最後一次終審,牛老師被判死刑,明日執行。


    憔悴的他此刻捂住了自己的臉,陪審團上,傳來了笑聲。


    無論是有意的笑。


    無意的笑。


    譏嘲的笑。


    還是可憐的笑。


    對他來說。


    都是刺耳的笑。


    最後一天晚上。


    牛老師渾濁無神的眼睛望著蛛網密布的天花板,喉頭滾動,不知在想些什麽。此時,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出現在他的身邊。


    出現在這守衛森嚴,冰冷的囚室。


    她沒有孩子般天真笑容,有的隻有漠視眾生的眼神,亙古不化的冰冷。


    牛老師看著這女孩兒,心中被莫大的恐懼所充斥。


    不過將死之人,一會兒也就恢複了鎮定。


    “憤怒麽?”女孩開口,聲線婉轉動聽。


    “絕望麽?”


    “你是否感到了無力?”


    “追隨我,崇拜我。”


    “我給你砸開這世間不平的力量。”


    牛老師眼神閃動,他霍然抬頭,用堅定的語氣道。


    “我想再找一找公平。”


    當夜,女孩便帶他走出了牢房。


    他第一個想法就是去學校,去那個工作了四十年,將生命的一切都奉獻給事業的地方。


    晚上,學生們都在安靜的晚自習,突然,看到那個被傳為鬼神的牛老師推門而進。


    驚叫,尖叫,混亂。


    所有的學生都離開了自己的座位,畏懼的蜷縮到後門,他們看著牛老師,恐懼的看著他。


    牛老師很難受,為什麽,為什麽你們也認為是我?


    他,教了他們三年。


    在講台上咳了三十三口血。


    在醫院躺了三個月。


    即便在那漫長的三個月裏沒有人來探望,沒有鮮花怒放。可他仍沒有怨恨他們,因為畢竟是孩子。


    可是他們現在不小了。他們應該足夠了解自己啊。


    為什麽,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的家庭住址。


    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的生日。


    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煩惱快樂。


    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的一切,比你們自己還了解你們。


    可是為什麽,你們就不能嚐試著給我,哪怕一點點,哪怕隻是一句微不足道的問候,一個擔憂的眼神?


    牛老師還清晰的記著,當他帶著激動的心情迴到學校時,推開班門,得到的不是歡唿,不是問候,而是一雙雙冷漠的眼神,一雙雙厭惡的眼神。


    他意興闌珊的笑著。扭頭,想要離開這裏。


    突然,一隻尖銳的筆盒帶著風聲淒厲的砸在了他的額頭上,一灘鮮血泉湧流下他的臉龐。


    “我打傷他了!“學生中,一名高大的男孩子驚喜的看著自己的‘戰果’,有些畏縮,但更多的是驕傲。


    可他在驕傲什麽呢?撕碎踐踏一個在最後的最後仍舊舍不得他們的普通教師的內心麽?


    如果是這樣,那麽他成功了。


    那男孩叫張揚,他的天賦不錯,是牛老師托人求人才讓他進的鎮體育隊。


    牛老師隻想看著張揚為他自己贏下一塊獎牌,那樣,他的道路會好走不少。


    可惜,他擲來的是冰冷的鉛筆盒。


    他身後的學生歡唿著,同時反應過來,這個牛老師,隻是一個懦弱的老實人罷了。


    而打到他,不,殺了他,他們就是英雄。


    於是歡唿,變成了咒罵。


    退縮,變成了逼近。


    牛老師閉眼,眼淚,沒有流出。


    他堅定,顫抖道。


    “走吧。”


    下一站,公園。


    他拿出手機,給曾經救濟的九個學生一個個打電話。原本他還信心滿滿認為好人有好報。


    可是還有一句話叫做人善被人欺。


    一個個打去。一個個忙音。


    有一個被接通了,響了兩聲響出了忙音,再次打過去,對方已是關機。


    沉默。


    唯有沉默。


    牛老師拿著手機,看著通訊錄上最後一個號碼。


    那是那個被他救助患有癌症的孩子。


    他沉默的按下撥號鍵。


    “喂。”


    響了三聲,話筒裏傳來了一聲低沉的男子聲。話筒外隱隱有些抽泣。


    “您好,請問小何...”


    “對不起,我們不知道為他義演的人是殺人犯,你要撤迴捐款我們也無能為力,因為孩子沒有錢及時治療已經去了,家裏也沒有值錢的東西,你要搬就搬吧。”


    男人的話空洞而麻木,顯然是重複了很多遍,說著,就把電話給掛了。


    牛老師捏著電話,腦中五雷轟頂。


    籌到的錢明明夠的,小何明明是可以活下來的。


    然而隻因為他。


    他是殺人犯。


    牛老師渾渾噩噩的走出了公園,手機被他扔到一邊。


    他隻想迴家。


    可是,當他敲響那久違的家門時,出來開門卻是一個陌生的男子。


    “你找誰?”


    “哦,上戶人家搬到外地了。”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她們去哪了。”


    再次失神走出來,他看到了那個女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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