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七海先生的臉並不適合作出大笑之類的表情。

    不合適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因為他清清淺淺的笑已經足夠好看了。

    我一邊在畫板上畫著畫,一邊發呆。

    可能因為七海先生是個內斂的人,不習慣迴應別人的誇獎,昨天在我說出那樣一番話後,他並沒有直接迴答我。

    不僅沒有迴答,還讓我第一次體驗到赤也對我的感受。

    七海先生像是安撫小孩子一樣,非常耐心地摸了摸我的發頂,露出一個不知如何形容的笑容,我看著他的笑,隻覺得心酸酸軟軟的,完全忘記自己本來想說什麽。

    他溫暖的手心讓我想閉上眼舒服地睡覺——在這之前我從來不知道我這麽喜歡別人摸我的腦袋,還摸了三下。

    話說為什麽我把次數記下來了。

    ……算了,不管怎麽樣,我微妙地覺得自己被敷衍了,或者因為我用心又直白的迴答沒有得到迴應,感覺有點沮喪。

    也許七海先生並不喜歡被這麽直接地詢問或者探究隱私吧,我果然應該再注意一下社交距離。

    那之後,七海先生和我閑聊問了我讀書時的事情,我便順勢講了與畫月刊漫畫的小夥伴們貼網點描黑的日常,雖說我看得出來七海先生在努力認真聽,但是他總是避開我的視線,並且沒說多久就離開——也許他並不喜歡聽這些東西吧。

    我更沮喪了。

    盡管當天晚上收到了七海先生line上發來的“早點休息”,但是我並沒有得到太多安慰。

    我再次拿來手機打開和七海先生的聊天框,向下劃拉一下,旋轉的箭頭旋轉半天,不出所料沒刷出來新消息。

    屏幕上依舊是那幾行字。

    “你已添加七海先生”

    [滿月]:白熊從盒子裏探頭.jpg

    [滿月]:七海先生路上注意安全。

    [七海先生]:我到家了,請放心,早點休息

    [滿月]:七海先生也是,早點休息!

    [滿月]:晚安安~

    [七海先生]:嗯,晚安。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一直盯著三兩句的聊天記錄反複看了這麽多遍,現在又沒控製住手,發呆地注視著屏幕再次刷新一遍,又用指尖搗了搗。

    七海先生還是沒有再發信息來啊。

    而且

    。

    晚安就晚安嘛,七海先生一定要加一個嗯字,搞得我現在心情像是麵對商業交易對象一樣,七海先生真是的。

    還有,這也完全看不出來……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啊。

    我絞盡腦汁思考這個問題,途中在畫上完成了最後一筆,擁有英挺鼻梁和高高的眉骨的男性一手端著氤氳熱氣的茶杯,望著畫麵外,眼睛與唇角的笑容俱是溫柔。

    “竟然不自覺地畫了七海先生了。”

    我苦惱地用筆尖一戳,畫板應聲倒在甜品店的桌麵上。

    ——當然,我有記得避開畫像點在空白處,畢竟畫裏的七海先生也很好看,如果弄髒了畫,總感覺像是在冒犯他。

    然而倒在桌麵上的七海先生獨自望著天花板的模樣莫名讓我感到心疼,我啃完蛋撻,重新把畫板扶正,認真地與人像畫七海先生對視半晌。

    “不行,這是一張不錯的成品,要好好保留才對。”

    上二樓的樓梯間側牆上被我扯了一條繩子,專門用來掛沒有幹的畫,我用夾子把七海先生的畫像夾在中間,人像與周圍的風景畫莫名其妙地融合在一起。

    左側是向日葵的花田,右側是翻湧著深藍浪花的岸邊。

    “七海先生會想去嗎?”我被花田和海邊的七海先生吸引,對著畫自言自語地假設,“去這些地方旅遊。”

    畫中的七海先生仍然是溫柔的笑容。

    “你這樣笑著看我,我也不知道你要迴答什麽啊。”我故作生氣地對畫叉腰,然後感覺自己像個笨蛋,立刻放下,在心中構想,“等到將來關係好了,也許可以一起出來旅遊。”

    我腦海中浮現出戴著編花草帽、穿著白裙子的自己與七海先生並肩站在海灘上的場景。

    七海先生或許會穿著寬鬆的t恤,在注意到突如其來的浪花卷著泥沙弄髒了我的裙角時,他扣著我的手腕將我向後帶——就像昨天那樣,用大手緊緊包著我的腕骨,虎口的繭粗糙地摩擦過我的皮膚。

    不會硌到他吧,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手腕,胡思亂想。

    不過看今天七海先生那樣慌亂的樣子,也許不一定會再來拉我的手臂,說不定他會道聲“失禮了”,傾身幫我斂起裙角,傾身的感覺就像昨天他俯身靠近我一樣。

    這麽看,如果裙子太短了就不太好,畢竟夏天穿安全褲又太熱,而且如果被海水沾到短裙,濕濕地貼在大腿上,甚

    至還有被風掀起來的風險,如果這種樣子被七海先生看到,我一定會害羞到想原地消失。

    但是如果裙子太長,萬一裙子黏在腿上,七海先生沒有注意到就去幫我挽起裙角,然後不小心用他好看的、指關節清晰有力的手指握住我的腳腕,或者或者,就算隻是用指腹、指節或者手心蹭過……

    我莫名感覺腳腕開始發癢,昨天感受到的七海先生手心的溫度開始沿著腿轉移到我的腳腕,我坐在樓梯上蜷縮起腳趾,再把自己整個人蜷縮起來,忍住喉嚨中癢得想小聲尖叫的感覺。

    不行不行,太尷尬了,所以一定要選一條長短適宜的裙子。

    這麽一想,我還沒有這種裙子,有機會去買一條吧。

    一定要買和想象中一樣的、白色的、仙氣飄飄的,穿上它的我背對著碧藍色天幕與深藍色海水交織的背景向七海先生笑,海鷗停泊在航船上,從我身後駛過,帶去一陣風,然後七海先生……七海先生會抬起手幫我遮風嗎。

    海風與浪花的聲音浮現在我的腦海裏,然後我的耳邊和胸腔也出現了浪花的聲音,它們逐漸放大,席卷了我的全身,我整個人像是一條通暢的管道,胸腔和耳旁交替著聽到浪花和海鷗的聲音,然後是心髒鼓動的聲音。

    像是已經感同身受體驗到神奈川明豔的陽光從正上方照耀而來,我的額頭還有臉頰被曬得熱氣騰騰的,心髒也熱得有點難受。

    “心髒病會傳染嗎?”我坐在樓梯上緩了緩,奇怪地想,“可能因為昨天七海先生熬夜的樣子太可怕,導致我共情了吧。”

    我唿吸了一下,看著頭頂的向日葵花田,又開始想象兩個人一起賞花的樣子,七海先生的笑容和畫裏一樣溫柔,肩上還停留著一片花瓣。

    他找到一處美麗的、讓我很想畫的風景,幫我把椅子搬過去,撫著畫架,對我招手,用他沉靜的、充滿磁性的聲音低低地說:“瀧島,到我這裏來。”

    我的耳朵邊仿佛又能聽到他的聲音,宛如七海先生正將嘴唇緊貼在我的耳邊,對我低低地說:“瀧島,到我這裏來。”

    想象中的七海先生叫我瀧島,沒有加任何後綴。

    我的耳朵想抖,用雙手捂住耳朵後,麵包機器的聲音、窗外車輛的聲音盡數斂去,七海先生那低沉而慵懶的聲音反而徹底地凸顯出來,他叫著我的名字,聲音在手心與耳朵邊反複迴響著。

    我覺得好不容易平靜的傳染性心髒病又犯了。

    我一邊思索要不要去開點藥,一邊決定道:“兩個人好像不管怎麽樣都稍微有點害羞,畢竟沒有那麽熟,不過可以叫上赤也和中也一起,野崎和千代他們說不定也會想去,和朋友一起旅遊一定很愉快。”

    樓梯間空空地反射著我的聲音。

    那,什麽時間去呢?

    “也許得好久之後才能和七海先生更熟悉吧。”我繼續假設,“大概要好幾個月。”

    “不行,有點太長了。”我可憐巴巴地把豎起來計算的手指頭一個個掰迴去,對自己撒嬌,“一周之後一起去旅遊可以嗎?”

    沒有人迴應我,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個笨蛋,立刻拍拍屁股上的塵土站直:“不行不行,今天還要出來探索新食材,不能傻坐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在我背好背包,準備出門的那一瞬,又一個念頭浮現在我腦海。

    七海先生今晚不知道有沒有時間逛街?

    退一步想……他不知道有沒有時間來嚐嚐我的新品。

    我對著門口的花壇發呆幾秒,反手把甜品店的玻璃門鎖上,準備啟程去辦被我拖延好久的采購食材的行程。

    “算了,我今天到底都在想些什麽,真是的,占用七海先生的寶貴時間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

    逛商店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在一個擁有好幾層食品貨架的大商場裏,我可以暢遊一天,去觀察每一個配料、食材的新鮮程度還有各種成分的配比。

    今天我也計劃著去看看很久沒逛過的中心城區檢查有沒有新奇的醬料或者糕點,順便帶兩包餅幹碎迴來嚐試新的蛋糕樣式。

    當我的腦子已經開始聯想要不要嚐試奶茶口味的蛋糕時,我探出去拿曲奇餅幹的手與另一個人撞在一起。

    我下意識縮迴來:“不好意思。”

    “那這個就是亂步大人的了~”另一頭傳來歡快的聲音。

    曲奇餅幹的袋子騰出來的空間,冒出一雙明亮的綠眼睛,青年用手指頂著下巴,打量我兩眼後笑容放大:“你是甜品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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