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風和日麗。


    黎山上草木蔥鬱,綠茵嬈嬈,野花齊相爭豔,芬芳攝人,山中一汪清泉,水聲潺潺,好一派欣欣向榮之色。


    忽的一陣馬蹄聲劃破山間靜謐,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從不遠處的山腳下疾馳而來。


    “籲——”蘇行之縲著韁繩一聲令下,黑馬兒揚起前蹄在空中撲騰了幾下,穩穩當當地在溪邊止住了蹄。


    這連夜趕路,終是遠離了巒鳳縣。莫不是自家老頭非要撮合他與那王員外之女那門親事,他此刻定還在家中享樂呢!


    思及此,蘇行之歎了口氣,望向眼前清澈見底的泉水,不免心中一動,翻下馬背,卸下背上沉甸甸的背簍,找了塊平坦的石頭放下,卷起褲腿脫下布靴,迴到黑馬兒身旁,捏了捏它毛絨絨的耳朵,柔聲道:“黑寶,要不要一起下去耍耍?”


    “嗤嗤”黑寶鼻腔裏發出哼哼聲,眨巴幾下眼珠,別過頭,甩了甩尾巴,很明顯是拒絕。


    “嘖嘖,忒矯情!”蘇行之搖搖頭,他這寶貝馬兒,估摸著還在跟他鬧脾氣。


    得,自個享受!蘇行之心道,抬腳跨進溪水中,絲絲涼意從腳下漫向全身,一夜顛簸的疲憊感頓時去了一半。


    捧起泉水往臉上潑了幾遍,隨後便坐到了樹蔭底下的石頭上,雙腳懶散地在水中劃動著,好不愜意。


    如此愜意的時光,怎能少了美酒?蘇行之一把取下腰間朱色的酒葫蘆,準備飲個痛快,哪曉得剛仰起頭,便覺眼前閃過一道白光,驚得他連忙看向空中,隻見天空中黑壓壓的烏雲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聚集,天色瞬間暗了下來,隨即“轟隆”一聲巨響,嚇得他差點兒把酒葫蘆扔進溪水裏。


    “不好,要變天!”蘇行之趕忙收起酒葫蘆,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放背簍的石頭邊,匆匆忙套上布靴,將背簍護在懷裏,牽起已被雷聲驚呆了的黑寶,向樹林深處走去。


    此時,整個樹林被籠罩在漆黑中,周圍狂風大作,吹得樹木東倒西歪。


    蘇行之拚命護住懷裏的背簍,領著黑寶逆著風艱難地在樹林裏穿梭,希望能在暴雨來臨之前,找到個落腳處避避雨,不然他的寶貝畫卷可能就要遭殃了。


    摸黑走了約莫半柱香的山路,狂風依舊,雷聲隆隆,卻不見暴雨來臨。


    蘇行之停下腳步,往四周看了看,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伴上這“唿唿”的風聲,怪是嚇人,幸得他平時膽子大,稍稍定了定神,牽著黑寶繼續往深處走去。


    又行進了數百米,“嘶——”一聲馬鳴,黑寶忽然揚起前蹄,令蘇行之手中韁繩一緊隨之往後仰去,差點兒摔個四腳朝天,懷裏的背簍“啪”得掉落在了地上。


    “黑寶,又發什麽瘋?”蘇行之喝道,趕忙彎腰去撿背簍。


    這黑馬兒不但沒安靜下來,反倒跟撞了邪似的,一個勁地撅著馬蹄子,鼻子裏發出急促地“嗤嗤”聲。


    蘇行之頓覺不對勁,黑寶再是矯情蠻橫,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撂蹄子,於是連忙抱緊背簍,向身旁的一棵大樹靠去,伸手折下一節樹枝,警惕地四處張望。


    “嗚嗚”兩聲低吟傳來,在這黑漆漆的深山老林裏,顯得格外詭異,讓人毛骨悚然,誰知那頭會是什麽樣的生禽猛獸,這讓素來膽大的蘇行之也不免有些膽戰心驚,屏住了唿吸,不敢輕舉妄動。


    半晌,低吟聲沒有再響起,蘇行之不由得鬆了口氣,抹了抹額角因緊張而滲出的冷汗。


    這時,狂風驟然停歇,雷聲不再,天色也漸漸明朗起來,點點亮光透過繁密的枝葉照進林子裏,形成一個個斑駁的光圈。


    蘇行之吐了口氣,從樹背後直起身,心道:這什麽鬼天氣,變天比翻書還快,好在沒有下雨,不然不光人要濕透,他的畫卷也得遭殃,得盡快離開此地才是。


    將背簍重新背到背上,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衫,蘇行之迴到黑寶身旁,縲住韁繩預備轉身離去,可黑寶卻猶如木樁般愣愣定在原地,烏漆漆的眼珠死死盯著前方。


    順著黑寶的視線望去,隻見數丈開外的亂石堆縫隙間藏著一團白色的毛絨物,想必是那山中的野兔,為躲雨藏身在石縫中。


    要是逮來做成下酒菜豈不是美哉?蘇行之心下一喜,摸了摸黑寶的腦袋,以指抵唇,示意它不要出聲,隨即貓著身子,輕手輕腳地向石堆靠近。


    “嘶——”黑寶見蘇行之向那事物走去,長鳴一聲,兩隻前蹄不停地撩著地麵,卻不願前行,像是怕極了那事物。


    而黑馬兒弄出的聲響驚起了林中一群飛鳥。


    “真壞事!”蘇行之迴頭怒瞪了一眼黑寶,這黑馬兒今日怎得如此一驚一乍,看來這到嘴邊的美味怕是要逃走咯。


    可當他迴頭再看向石堆時,本以為會逃之夭夭的野兔兒卻依舊在,挪都沒挪動一下。


    這可真是怪了?蘇行之心道,難不成這兔子已被方才的驚雷嚇破了膽?思及此,他連忙加快步伐向石堆走去,免得再次錯失良機。


    走近了才發現,這野兔兒個頭還挺大,露在外麵的隻是一小截項背。


    嘿,看來能美餐一頓了!蘇行之美滋滋地想著,蹲下|身,將圍在兔子身邊的幾塊雜石刨開,扔到一旁。


    刨了好一會,兔子的大半個身體終於露了出來,可怎麽越看越不對勁,這身型長的有些過分,得多大一隻啊?蘇行之心裏嘀咕著,又扒開幾塊石頭。


    忽然,整隻兔子軲轆一下跌落到地上,蘇行之一驚,定睛一看,這哪是什麽兔子,分明是一隻小狗崽子!


    這深山之中怎會有狗崽?


    蘇行之皺了皺眉,環顧四周,並無有人來過的痕跡,再看向狗崽子,通體雪白的毛發隱隱散發著瑩白的光亮,蓬鬆的尾巴微微蜷著,短小的四肢蜷縮在一起,雙眼緊閉,粉嫩小巧的鼻頭顯得十分俏皮可愛。


    真是隻俊俏的狗崽子!蘇行之不由得心生歡喜,這麽惹人憐愛的小生命,怎會有人舍得丟棄?他伸出手指,輕輕捏了捏狗崽子肉乎乎的小爪子,觸感柔軟極了,讓他更添幾分喜歡。


    “嗚——”一聲微弱的哼聲從狗崽子喉頭發出,隨即它緩緩睜開了眼睛,見來人正一臉陶醉地捏著它的爪子,眼中閃過一絲驚慌,急忙縮迴前爪。


    蘇行之這才發現小狗崽子已然醒來,看向它微睜著的雙眼,心下一驚,這狗崽子的瞳色竟是燦金的,如琉璃般晶瑩剔透,當真是美極了!


    一人一狗相互對望片刻,蘇行之欲抬手摸向它毛絨絨的腦袋,狗崽子見狀,睜大雙眼瞪向他。


    “莫怕,我不會傷害你的!”蘇行之一下下撫摸著它的小腦袋,柔聲慰藉道。


    小狗崽似是聽懂了他的話,眼神柔和了下來。


    蘇行之越看這狗崽子越是喜歡,委實可愛至極,當下便萌生出把它帶在身邊的念頭。


    眼下他正準備進京趕考,路上多個作伴的,剛好能排解這一路上的孤寂。


    心念一定,蘇行之小心翼翼地將狗崽子抱起,生怕弄疼它,像抱嬰兒般掖進懷裏,邊撫摸邊道:“往後你就跟著我吧,保準不會虧待你!”


    “嗚嗚——”狗崽子哼唧兩聲,小腦袋往他胸口蹭了蹭,似是迴應蘇行之。


    “哈哈!看來你也挺願意跟我著的嘛!”見狗崽子此等反映,蘇行之歡笑一聲,抱著它向黑寶走去,準備向它引薦新夥伴。


    愣在原地的黑寶見蘇行之走來,懷裏抱著那事物,驚得連連倒退了幾步,似乎察覺到與方才有所不同,又停了下來。


    蘇行之來到黑寶跟前,獻寶兒似的向它揚了揚懷裏的狗崽子,說道:“黑寶,往後你就有伴兒了,可別總惦記著王員外家那匹白馬駒子了!”


    黑寶歪著腦袋,愣愣地盯著他懷裏的狗崽子半晌,隨即右耳動了動,鼻腔裏發出“嗤嗤”兩聲,方才跟見了鬼似的神情也收了起來。


    懷裏的狗崽子盯著黑寶看了看,隨即默默將頭別向一側,不再看它,仿佛有點兒不屑。


    蘇行之見兩隻家夥這模樣,心頭一陣好笑,忍了忍,騰出一隻手來縲住黑馬兒的韁繩,牽著它往樹林外頭走,邊走邊道:“你倆今後可要好好相處啊!”


    花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終是走出了林子,此時的天空萬裏無雲,微風徐徐,仿佛方才那電閃雷鳴不曾發生過。


    蘇行之仰頭深吸了一口夾雜著野花芬芳的空氣,頓時心中愉悅,再加得了懷裏這麽隻寶貝兒,更是暢快,邁出的步子都不由得有些輕飄飄。


    正當一人兩畜沿著泉水準備翻過黎山,便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前方的公子,請留步。”


    蘇行之聞聲,頓了頓,這荒山野嶺,怎還會有人在此出沒?


    正當他疑惑之際,察覺懷中的狗崽子身體一顫,他連忙向它看去,隻見狗崽子原本閉著的雙眼驀地睜開,燦金的眸子裏閃過戾氣。


    蘇行之一怔,這嬌小的萌物,怎會露出如此兇狠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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