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

    生活就像巧克力。

    離開高專第四年,?七海建人突然被陌生人贈送了最甜美的一塊。

    ◎倒春寒◎

    七海建人第一次見到瀧島月是在。

    春三月。

    擁有龐大人口的東京街頭,人群就像生產線上被擺布的工業製造品,麻木地傳送著,?盡管他們努力為城市中的美食還有娛樂設施而大聲歡笑,?但是笑完之後他們仍然要被精致加工成合時宜的商品,?擺在大廈裏、小攤上販賣。

    他的體質強於常人,?穿著西裝在尚且未脫去厚重的羽絨服和毛衣的人群中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住處距離公司相隔不算特別遠,?為了鍛煉身體,?他總是提早一兩站下車,?拐進比較偏僻的小巷,?順便繞開那些令人煩亂的噪音。

    手機鈴聲響起,他皺起眉頭,?不得不頂著寒風伸出手客氣地應對投資客戶。

    [七海建人]:請您……

    他要。

    他要有錢,?要算計,要拿走他們的錢讓自己富裕,要讓公司壯大,要做出優秀的方案。在混雜著香水味與汗味的電梯中大腦瘋狂轉動著合上眼睛試圖亂糟糟地休息,?讓沒有抱負一心想逃離的自己去承擔其他人貪婪的願望,?上司的,?目光長遠或者短淺都無所謂的客戶的。

    黑暗中僅有不知所謂的一點孤燈,?一片死寂中蚊蠅聲漸起,全方位縈繞著他和所有被困在生活中的倒黴蛋。

    然後,?這些倒黴蛋會毫無自覺地繼續圍繞他,捧著文件名片成績報告業績報告那些所有壓垮他們的東西繼續注視著他。

    他們以為自己什麽都沒想,其實一個個的,全都是無法令人輕鬆、無法令人心生希望的無意義的期盼。

    金錢,金錢,?金錢。

    薪酬,應酬,報酬。

    世界正在與他等價交換。

    這很好,再等待一年,再一年,再不知幾年,他總算熬出頭,去一個適合養老的城市,悠閑躺在海邊看著沒有咒靈的風景。

    ……雖然他很想這麽說。但是。

    該死。惡心的世界。

    他就這樣分裂成兩個自己。說實在的,哪個都無法令人喜歡。

    然而,是從某一瞬間開始,他的腳步突兀地變慢了。

    就像是突然從寒冬過度到暖春,

    不知從那一格磚塊開始,他一下感受到過分的溫暖,腦子裏莫名升起一句話,他想,現在確實是應當穿羽絨服的季節。

    他在冷暖交錯的那條線站了很久,按下與客戶的最後一句話後,像是邁出離開高專的第一步一樣,帶著奇異的膽怯離開身後的寒冷。

    從整潔的地磚,看到懸掛晴天娃娃的玻璃門,再看到過分可愛的招牌。

    幹淨到清澈的巨大玻璃窗裏有一個黑發紫眸的女孩手托托盤,把草莓蛋糕放在一對情侶麵前,暖融融金燦燦的燈光裏,她與他們相視而笑,熱絡地聊天,再緩緩直起身子。

    七海建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所有的動作,好像看一個有趣的電影,哪裏都緩慢到令人欣喜。

    那雙滿載晶瑩笑意的紫色眸子在他凝視時突兀又理所應當地撞進他的視野。

    她疑惑地眨眨眼,揚起大大的笑容。

    “先生,要嚐嚐甜品嗎?”她比了稍等的手勢,跑來推開門,言笑晏晏,“先進來,外麵多冷啊。”

    是的,世界上有很多期待,它們各自都帶著籌碼,而他討厭它們所有。

    ——在此之前。

    陌生的女孩期待他的光顧,期待他的到來,期待他走進她的房間中取暖,大概也期待著他購買一些甜品。

    她的期待太多了,太明亮了,比他一天能夠接收到的目光多了太多,強烈了太多。

    然而風過於安靜,甜品店中低聲交談像是他最喜歡的音樂一樣,令人渾身如浴溫泉,愜意以外無法升起一分疲乏,所以他不忍……拒絕一分。

    正在厭煩世界的那半個他想:迴應她太過簡單了,像是打一個哈欠,伸一個懶腰,簡單到舒適,不是嗎?

    禮貌恰當地應對世界的那半個他說:“打擾了,請問有法棍麵包嗎?”

    女孩眼睛因為自豪而發亮,好像為他做出法棍麵包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事情:“好巧,真的有誒。”

    ——其實他也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世界上有能夠真正逃離惡意和咒靈的方法嗎?錢嗎?不。

    但是當她注視著他,仿佛他是她的整個世界,她說的那句話也像在迴答一直困擾他的問題。

    [“好巧,真的有誒。”]

    “快進來吧。”她竟然還嫌棄對他而言足夠溫暖的空氣太刺骨,迫不及待地叫他。

    他走進了那家店。確實,再看外麵的空氣,也忍不住感慨真是太冷了

    冷到他從此之後,好像都沒不能再走出來。

    ◎迴首◎

    瀧島甜品店是一家有魔力的甜品店。最近變成他的首選。

    味道意外合他的口味,連時間也為他變得緩慢,不管從哪裏逃離,都可以在這裏歇腳喘息。

    與瀧島月相識一個月左右,他一如既往地去買了甜品,再一次得到熱心的老板每天記得葷素搭配的囑咐。

    她好像不記得自己說過同樣的話,但是這樣的反複幾次卻無法讓人心生一點厭煩。

    真是奇妙的人。

    會完全把他人的煩惱當成嚴重的問題對待的人。

    他從未見過的、身上完全不會產出能誕生咒靈的各種負麵情緒的人。

    在被她送出門,大約走到第四、五條斑馬線,七海建人突然升起奇異的好奇,想看看客人走後的瀧島月會是怎樣一番表情。

    於是他懷著某種奇異的預感,抱著麵包紙袋忽而扭過頭去。

    曾經是咒術師的他目力極佳。

    東京街頭上,他越過千百個人共同享用的狹窄空間,直直望到甜品店門口揮舞著雙臂的店主姑娘。

    她滿臉溫暖的笑容在原地蹦蹦跳跳,執著地、喜悅地看著他,也許她剛好還在打掃門口落葉未曾迴去,也許她……隻是在等他迴頭。

    他的手臂攏緊麵包袋,紙張哢嚓哢嚓地摩擦出聲。

    不是每個住所都能被稱作家,比如他的公寓。

    他隻是因為太久沒被人等待,所以才一瞬間覺得自己真的有了歸途。

    “七海先生還有什麽事嗎——”

    七海建人輕聲迴答:“忘記說了,今天我正好項目結算。”

    “什麽?我沒聽到——”

    他忍俊不禁,“我周圍這麽吵,你當然聽不到。”

    兩人隔空對話時,有人撞到他,喃喃一句“自言自語什麽,真奇怪”,就繼續飛蛾撲火撲入東京機器。

    “七海先生快過馬路啊,注意安全——”那邊的女孩都在替他著急。

    “也許可以早點來的吧,”他思念起甜品店的茶香,被記憶中甜味帶起嘴角,說,“再見,下午見。”

    ◎咒靈◎

    在看到女孩背對著他,毫無防備地

    麵對咒靈時,七海建人幾乎再一次感受到夏油背對著他,為灰原蓋上被子時的強烈的心情,心被抓緊,畏懼,恐慌。

    無力嗎?七海建人。

    哈哈,從咒術高專逃離的你,還要用咒力去救人嗎?想成為偉大的家夥嗎?你嗎?你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別說你沒想過,“這種程度的咒靈,真的傷害到人也不會有太嚴重的後果。”你不是想擺脫這一切去海邊嗎?那就在這裏閉上眼啊。

    惡魔在笑問他:你~說~呀?

    [“瀧島小姐是……”]

    他腳踩著咒力轉瞬來到她身前,劈手擊殺了咒靈,帶來的風揚走它的紫色血液,連帶著平日纏在瀧島月身邊的奇怪的靈也全部卷去馬路上。

    [“不一樣的。”]

    [“我並不是什麽能拯救他人的大人物,但也還算有幾分良心,至少,沒辦法看著從未對他人有一絲傷害的瀧島小姐被惡意中傷。”]

    這麽一想,他真是糟糕的家夥,除去能控製住咒力,與其他產生咒靈的普通人有分毫區別嗎?

    “請您暫時閉上眼睛吧。”七海建人把手掩蓋在女孩水晶般的紫眸,因為方才一瞬間的遲疑不敢與她對視,拿著構思好的說辭掩飾,“風太大,看你發呆要摔倒的樣子,才跑過來。”

    即使這樣講,也肯定會被質疑的吧,可疑的風,可疑的行為,可疑到被當成古怪靈媒師,從此不被允許來到休憩之地也正常。

    他已經做好……

    睫毛觸碰到他的手心,像是螞蟻齧咬,酥麻到他幾乎躲避一樣向後屈起手指,放下來。

    ……被拒絕的準備了。

    明亮的眼睛望著他,一脈天真的謝意戳著他。他被戳得一陣窒息,血液全部被抽迴心髒,耳朵失去聽覺,隻能用全身血肉感受到心髒被新陳代謝鼓動到不正常躍動的聲音。

    瀧島月不按照常理出牌,竟然輕而易舉地相信了眼前這個可疑的人。

    下午客戶因為收益頗豐拉著他的手一陣感激的樣子還曆曆在目,說:“七海先生果然是值得信任的人啊。”

    七海建人受到過很多人的感謝。

    但是如果未來一定要把什麽作為炫耀的談資,瀧島月的謝意是他沒有任何壓力又最珍重的那份。

    “進屋吧,外麵很冷了。”他半是逃避話題,半是憂心她看起來輕薄的穿搭,說。

    她幾乎不假思索地被他帶偏,傻嗬嗬地點頭。

    是不是稍微有點好騙過頭了。

    ◎掌心◎

    女孩子的手是什麽樣子的?

    會做甜品的、身上散發著香甜又不膩人的氣味的女孩的手是什麽樣子的?

    一開始從她手中接過麵包袋,無意中接觸過的七海建人並沒有任何想法。

    然而推門時,女孩置於他之下的指尖輕輕抵住他的手腕,他突然無端聯想,握住它會是什麽樣的感受。

    ……至於現在,連無端聯想也不需要了。

    在瀧島月說出你的手真涼之類的話語後,她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他的手。

    說是抓住,但是因為他的手大出許多,所以實際是他把柔軟的、小小的手包裹住,與她掌心相貼。

    順帶一提,他隻是好奇她的動作,所以才沒有躲開。

    這隻手軟乎乎的,比棉花糖再軟一點,他險些下意識沒忍住去捏捏她的手指,看裏麵是不是裝著水或者絲綢,也頭一次產生這種擔憂:手心持刀磨出的繭子會不會劃傷她。

    店裏與她相熟的小孩在旁邊探頭探腦,瀧島月慌張鬆開手,當他也後知後覺感到不好意思時,她張開五指:“先生,我剛洗過手的。”

    ……難道說異性之間拉手最先會在意的是這個嗎?

    雖說他職業特殊,與女性最密切接觸的是裸著上身讓家入前輩包紮傷口,但是身為成年人,並且是一個上完生理課也完全具備正常成年人應有的各種知識的上班族,他覺得這種擔憂一定是不對的。

    不過他已經了解瀧島月直來直去的性格,所以……是他想太歪了嗎?

    七海建人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又看到女孩再度舉起手,她的指甲被精心修剪過,泛著盈盈的淡粉色,細長白皙的指尖視角效果卻莫名圓滾滾的,像是小動物的爪子乖巧地讓人移不開視線。

    他的視線情不自禁跟著她的指尖晃悠兩下,才意識到應該聽從她的話,張開五指與她比手——這種初高中生會經常做的事情。

    黑發卷毛的孩子又在搗亂:“你們要十指相扣嗎?”

    比他更像在搗亂的瀧島月竟然確認般地問:“這樣子要十指相扣嗎?”

    他緊張起來:“當然不是。”

    至於有一瞬間惡劣地想承認,一定是錯覺。

    “七海先生耳朵這麽紅,一定是因為店裏太溫暖了吧。”女孩很得意。

    “沒錯。”他被揭穿,用手扯了扯領帶想降低熱意。

    畢竟是春天了。

    ◎早櫻◎

    關於為什麽一直站在門口的事情,他終於有機會問出口。

    “是我的習慣啦。”瀧島月笑著說,“我會一直在門口等著您的。”

    等著他。這句話聽上去似乎有些美味。

    就像他正想去賞櫻,櫻花卻急切地自己跑到他麵前,開滿讓他看,還得意洋洋地抖著樹枝,恨不得把滿樹的花抖他一頭:“快來看我,我一直等著您呢。”

    稍微有點笨,為什麽他之前一直沒有發現?笨到她有點想笑,但是因為還想賞花,所以小心一點笑,別嚇跑這棵笨笨的樹。

    說起來。

    櫻花是先花後葉的植物。

    未曾脫去冬日肅殺的棕褐色樹枝上會在某天突兀地開出花來。

    然後長出綠葉,擠掉花瓣。

    從灰原與夏油走之後,或者更之前,他好像一直站在要寒不寒的嚴冬。

    從那之後第四個年頭,他一直未曾看到青澀綠葉的預兆,卻突然被贈與了春日裏盛放的一朵紫花。

    ……

    “那七海先生是在和瀧島姐戀愛嗎?”

    這個孩子課外書看多了,需要一些愛的鞭策。

    七海建人一邊在心中吐槽,一邊思索如何措辭。

    不知怎麽,稍微有點頭疼。

    他好像忽然說不出“我暫時沒有考慮過戀愛的事情”這句話了。

    要怎麽迴答才好呢?

    作者有話要說:七海視角第一彈,請給我評論鴨!!

    不要跑啊,1551,讓我刷評論體驗快樂!

    一如既往的文藝向,【劃重點】因為是七海的內心想法並且有很多我主觀的解讀,所以他會一直質疑自己,但是他是個好人,是個這麽好還覺得自己不好的大好人,如果大家覺得不可,是我沒寫好,不是他的錯,嗚嗚。

    對應前三章,正文有的內容我就不寫了,這個係列番外重點是七海的個人小傳+心態轉變,

    七海視角的糖和主視角是不同意義上的甜吧,因為他對自己的變化很清楚也很直白hhh

    畢竟是上過正常生理課

    又懂得戀愛和奇奇怪怪知識的大人了嘛!

    感謝在2021-03-14?00:53:35~2021-03-15?00:57: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艾斯尼醬的小尾巴?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byakuya家的晨、銘天?10瓶;覓涼、張白紙?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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