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被孟浩然的神情唬得有一瞬間的怔忪,嘴巴快過大腦,她愣愣的迴了句:“他,他是我表哥!”


    “表哥?!”孟浩然厲吼。


    表哥又見表哥!


    楊寡婦的那野男人,她也說是她表哥!


    “表哥”二字簡直就是孟浩然的魔咒,他深受重創。


    孟浩然麵容扭曲,開始口不擇言:“你表哥來找你做什麽?你一個未出嫁的女人,將一個小白臉兒藏在你的屋子裏是要做什麽?你這樣做,好不知檢點!”


    桃花說出那話後她已經開始迴魂,此刻聽到孟浩然的詰問,臉色立時一黑,淡聲說道:“孟二狗,這似乎不關你的事,你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我?”


    “你!”孟浩然張口結舌。


    他看著桃花漠然的側臉僵立當場,極致的憤怒過後,他慢慢冷靜下來,意味不明的道:“桃花,你不是說你定親了嗎?你這樣和著一個小白臉兒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對得起你那位未婚夫嗎?”


    好歹我現在也算是程錦的兄長,我為自家人說話總有立場了吧。


    桃花隻覺孟浩然的指責莫名其妙,便沒好氣的迴道:“對不對得起,都不幹你的事。”


    “你!你!”孟浩然咽了咽口水,繼而幽怨的續道:“桃花,雖然這男人也長得好看,可是比起你那未婚夫來,他可差遠了。你那未婚夫他,他……他麵若桃花,才氣十足,溫婉可人,你怎麽舍得傷害他?”


    桃花狐疑的看向他,一句話衝口而出:“你喜歡他?”


    “你胡說什麽?我喜歡的是你!”孟浩然立刻大叫,一張臉頓時脹得通紅。


    不甘被冷落的某人再也忍不住,他大笑出聲,攪動起一泓春水蕩起無邊的漣漪。


    雁南飛開了頭後,屋中其他人也跟著捂嘴而笑。


    桃花和孟浩然雙雙冷著臉,不約而同看向那應該極力減少存在感的小白臉。兩人冰冷的目光令雁南飛片刻之後就招架不住,他幹脆轉過身去,留給眾人一個一直抖動的背影。


    桃花心道:你果真活得不耐煩了。


    孟浩然心道:你果真活得不耐煩了。


    仿似突然找到了發泄的口子,孟浩然頓時氣焰高漲,他抬手指著雁南飛,緊盯著小雲問道:“他姓甚名誰?哪裏人士?做什麽營生?”說著,孟浩然那眼神往四周一掃,便有幾個士兵慢慢靠近書桌,虎視眈眈的看著雁南飛。


    小雲神色有些慌亂,趕緊去看桃花。


    桃花一愣,想起了此刻的情形,立馬端正了自己的態度,溫聲迴道:“二狗,表哥不過就是來看看我。再說,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


    孟浩然心中舒服了些,他握了握拳頭,仍有些不滿:“那他為何要待在你的房間?”


    “孟二狗,我也正想要問問你,你從來沒進過我陶府,你是怎麽一下子就知道了這就是我的房間?”桃花立刻抓到了把柄,昂首質問道。


    “我……”孟浩然的氣焰頓時委頓了下去。


    小雲插話道:“小姐,這個孟二狗經常偷窺我們陶府,他肯定……”


    孟浩然趕緊轉移話題:“廢話少說!快告訴本官,這男人……”


    “孟二狗,你現在可是在我陶家。”桃花不動聲色的接過話茬,“你我非親非故,你不僅擅自闖進他人家裏,還無故對我府中之人發火,問東問西,好管他人閑事。孟二狗,你不覺得你此刻的行徑很是無理取鬧嗎?”


    孟浩然麵色微赧,他不敢去看桃花,隻僵道:“我吃的是皇糧,辦的是……”


    桃花嗤笑一聲,再次打斷他:“嗬,你何不直接帶著你這些手下將我抓去與你拜堂成親好了,還找這諸多的借口糾纏我這麽久!”


    “桃花!”孟浩然咬牙,無可奈何的大喊了一聲。


    桃花歎道:“二狗,你的心思我很明白,可我真心不喜歡你,你就不要再強求了吧。你還是將你的那些聘禮都帶迴去,我與你沒有緣分,請你另結良緣吧。”


    “桃花,怎麽會沒有緣分呢?咱倆的姻緣可是在圓因寺就種下的啊,你當時不是也說咱們很有緣的嗎?你怎麽能違背佛祖的旨意?”


    “再說了,不喜歡又怎樣?等你跟了我,就會發現我的好,定會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倒是你,你那門親事,趁早斷了吧,人家才是真心不喜歡你,你都阻到別人的姻緣了。”


    桃花再也無語。


    這個蠢貨,一會兒對她說她未婚夫如何的好,叫她不要對不起他;一會兒又說要她斷了那門親事,她壞了人家好事了。


    桃花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小雲卻嬌聲說道:“胡說八道!我家小姐去了圓因寺幾次,可是那姻緣香一次都沒有燒成,你與小姐又哪來的姻緣?孟二狗,你可想得真美!”


    孟浩然頓時來勁兒了:“你懂什麽?我與桃花的姻緣那可是……”


    桃花見狀,立時想到了自己與孟浩然兩次在茅房那種重口地方相遇的情景,那時孟浩然似乎說過緣分兩字。她隻怕這蠢貨會口無遮攔,當眾細說兩人的緣分怎麽來的,便趕緊出聲阻道:“小雲,你去將孟大娘和孟大叔請過來,請他們將他家的二狗子領迴去。”


    孟浩然的臉色再次脹得通紅。


    他多大的人了,還要父母來領?待會兒爹娘要真來了,他以後都不要在楊柳巷和神武營露臉了。


    怪道爹娘今日態度有異,莫不是他們已經在桃花這裏吃了個閉門羹?


    孟浩然心道:好,好,好!好你個陶桃花,你等著,等老子坐實了你夫君,老子一定要將你這個又不聽話,又不守婦道的女人弄來吊打!


    今日暫且放過你,不跟你較真兒,免得將我倆姻緣線扯斷了。老子需得迴去好好想想辦法,說不得隻好再使些不要臉的手段了。


    孟浩然恨恨的將雁南飛看了一眼後,沉著臉轉身欲走,桃花漫聲道:“小雲,李忠,你們去幫著看顧著點,要他們將那些箱子一個不少的全部抬出去,免得引人誤會。”


    孟浩然腳步一頓,立馬對著自己那幫手下吼道:“還杵在這裏做什麽?統統給老子抬箱子去!”


    小雲站在廊上,嬌聲催促著眾人動作快點。她在盯著幾十個人又哼哧哼哧的將大箱子一個個搬迴孟家去的空檔,看見了孟浩然站在府門口遲遲不走,那眼睛一直望著桃花的房間不轉眼。小雲便走到他附近,哼聲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下輩子吧!”


    這件事情令孟浩然很是鬱卒。他扭頭就走,口中說道:“咱不慌、不急、沒事,咱來日方長。老子有的是銀子,莫說你家小姐,什麽樣的女人我都能娶!”


    走了兩步,孟浩然又迴頭,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道:“臭丫頭,你等著,到時候我娶了你主子,我連你一塊兒給娶了,我看那個時候你還會不會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小雲俏臉一紅,抄起掃帚拚命打來,孟浩然隻得趕緊逃竄,奔出了楊柳巷。


    桃花見外麵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後,她轉進屏風,見雁南飛還大模大樣的坐在書桌邊,便道:“雁南飛,我覺得,你還是盡快離開的好,想想那楊寡婦表哥的遭遇,唔,你趕緊走吧。”


    雁南飛的眼睛再次彎了起來,他配合的點了點頭:“確實,我得盡快離開呢,不然哪天就遭了那小子的黑手。不過,剛才你要是直接說我是你夫君,不是萬事大吉?”


    桃花:“……對啊,我怎麽沒想到?”


    雁南飛:“哈哈哈哈……你二人可真逗。”


    桃花:“……嗯,逗你玩。”


    待笑得夠了,雁南飛終於嚴肅起來,有點不舍:“那好,桃花,我也差不多是時候該離開了,非常感謝你,真心的。”


    桃花笑了笑:“不是說了嗎?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自此以後,雁南飛,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雁南飛輕聲道:“好,後會有期。”說罷,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狀似憧憬的說道:“不知道以後是否還有緣再見不?再次相見時我倆又是個怎樣的情形?相見時我會不會說上一句,詩書有雲:相逢何必曾相識?”


    桃花看不慣任何人顯擺學問,就沒好氣的說道:“我隻願那孟二狗不要挾私報複,給你安個江洋大盜的罪名滿京城的抓你,那樣的話,我倒可以說一句,詩書有雲: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雁南飛聽罷,哈哈大笑著大搖大擺的離開了陶府,直將李忠和小雲將這突然出現在陶府的男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孟浩然出了楊柳巷便去杜康酒肆找程錦,到那一看程錦果然在,這人實在太好找了。


    不僅如此,酒肆老板杜康也在,兩人似乎在說著什麽,他便高聲說道:“程小弟,就知道你在這裏,今日兒這酒我請了。”


    說著,孟浩然走到程錦身邊坐下,又對杜康瞅了一眼,嫌棄的說道:“一邊兒去,少給我兄弟灌*湯!”


    杜康嘿嘿一笑:“浩然兄,管它什麽湯,都總比灌酒水好啊。”


    孟浩然點點頭:“也對,不過,你要是能熬得出孟婆湯,老子才真正服了你。”


    杜康一拍巴掌,嘖嘖讚道:“妙極妙極,隻怕這世上的煩惱還真隻有這孟婆湯最管用。”


    說著,他又兩手一攤,道:“可惜可惜,那湯乃是你們孟家傳內不傳外的獨門秘方,小弟我隻得對浩然兄甘拜下風了。如此,程兄的煩惱事就隻好交給浩然兄去解決了。”


    程錦在邊上幽幽說道:“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杜康再次擊掌,嗬嗬笑道:“原來程兄一直都是個明白人啊,那你為何還一直來我這裏喝酒?”


    程錦不想理他,暗暗道:我當初不是上當受騙了麽?


    孟浩然見狀,就代他兄弟說道:“他喝的不是酒,是心情。他此刻不想跟你說話,你趕緊走。”


    程錦如今才算明白了些,這人的學問還真是少。也不知自己跟了他,以後會不會也變得這麽白目。


    杜康暗自翻了個白眼,可麵上仍笑著露出了酒窩兒,道了聲“兩位兄台請自便哈”,就此知趣兒的離開。


    孟浩然自斟自酌,心裏則在想著要如何指點程錦辦妥退婚這件大事。


    他想說,兄弟,你去抓桃花個捉奸在床,就算是假的咱也要捏造事實變作真的,這下子她不退婚也不行了。可真要那樣了,他孟浩然還能頂著巨大的壓力娶桃花嗎?自是不能了。


    他想說,兄弟,桃花並非非你不可,她鬧騰的那一切都是假的。她如今正在勾搭另一個小白臉兒,你放寬心去退婚好了,不要顧頭顧尾的了。可桃花要真是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他孟浩然還會娶她嗎?同樣是不可能的。


    沒等孟浩然想好要怎麽說,程錦卻主動開口了。


    程錦鬱鬱道:“浩然兄,小弟怕是真要對不起你了。三日後,我就會娶她過門了,浩然兄,你還是另結良緣吧。”


    孟浩然一頓,今日已經有兩人假惺惺的勸他另結良緣了,他忍不住怒道:“良緣良緣,你他媽那門親事明明就不是良緣,你為何一定要結?你知不知道她背著你勾引小白臉兒?她就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程錦肅道:“她做得確實有點過分,耍弄手段硬是將我綁住,但她倒不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她一直暗中思慕我,我不過是因為心裏有人,故而多年來對她視而不見罷了。浩然兄,你雖然喜歡她,但是單方麵的喜歡怎能就將她說成是勾引你,說她水性楊花?所以,請浩然兄不要這麽說她。”


    孟浩然呆了呆,惡聲惡氣的問道:“你看老子長得像小白臉兒嗎?”


    程錦猛灌了一口,認命一般的搖頭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浩然兄,你也要學著看開些。無論怎樣,我與她都已有了肌膚之親,這個事實無法改變,以後她都是我的責任了。”


    孟浩然微愣,緊盯著程錦,沉聲問道:“你剛才說你與她已經怎麽了?”


    程錦見孟浩然鐵青的臉色,尷尬的重複道:“浩然兄,小弟無臉見你,我與她已經有了肌膚之親!”


    “你!”孟浩然頓時揪住程錦衣襟,一隻拳頭晃到他眼前。


    程錦自覺對不起兄長,他閉著眼睛引頸就戮:“浩然兄,你此刻要打要罵,你盡管來,阿錦絕不還手!”


    孟浩然渾身僵硬,腦中浮現出桃花的笑臉,心中好生遺憾。


    他想起那日在圓因寺,他對桃花說燒完香後,他和她一起迴家,她答應了,她輕輕迴的那個“嗯”字,直到今日都還令他蝕骨*。


    然而尚未成婚,桃花竟然已經將那種事情都與程錦做了,那今日在她屋中見到的那個男人隻怕與她也不清不楚。想到此,孟浩然又對桃花失望至極。


    他一把扔了程錦,很是不屑的說道:“這樣的女人,老子不要也罷!”


    程錦不語,隻是一味將自己泡在酒壇子裏。


    孟浩然見狀,有種恨鐵不成鋼之感。


    程錦不準自己說他媳婦水性楊花,那又何必告訴程錦,他撞見桃花與其他男人瓜田李下之事?程錦硬要去湊合,那就讓他去湊合吧。任憑桃花是什麽樣的女人,自此以後都與他孟浩然不相幹了。


    這麽一番想了之後,孟浩然先前的遺憾和失望,便轉變為同情。他再看程錦時,隻覺程錦頭頂上綠油油的慌。


    孟浩然猛灌了幾杯後,用憐憫的眼光看著程錦,道:“老子多次規勸你不要那個女人,你偏要拿責任困住自己。行啊,哥今日就隻能祝你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了!”


    兩人一直喝得酩酊大醉,這才歪歪扭扭的各自迴家。


    然而,似醉非醉的孟浩然卻不是往自家在走,他不知不覺的來到了禮部右侍郎的府門前。


    李忠駕著馬車遠遠的看見有個人東倒西歪的走到陶府門前,此後他便一直望著陶府大門不肯離開,不知有何貴幹。


    待到近了,李忠好氣又好笑的看清楚了那人是誰。他正要開口向孟大人問好,孟浩然卻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拉住了桃花的馬車,醉意醺醺的問道:“唔,馬車裏坐的是不是陶大小姐?”


    李忠笑著迴道:“孟大人,車上正是我家大小姐。”


    孟浩然便昏頭昏腦的大聲說道:“陶大小姐,陶大千金,陶大美人……唔,還有什麽?聽說還是個才女,好吧,陶大才女,你可要聽仔細了啊。我給你講,我叫孟浩然,就是你的未婚夫君。我現在是來告訴你,三日後,我兄弟娶妻,我要湊個雙喜臨門。所以,三天過後,我就要到陶家來娶你,你可要打扮漂亮點,乖乖等著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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