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淺迴到宮中,華辰給她喂了一顆藥。不知那是什麽安神藥,等她次日睜開眼睛,竟然已是午時之後!


    無奈華辰寸步不移地守護,她想要施用法術也是不能。


    最後,她隻能對他說,想要去送一送太傅。華辰帶著她前往刑場,卻見華鶯和阿溦也在道旁。


    卿淺趕到的時候,正見劊子手一刀落下。瞬時間鮮血噴濺,世人欷歔。


    那一刀太過迅疾,也太過慘烈。觸之心驚,令人惻然。


    華辰轉過臉,不忍去看。華鶯和阿溦則大哭起來,既是因為害怕,更多也是因為傷心。


    卿淺呆呆地看著那四濺的血花,恍惚失去所有的意識,隻感到心裏痛的可怕。


    隱約之中,似乎還能看到,他對她慈愛地微笑。如同親人一般,撫著她的頭發,叫她孩子。


    他的笑容漸漸遠去,染上鮮血的悲愴。


    他就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才會最終如此慘淡收場!


    就在這時,忽然看到一道人影衝過去,一把奪過了地上的屍體。


    別人就算認不出,卿淺也絕不會看錯。那穿著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正是朗冉!


    從小到大,他一直渴望父親的懷抱,渴望父親能夠抱一抱他。想不到最後,卻是他抱著父親離去。片刻的溫暖,漸漸寒涼。這是父子倆第一次擁抱,卻也是最後一次。


    父親已死,曾經所有的怨恨,也就煙消雲散,隻化作冰涼的淚水。終於和解,他卻再也迴不來。


    若是可能,朗冉多希望他能夠睜開眼睛,再罵他一句不孝子。


    然而,失去的永不可追,他注定在悔恨中度過餘生。


    他沒有武功,此次貿然闖入。是抱著必死的決心。


    但是誰也想不到的是,就在侍衛揮刀朝他砍來的瞬間,刑場上飛來一個人。


    這個人正是流寇首領——孟鐧。


    華辰本來就一直都在搜捕孟鐧,見他自己現身,立刻下令將他活捉。


    孟鐧顯然是有備而來,很快就有大群流寇湧入。刑場上登時陷入混亂,道旁百姓抱頭四下逃竄。


    在這樣的混亂之中,卿淺無意中發現紫妤。她恨從心起,也顧不上身份,抽出旁邊侍衛的大刀。一刀刺進了她的心口。


    紫妤瞪大眼睛看著她。臉上滿是不甘和憤恨。


    她不斷地掙紮著。拚盡最後一口力氣,淒厲地喊道:“她不是傾妃!她是妖女!”


    隻可惜,四周嘈雜,人人自顧不暇。哪裏還聽得到這句話!


    朗冉朝這裏望來,看見紫妤慘死,他的眼中流露出深切的痛苦。


    從此以後,他又是孤身一人。天下之大,他又該何去何從?


    不如就此死去,也好過日夜悔恨。


    他決定放棄,可是有人卻要他好好活著。


    他最終被孟鐧救走,消失在混亂之外。


    刑場上諸多變故,華鶯和阿溦更是嚇得麵無人色。卿淺一手牽著一個。帶著他們迴到了皇宮之中。


    “太傅!我要太傅活過來!我要他教我識字念書!”阿溦大哭著,“父皇為什麽要殺他!為什麽這麽殘忍!父皇是壞人!他變的越來越陌生了!”


    卿淺將她放在椅子上,給她端來一杯熱水,卻被她甩手摔在了地上。


    她指著卿淺道:“都是你!你這個妖女!是你害的父皇變成這樣!母後他們全部都是被你害死!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卿淺沒有說話,默默地去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旁邊。


    她沒有資格辯解,因為那一切都是事實。孩童的眼睛,早就看清真相。可是真相向來難以被人接受,所以阿溦才會為她受盡委屈。


    華鶯走到妹妹麵前,給她喂了一口水,安慰道:“現在正是非常時期,父皇也是為了穩定人心。阿溦妹妹,不要責怪父皇了。他也很傷心,卻又不能被人看出來!”


    “父皇才不會傷心呢!他就知道殺人!”


    “阿溦妹妹,你怎麽能這樣說?”


    “你去告訴父皇!去揭穿這個妖女!”


    “阿溦妹妹,別胡鬧。”


    “哥哥你不是很聰明嗎!怎麽你也被她騙了!你們都是壞人!我再也不會理你們了!”


    阿溦抹著眼淚,跑了出去。


    華鶯追上前,拉著她前去看望母後。


    看著他們天真無邪的身影,卿淺心中不由得緊揪起來。難道真的要走出那一步?四洲動亂,一切就再也無法挽救。


    疲倦至極,她靠在床邊,沉沉地閉上眼睛。


    忽然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她立刻站起身,卻不由得大驚失色,竟然是朗冉!


    她驚道:“皇宮戒備森嚴,你是怎麽進來的!”


    朗冉冷笑道:“什麽戒備森嚴!所有的兵力,全部都被各方勢力牽動。如今這裏也不過是一座死宮,連我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潛入!”


    卿淺震愕萬分,實在是意想不到,堂堂一座皇宮,戒衛竟然薄弱至此!


    看來,不久之後,這裏就會被徹底攻陷!


    朗冉仇恨地問道:“華辰何在!”


    卿淺道:“我知道你是想找他報仇,不過有我在此,絕不允許你傷害他!”


    “虧得父親生前對你那麽好!”


    “你為何還是不明白!你的父親煞費苦心,隻是為了保住你的性命!你這樣貿然行刺,若是失手被殺,對得起他嗎!他已經離去,唯一的心願就是你能夠好好活著!朗冉,我再說最後一次,離開這裏,不要再迴來!”


    “你憑什麽命令我!我一定要殺他報仇!”


    “你已經走錯第一步,不要一錯再錯!”


    “你沒有資格說出這種話!”


    卿淺驀然怔住,雖然他隻是隨口而言,但是卻正好說中她的心事。


    不錯,她自己尚且是一錯再錯,又有什麽資格勸誡別人!


    良久之後,她迴過神來,苦笑一聲,終於隻能不得已而為之。


    她召來一群子歸鳥,將她們幻化成人形,她們立刻跪在她的麵前,喚她‘主人’。


    朗冉震愕至極,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卿淺無奈地說道:“誠如你所見,真相就是這樣。”


    “你……你……你果真是妖女……”


    “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隱瞞。無論你是否再揭穿我,都已經沒有關係。因為很快我就會自己說出那一切!其實紫妤沒有說錯,我確實是魔界之女。太傅之所以那般維護我,是因為我的母親。他寧願自己死,也不肯說出真相。此恩此德,我自然須報。你是他唯一的血脈,如今執意求死,為了送你走,我也隻好使出非常之法。”


    “你……竟然……竟然是這樣……你假冒傾妃……究竟……究竟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你們很快就會知道。”


    “宮中發生種種怪事,而天下也越發動蕩……難道是……”


    “何必多作猜測,實在毫無意義。朗冉,你是故人之子,我自然不忍心看著你死。我這就送你走,你千萬不可再迴來!很快又是血雨腥風,你還是自保為上!”


    卿淺說著,對那些子規靈鳥吩咐一聲,叮囑她們將他送往安全之所。


    她們帶著他很快離開,一切恢複如故,再次陷入死寂。


    華辰從外麵走進來,身上滿是鮮血。


    卿淺迎上前,給他解下外衣,為他清洗傷口。


    “卿淺!”他忍不住握住她的雙手,悲切說道,“如今也隻有你還留在我的身邊。”


    卿淺鬆開他的手,淡淡說道:“你還有一雙兒女,他們正等著你。”


    “卿淺,不知道為何,我總覺得近來發生的一切都太過虛幻。如同一場又一場的噩夢,我想要走出去,卻反而越陷越深。”


    “大概是最近戰事連連,你太過勞累。”


    卿淺端來一杯茶,送到他的手中。


    茶霧繚繞中,他看不清她的眼睛。隻覺得她也是一場幻夢,遲早都會破滅。


    “卿淺,你會離開我麽?”


    “不會。”


    “當真?”


    “這本就是我的目的。”


    “此話何意?”華辰不解地問她,無意中看到她肩上殘留的羽毛,他伸手拾起,臉上現出迷惘之色。


    “華辰,我告訴你一件事。”


    “你說。”


    卿淺轉過身,走到窗戶邊,望著外麵春/色凋落,聲音亦染上春末的幾分寒涼:“我是傾妃,從小與東洲兩位公子青梅竹馬。世人口中的那些故事,隻字不差。隻是他們沒有看到故事的全部,所以就沒有人知道……其實……我是……我是東洲王景臻的戀人……”


    “啪”地一聲,身後傳來茶杯墜/地的聲音。


    華辰本就身受重傷,忽然聽到此言,震愕難解,手中茶杯驀然墜/落。


    卻聽到她仍然無情無緒地說著:“世人都道是我跟景二公子私定終身,但是卻不會想到,景臻對我深藏情義。我被景荇所棄後,難得景臻仍不嫌棄,對我許下了終生不負的誓言。我心中感動,於是就委身於他。他對我無所不言,最後告訴我,他早就想自立為王,隻可惜皇城勢力太過強大。他與我商量一番,終於想出計劃,所以將我送到了皇宮……後麵的事情,我想你大概也都明白了……”


    忽然感到身後那人緊緊地扼住自己的粉頸,她的嘴角露出悲涼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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