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家靜得出奇,連一丁一點的聲音都聽不見。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主人翁不在家,偏生兩位僅有的主客都在,而且還都聚集在大廳。就連寵物一號,小亮(一隻烏龜),和寵物二號,巧克力都安安分分的在大廳某個角落躺著。

    小亮躺的,是水缸裏凸出的小石頭,向來都是它的暖床,冰冰涼涼的好舒服。

    巧克力躺的,是冷冰冰硬邦邦的地板,十分不自在,卻不敢亂動。深怕一絲絲的聲響會驚動眼前已經沉默一小時,動也不動的兩人。

    “你的手,沒事吧?”終於,作為大姐的風雅率先開了口,打破這一室的沉默。

    靈幹澀的喉嚨幾乎發不出聲音,發白的嘴唇帶著破音迴答:“無大礙,但是半年內不能做激烈運動。”餘音在廳內流蕩著,直至沒了聲響,廳內又恢複沉靜。

    腰一直挺得直直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起伏,看不見眼神中藏著的究竟是怎樣的情緒,這樣的風雅平常準會令靈感到驚惶。但是,如今的她不痛不癢,連知覺也快要消失了。

    她很累,很累。隻想迴房休息,獨自放逐在一個人的空間慢慢的舔平自己的傷口。

    “聽說,網球部的正選們聽見你受傷的消息後蜂擁趕到醫務室,連科也不上了。你什麽時候和他們那麽熟的?”下課時聽見的流言,她必須問明白。

    “是的,我在兩星期前正式入部了。”簡單的一句話,再次將兩人的氣氛降到冰點。

    沉默再次降臨。

    “我說過,叫你不要接近的網球部的任何人。”極力忍耐住,控製著顫抖得厲害的嗓音,風雅以一種近乎爆發的情緒說道。

    “我知道,今後,姐你也不必擔心。反正我的手受傷了,短期內右手不能再打網球。我明天會以這理由申請退部。以後,我不會再碰任何關於網球的東西。”淡淡的把話說完,臉上的冷漠神情宛如方才說話的不是自己。驚訝於妹妹的爽快,風雅不確定的道:“你,真的確定就這樣退部?”她不是不知道,她這個妹妹鍾愛網球,竟然就這樣放棄?何況她努力瞞著自己也不過是想和網球部的正選們一起打網球,說退部就退部,似乎和自個兒想象中的情況差太多。

    肩頭稍稍垮了一些,垂下的紅色發絲一如主人,沒了生氣。靈帶著疲憊的神情道:“我累了,我先上樓。今天不必替我準備晚飯了。”她吃不下,進到肚內也隻會吐出來。體內冒出泊泊的酸液,侵蝕著每一個部分。這兒,那兒,每一處都很痛。特別是心,被傷得快要停止跳動。

    平靜無瀾的麵容看不出一絲異樣,靈站起來筆直的走迴房。除了微垮的肩,靈就像平時一樣。

    “我,是不是太過嚴厲了?這一點都不像平時的她,居然如此爽快地答應了退部。”風雅有點擔心的看著門戶,好似方才離去的背影還在那兒般。

    “與你無關,這是靈自己麵對問題了。好像遇到了十分哀傷的事。”巧克力道。

    “難道是關於網球部的?果然又是網球部!我就知道網球部裏的沒有一個好東西!”風雅氣憤的罵著。

    樓下一片謾罵聲,樓上卻是一片肅靜。

    怒氣衝天,卻絲毫沒有影響到房內的人兒,憂鬱仍然持續中。靈忽然有種不想上學的想法。就像前世大學時一樣。那種想逃的感覺又來了。

    雖然,她很不明白,她與網球部部員們的感情不深,為何當她知道自己根本參不進他們的圈子,她隻是基於利益而受邀加入他們時會有如此強烈的受傷感,如此明顯的失落感存在。那種感覺好像原本就在心裏了,如今被引發出來,如排山倒海。

    前世的她,可不曾發生過什麽類似的事情,但是很奇怪,那種陌生中帶點熟悉的感覺令她感到莫名害怕。

    難道是因為她前世就看過網球王子,所以潛意識和他們那麽熟?

    “難道是……”中學那段時期所發生的所有迴憶,不知在什麽時候遺落了。

    該不會當時發生過什麽事?

    將腳縮起,厚厚的被子把她全身覆蓋住,宛如一層保護膜,保護她不受到傷害,不受到打擾……

    她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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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課的鈴聲還有十分鍾才響起,某位姑娘在走廊上匆匆奔著。終於眼前出現了3年2班的牌子,姑娘砰一聲將門打開。

    “請問幸村精市在嗎!”由於夾帶著怒氣,所以向來嗓門大的風雅今個兒聲量更響了,震得全班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但是她管不了那麽多,今天她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是的,請問學妹找我有什麽事?”幸村從座位上站起,邁開修長的腿,優雅的走到風雅麵前。

    目標終於出現,風雅將幸村拉到了一個教室外的角落旁,然後盡量控製音量道:“你們究竟對我妹妹做了什麽?”

    “伊藤是你妹妹?”原本就懷疑兩人又親戚關係,原來他的猜想沒錯。

    風雅點了點頭,然後急道:“你別轉移話題!快迴答!”

    “對不起,關於靈受傷的事我實在很抱歉。我會找出兇手的!還靈一個公道!”認真的眼瞳中看見了冷酷,和堅毅。幸村的堅決和誠心道歉將風雅的氣消滅大半。“唉!我知道你有這份心意,但是靈所受的傷又豈是單單的還一個公道就能填補呢……”喃喃自語,風雅想起了靈失憶前的往事。

    但幸村卻誤解了她的意思,以為她說關於不能再打網球的事,因此坦然地道:“我知道靈至少有半年的時間不能再打網球。但是網球部不會因此而離棄她的,她一但入部了,就是我們網球部的一分子!永遠都是!我們會等,等待她康複那一天,然後和我們一起奮鬥。一起打進決賽的!”那番話似對著風雅說,但是幸村專注的眼神凝望著前方,宛若在做出某項重大的承諾。

    那話宛如一盆冷水潑到了風雅身上,寒冷刺骨。看了幸村一眼,風雅抿著嘴,冷冷的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不過無論如何,靈是不會再迴網球部了。明天,她會補上退部申請書。”

    “為什麽?如果是因為手受傷的事……”頭一次,幸村說話的語調變得有點急速。

    略為驚訝這一個總是保持微笑,態度優雅從容的貴公子居然露出一絲焦慮。看來,他可能……

    然而,風雅依然無動於衷,堅持己見的道:“不必再說了,當初反對靈加入網球部的正是我,結果她居然偷偷瞞著我去參加集訓。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的受傷事件,我還不知道呢。既然現在知道了,我絕對不會再讓靈和網球有任何接觸的。”

    “……究竟是什麽原因令你對於網球如此反感?”他很疑惑。

    “不是網球,而是網球部裏的任何事與物我都十分抗拒,連帶連網球這玩意兒我都十分討厭。”

    “但是,你不能因為你的喜好而擅自幫靈作任何決定,這對於她十分不公平。”板起一張臉,慣常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嚴肅和認真。

    太過刺眼的視線並沒有成功嚇退風雅的堅持,反而一派平靜的迴話:“我反對靈加入網球部,絕對不是因為自己。一切,我都是為了她。繼續和網球部有瓜葛,她隻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兩人之間保持了一小段的沉默,幸村率先開口:“這……是否和靈初中時期參加網球部時有關?你那麽反對靈參加網球部,是不是因為靈當時發生過什麽事?”敏銳的直覺加上冷靜的判斷,令他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風雅的身子明顯震了震,但是仍然嘴硬:“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沒什麽,我會親自向靈了解,然後再從中找出解決的方法。”他當然不會貿貿然去問,如果是件傷心事的話豈不是令靈傷上加傷?嚇嚇她而已。

    “你……千萬不要去問靈!她對於這些事情是一無所知的!”“這是她的事情,她又怎麽會一無所知呢?”他真的被搞糊塗了。

    “靈她……曾經撞過車,失去了在中學時期的記憶。這也是為什麽她在初中三停學了一年。”迴想起那段日子,她一個人照顧著靈,經常在半夜夢迴時伸手探靈的鼻息,深怕她就此離去了。那種提心吊膽,害怕靈醒不來的心情到現在她還記得一清二楚。

    “……那她中學那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發覺自己實在說得太多,在這個學長麵前,她居然輕易的就被套話了。風雅不禁為自己的防範心降低而懊惱。

    “你管太多了。總之,靈會退出網球部。如果你不想靈受傷的話,就不要問起她任何關於中學時期的事情。忘記了對於她是好事,如果強行喚起她的記憶隻會令她再一次傷心。”語畢,風雅冷著臉離開。直到過了轉彎處,滿腔的冷酷如今隻剩下一記感慨的長歎。

    “為什麽?每一個鍾愛網球的人都會說同樣一句話?難道,網球真的令人如此癡迷?”

    “姐,我告訴你噢!今天部長升我為正選了!終於可以和大家一起奮鬥,為打進全國大賽而拚命了呢!”一會到家,靈興奮的將這個天大大好消息告訴自家姐姐。

    “太好了呢!不過你也太興奮了點吧?反正還不是同樣的每天打球,練球?”風雅不以為然地道。

    “才不一樣呢!

    能和大家一起努力,一起加油,一起以同樣的目標奮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半年後——“姐……怎麽辦……大家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部長不理我了……我不能再和他們一起打球了!”她是女生的身份終於曝光,部長聽後,抿著嘴,沉默著一句話也不說的離開了。

    “別哭……”

    “跡部學長!你太過分了!雖然蘭隱瞞她的身份是她不對,但是這並不代表她的實力也是偽裝的!無論如何你都不應該二話不說就判她死刑,大不了就將她轉進女網,何須如此冷漠?”怒氣衝衝的找到跡部,風雅劈頭就說了一大堆。她就知道,妹她愛網球,愛和學長們一起奮鬥,但是如果硬是不能二者兼得的話,至少要努力爭取讓蘭留在女網。

    皺了皺眉,跡部有點莫名其妙的看著風雅,迴答道:“我什麽時候生氣她了?還有,我什麽時候說過不可以讓蘭繼續留在男網?”

    風雅愣了愣,然後提高嗓音道:“難道不是嗎?蘭明明說你的臉色不好的!”蘭昨天迴來哭得稀裏嘩啦,還有假的嗎?

    笑了笑,但是那笑痕並沒有深入眼底,還帶著抹嘲弄的成分。

    “我臉色不好?任何人聽見自己一直以為是男生的部員居然搖身一變變成了女生,你說我能有什麽臉色?”想來平常大家對於蘭過度親昵地動作就覺得心裏十分不舒服。特別是那個愛睡的家夥,哼!

    風雅頓了頓,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然後一臉恍然大悟的道:“原來!你根本不是生氣蘭啊!”

    臉部抽了抽,跡部眼睛隻是直直的鉤著風雅。

    縱然風雅向來天不怕地不怕,但是還是縮了縮,然後弱勢的道:“那……沒關係了,再見!”

    “等等!”跡部的喊聲成功停住風雅急於奔開的腳步。

    “請你幫我轉告她,無論她是男生還是女生,我們共同的目標從來不曾改變。網球部不會因此而離棄她,一旦入部了,她就是我們網球部的一分子!希望下次見麵,她會以女生的身份出現,成為我們的經理人,以不同的方式繼續和我們一起加油著。雖然現在大會還規定男女不能混雙出賽。但是我會努力為她爭取這個機會。我們會等,等到她歸隊那一天。一起奮鬥,一起努力,一起打進全國大賽!”

    這個可能性在初中界來說,近乎是零。其實,他應該放她走,或許到女網,或許有很多其他的可能性。但是,他不想和她分開,他想將她留在身邊,無論用什麽方式。因為,他已經不能沒有她了。原來,在很久之前,在她還是以男生姿態出現時,他就已經淪陷了。

    “好……我會告訴她的!告辭!”

    風雅狂風一般的飛奔歸家,一眼也不迴頭。但是,背後宛如能穿透靈魂般的堅定視線還是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

    從走廊的玻璃窗映出了自己惆悵的容顏,風雅腦海裏緩緩迴想著兩人的一番話。當初,她就是信了跡部所說的話,讓靈迴到男網。卻在自己出國留學當兒聽見了靈失魂發生車禍的噩耗。從冰帝裏的舊友口中,她知道了一切的事情。靈失憶了,把在冰帝裏發生的所有事都忘了。

    這是唯一令她安慰的事。

    那刻起,

    她發誓,

    絕對不要再讓靈遭遇到相同的命運!

    絕對,不再讓靈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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