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紹恆戛然停下腳步,沒有再往前走了。


    看著前方的情景,腦海裏突然出現一句詩:


    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


    又想起詩經裏的幾句話: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的手指動了動,從兜裏掏出一支煙,低下頭,微攏著手,打火機一閃,點燃了手中的煙,徐徐吸了一口。


    手指間一點煙火,在暗夜中明明滅滅。


    何之初眼角的餘光瞥見有火光閃過,悄然抬頭,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不遠處,手裏拿著一支煙,默默地看著這邊。


    沒想到霍紹恆親自趕來了。


    何之初立刻摁下手裏車鑰匙上的自毀裝置,從容不迫地摧毀了那輛車上的第二套係統。


    車頭紮在泥地裏的車早已熄火了,自毀裝置無聲無息間將兩套係統幾乎扭成一團,就算是最厲害的機械師把這車拆了,也看不出這裏曾經有過兩套係統。


    何之初對著霍紹恆點了點頭,鬆開顧念之。


    他後退一步,脫下身上的大衣,搭在顧念之身上。


    顧念之察覺到異樣,順著何之初的目光看了過去。


    不遠處那個巋然不動的高大身影,正是霍紹恆。


    顧念之克製住自己,眸光悄然閃動,並沒有走過去。


    霍紹恆收迴視線,半轉身,叫了後麵的人過來。


    “去,查一查那車是怎麽迴事。”


    特別行動司的機械專家、刑偵專家和情報專家立刻往那輛紮在泥地裏的車走過去。


    霍紹恆跟在他們後麵,來到何之初和顧念之麵前。


    顧念之小臉蒼白如雪,雙唇在月光下淡得如同初荷菡萏,鼻尖又有些發紅,一看就是凍狠了。


    霍紹恆淡淡掃她一眼,看向何之初,“怎麽迴事?你們有線索嗎?”


    何之初搖了搖頭,冷淡地說:“飛來橫禍,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不過你們來的時候,遇到警察了嗎?”


    “遇到了。”霍紹恆點點頭,“警察那邊的問題也不少,你們要有心理準備,恐怕他們不會這樣輕易收手。”


    顧念之抿了抿唇,將身上的大衣攏緊了,深吸一口氣,說:“我們被警車追過,他們應該知道我們的車牌號。”


    交警一查車牌號,就知道這車是誰的。


    所以霍紹恆雖然派了特別行動司的執行部隊攔住了警察,但得到線報的警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何之初譏誚地說,“那是自然,現在應該在查了。”


    “你們想怎麽做?”霍紹恆一手持煙,一手插在褲兜裏。


    他穿著一件軍裝呢製大衣,裏麵還是他出席軍部文藝匯演的時候穿的將官禮服,都是厚厚的羊毛,一點都不冷。


    看見顧念之幾乎青白的小臉,他的手指動了動,到底忍住了,沒有去探她前額的溫度。


    一陣寒風吹來,顧念之打了個寒戰。


    霍紹恆扔掉手中的煙,“我讓範建先送你們迴去。”


    他通過藍牙耳麥將範建叫了過來,“把車開過來,先送他們出去,注意走另一條路。”


    這邊拿著儀器掃描車的工作人員發現了車底的乾坤,急忙戴著手套從抬起的車尾鑽了下去,順利地把那兩包白色粉末取了下來。


    顧念之隻在視頻上見過這兩包白色粉末,當時沒有覺得有多大。


    現在看見取出來的兩包實物,唿吸一瞬間幾乎滯住了。


    每包足足有兩公斤重,兩包四公斤,足以他們把牢底坐穿了。


    “這上麵有指紋,我們采集之後,會自行調查。”霍紹恆揮了揮手,讓自己的人撤退,他已經得到密報,那車已經毀得不成樣子了,沒有深究的必要,“我們不能待太長時間。”


    何之初迴頭看了看顧念之,“走吧。”


    霍紹恆是以執行公務的身份來的,不好跟顧念之接觸太多。


    兩人的目光在夜色下膠著了一瞬,又各自移開。


    顧念之慢吞吞走上前來,抬頭說:“送我們迴剛才的酒吧停車場。”


    “你要做什麽?”霍紹恆皺起眉頭,“趕快迴去,這裏有我。”


    顧念之搖了搖頭,輕笑:“我們要迴酒吧停車場,報警車被盜。”


    不然的話,這盆髒水還是有後續的。


    何之初明白了顧念之的意思,微微動容。


    這都是在為他著想啊……


    車是他的,顧念之如果沒有跟著出車禍被警察當場逮到,後續的事情其實跟她無關。


    但她沒有袖手旁觀。


    霍紹恆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沉穩淡定,他看了一眼那輛車,說:“車窗前後左右都有專業避光膜,應該沒有被拍下開車人的樣貌。——報警車被盜還是可行的。”


    這是在讚同顧念之的主意。


    “所以我們要迴去,報警。”顧念之又打了個哆嗦,實在是太冷了,冷到笑容都要凍住了。


    “如果停車場有錄像呢?”何之初慢吞吞地說,“你這樣報警,豈不是自打臉?”


    顧念之狡黠地朝何之初眨了眨眼,“怎麽會?我打賭酒吧的停車場今天的攝像頭肯定壞掉了。”


    何之初想到那兩個對他的車做手腳的人,馬上醒悟,清冷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嗯,肯定。”


    三人不再多說,他和顧念之一前一後上了範建的車,往另一個方向開過去了。


    這裏離金領酒吧並不遠,繞道也隻花了十分鍾就到了離酒吧不遠的地方。


    知道了他們的計劃,範建專挑街上的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走,終於將他們安全送到了那條街。


    顧念之和何之初下了車,又去街邊一個超市消磨了五分鍾時間,然後出來往金領酒吧的停車場走過去。


    酒吧裏還是彩燈閃耀,舞會還沒有結束。


    兩人走到停車場裏,四處看了看,何之初才拿起手機報警。


    五分鍾後,一輛當地分局的警車閃著警燈開了過來,在金領酒吧門口停住了。


    何之初從容站在停車場裏,對那來采集信息的交警說:“我的車從下午六點多就停在這裏,可是現在卻不見了。”


    “不見了?”那交警撓了撓頭,報警的人器宇不凡,玉樹臨風,身上雖然隻穿了一套窄腰身的煙灰色細條紋西裝,但那舉手投足的氣勢著實不凡,一看就是非富即貴。


    說被盜了的車也是響當當的豪車賓利。


    “這樣吧,酒吧的停車場一般都有攝像頭,我們把攝像頭調來看看就知道了。”這個交警在自己的係統裏搜了一下何之初說的車牌號碼,跟他們的記錄是對的上,車主正是何之初。


    金領酒吧的老板一聽自己的停車場裏丟了一輛豪車,緊張得要命,忙讓人把停車場攝像頭記錄拿過來給警察查看。


    結果值班室的人哭喪著臉說:“老板,停車場的攝像頭前幾天就壞了,我們申請要換一個,您還沒批……”


    老板尷尬得不得了,大聲嗬斥道:“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提醒我?!瀆職!今年的年終獎你一分錢都別想要!”


    何之初冷眼看著這老板一股腦兒將責任推到值班人員身上,微微搖頭,對交警說:“那怎麽辦?沒有攝像記錄,我們的車就白丟了?”


    “這也不至於。你這車太豪,應該不難找。”交警說著,把何之初報失的情況報了上去。


    結果沒多久,他的步話機就響了,有人讓他接電話。


    交警有些奇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拿出手機,走到一邊問道:“怎麽了?老大,我這裏有人報案呢。”


    “……你說那報失的車是什麽車牌?”


    交警把何之初剛才說的車牌又說了一遍,還補充道:“我剛查了係統,這車的車主確實這人。人家豪車丟了,當然不高興是有的。”


    那邊的人很是詫異,說:“你把人穩住,我馬上過來。”


    交警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還是收了電話,笑著過來說:“兩位稍等,我們頭兒就要過來了。先生您丟的是豪車,數額巨大,我們一定會立案的。”


    何之初矜持地點了點頭,可是不願意等,“我相信你們的能力,但是我們能不能先迴去?太冷了,我擔心我的學生會受不了,凍病了您也麻煩是不是?”


    何之初軟硬兼施,那交警又躊躇了。


    何之初是報案人,他有什麽理由把人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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