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寧看顧念之這個樣子,就知道她沒明白這個實驗的危險性。


    翻看著手裏的原始數據,宋錦寧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情,“念之,你知道紹恆的大伯父為什麽會在實驗前夕租下保險箱,把遺囑備份和原始數據備份都放進去嗎?”


    顧念之眼珠轉了轉,“這是雞蛋不都放在一個籃子裏,分散風險的意思?”


    “對。”宋錦寧讚許地點點頭,“霍冠元就是一個非常謹慎又仔細的人。他把這些東西提前備份,保存在別的地方,就是因為他充分意識到這個實驗的危險性。”


    “到底有多危險啊?”顧念之更加好奇了,“不就是實驗嗎?難道不是可控範圍內的?”


    宋錦寧搖了搖頭,“這是非常前沿性質的實驗……”


    她頓了頓,想起來顧念之和霍紹恆都不在他們這個實驗的保密名單之內,實驗的細節並不能讓他們知道。


    垂眸想了一會兒,宋錦寧這樣說:“念之,你還記得我們在俄國西伯利亞通古斯地區看見的爆炸遺跡嗎?”


    顧念之點了點頭,“記得啊,那麽一巨坑,跟天坑似的。真難想象是一場爆炸造成的。”


    “上一次我們的實驗出現重大事故時候的爆炸,就跟通古斯的爆炸異曲同工。當然,我們這裏的爆炸當量要小很多,沒有那麽厲害,因為我們沒有那麽多的能量支持爆炸擴散到通古斯爆炸的程度。”


    顧念之:“……”


    宋錦寧這話聽起來真是複雜,既遺憾又慶幸的感覺。


    好像在遺憾他們沒有那麽強大的能量,但又在慶幸他們沒有強大的能量……


    總之一言難盡。


    顧念之很能明白宋錦寧這種難以言喻的心情,她站起來,走到宋錦寧身邊,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宋女士,有了這個原始數據,相信以您的能力,一定能實驗成功!”


    宋錦寧一陣感動。


    顧念之接著又說:“……就算不成功,也沒什麽。失敗是成功之母。”


    宋錦寧簡直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捏了捏顧念之精致挺直的小鼻子,說:“小念之,這一次你可說錯了。這種實驗,一旦失敗,就是車毀人亡的下場。——我們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顧念之靚麗的大眼睛瞪得更圓了,“啊?隻是實驗啊?!真的這麽嚴重?!”


    “你以為呢?”宋錦寧看著手裏的原始數據,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美國、日本、德國,可能還有別的國家,這十幾年來,一直在進行同樣的實驗,可是你看他們,有誰宣布過成功?——都是關起門來,不知道死傷多少了。”


    顧念之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翅招展,“那……這個實驗曾經有人成功過嗎?”


    “當然有。”宋錦寧朝顧念之揮了揮手裏的那遝a4紙,“你父親,顧祥文,曾經成功過。據我們所知,他也是全藍星唯一成功過的人。”


    顧念之倒抽一口涼氣,“您不是故意誇大吧?!”


    全藍星排名前十的幾個大國舉全國之力都沒有成功過的實驗,她父親顧祥文靠一己之力曾經成功過?!


    這也太誇張了!


    “我為什麽要誇大?”宋錦寧不解,“你看這些原始數據?做過這個實驗的人都知道,沒有成功過,就不會得到這些原始數據。”


    “那照著這些數據做不行嗎?”顧念之更加不解,“既然他成功過,就是可重複性的啊?”


    “念之,這種實驗的可重複性,跟別的實驗不一樣。別的實驗,隻要拿出成功的數據,大家複製一番就可以了。但是這個實驗,因為實驗條件千差萬別,沒有人能夠重複別人的實驗條件,因此不可能完全照著別人的數據重複實驗。”


    “但是有一組成功的原始數據也非常重要,因為它指明了方向,就像在一條陌生的道路上給你標記了坐標。你順著坐標走,就能走到成功的彼岸。如果沒有這組成功的原始數據,可能你連那條路的邊都摸不著。”


    顧念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您的意思是,我父親的原始數據,就是幫我們找到了那條正確的路。但是找到了這條路,並不意味著就達到了終點。”


    “對,要走完這條路,還是要靠自己摸索。不過有了這份原始數據,我們可以大大縮短摸索的時間。”宋錦寧露出衷心的微笑。


    “……可是,我父親靠他自己,到底是怎麽成功的呢?”顧念之還是覺得太匪夷所思了,她知道自己的父親顧祥文是天才,但還是沒有想過他天才到這個地步。


    “這我也很想知道。”宋錦寧非常向往地說,將那遝a4紙緊緊貼在胸前,“如果有機會見到你父親,我一定要向他請教很多物理學上的問題。”


    顧念之默默地看著宋錦寧,想象自己父親和宋女士一起討論物理學上那些出了名的難題的情形,突然覺得那畫麵太美,她不敢看……


    霍紹恆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宋錦寧要拿著那遝a4紙去複印,霍紹恆才伸手說:“我去複印。您看看這封信。”


    他指了指霍冠元那封專門給宋錦寧的信。


    宋錦寧抿了抿唇,有些不情願地把那遝a4紙放迴霍紹恆手裏,叮囑道:“你一定要小心啊!不要手太重了,撕壞一點點都不行。”


    顧念之:“……”


    霍紹恆拿著a4紙轉身就走,到宋錦寧辦公室旁邊的複印室去複印。


    顧念之拉著宋錦寧坐下,笑著說:“宋女士,這封信您是不打算看了吧?”


    宋錦寧歎了口氣,悄聲說:“剛才紹恆在這裏,我不好意思說。——這封信,你幫我看看吧?如果跟實驗方麵的事情沒有關係,我就不看了。”


    顧念之知道宋錦寧在擔心什麽,她也小聲說:“宋女士,這樣不好吧?不管怎樣,霍大伯已經犧牲這麽多年了,您就當是您為烈士做的最後一件事,看一看他的信唄?”


    顧念之這麽說,宋錦寧覺得也有道理。


    再說,她還需要避什麽嫌呢?


    她都跟霍冠辰離婚了,難道還把自己當成是霍冠辰的妻子,霍冠元的弟妹?


    嗬嗬,真是想太多。


    宋錦寧轉過這個彎,也就不再推脫。


    她拿起霍冠元留下的那封信,毫不猶豫撕開了封口。


    顧念之跟著緊張起來,目不轉睛的看著宋錦寧。


    宋錦寧從信封裏拿出一張薄薄的信箋。


    這是一張純白的信箋,上麵隻是用鉛筆畫著一副宋錦寧的素描。


    她坐在教室裏的課桌前,一手撐頭,一手拿著一支筆,筆尖咬在嘴裏,笑盈盈地看著門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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