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這邊,陶大小姐執拗上了。


    “我還偏不信我燒不到這姻緣香了,今兒個咱們再去。小雲,到時候你給小姐我去買上九十九根高香,我要燒出個天長地久的姻緣出來!”


    小雲使勁兒點頭,她也不信小姐這輩子就沒好姻緣了。她還要幫著小姐燒一根,湊齊一個百年好合!


    李忠駕著馬車出東城門,李副將等人一看那熟悉的車馬和熟悉的李忠,趕緊上前嘿嘿笑著說道:“嫂子,麻煩您等等,讓老大陪您去圓因寺燒香吧。”


    說著,李副將便令手下急往西郊神武營速速去找孟浩然。


    昨天孟老大找嫂子那焦急的情狀眾人還曆曆在目,人人皆以為這兩口子肯定是發生矛盾了,老大在討好嫂子呢。所以,李副將等一眾城門兵莫不可勁兒的想要給兩人創造在一起的機會。


    哎,都這麽久了,老大還沒將這位美人弄上手,真是要急死一夥人了。


    桃花一聽,這怎麽行?她才不想見孟浩然,他們現在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可這種事情也不好跟孟浩然這些手下明白的說。


    再說了,看樣子孟浩然那邊也沒有跟手下說啊,可見這種醜事,他也不想伸張的吧。


    桃花便委婉拒絕,隻說不想耽擱孟浩然的公務事,有下人陪著自己去就好了。


    哪知,李副將暗自使人拉住了馬頭,又有幾個嘍囉負責去圍著李忠沒話找話說,他則對這位漂亮嫂子阿諛奉承,反正就是不放行。


    桃花漸漸不耐。


    城門兵們見狀,均暗自著急啊,奈何發出去的不是急急如意令,那西郊與這東城門之間沒半個時辰根本來迴不了。


    桃花心中也很著急,她早就跟孟浩然劃清界限了,若待會見到麵,豈不是會讓對方誤以為自己這是在找借口巴著他,糾纏他?想當初可是白紙黑字的寫著呢,她怎可以讓對方找著機會奚落自己?


    李副將不放行,看來今天這香還是燒不成了。就算是硬去了圓因寺,若是那孟浩然真的誤會了追了來,難道還真的和他一起去燒姻緣香啊?她是瘋了不成?


    桃花黑著臉,不再理睬李副將,對李忠和小雲高聲道:“打道迴府!”


    眾人一瞧,嫂子好像真的生氣了,隻好悻悻放開了車馬,眼睜睜的看著陶家主仆幾人真的又迴城去了。


    神武營中,孟浩然得了消息,手一揮,二三十人立即翻身上馬,迅速往東城門而去。


    到得城門口,孟浩然自然是沒見到人的,李副將苦著臉稟道:“再三挽留不住,嫂子生氣了,便又迴去了,連香都不去燒了。”


    孟浩然沉著臉唿唿甩出一鞭子,再雙腿一夾,打馬就率先進入東城門,片刻之間便絕塵而去。神武營那幾十騎則緊跟其後魚貫而入,撒開四蹄奔馳在長安大街上,掀起一陣塵土飛揚,聲勢浩蕩,這陣仗令城門兵羨慕不已。


    街道兩邊的行人則紛紛駐足觀望,心中惶惑:莫不是前線告急?


    這邊廂說說陶家主仆三人。


    桃花和小雲正待在馬車裏聊天,李忠在車外忽道:“大小姐,小的瞧見府門前好像是程公子在徘徊呢。”


    小雲便趕緊為小姐撩起了車簾子,桃花探頭一看,果見陶府門前程錦那孤獨的背影。


    這人怎麽還是不死心啊。


    那日,她都已經明明白白的將拒絕的話寫在信中交給了程錦,為何那男人還要來糾纏她?她實在是對別人的男人很無感啊。難道真的要她對他明說,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桃花了嗎?


    李忠和小雲默默不語的看著陶大小姐,桃花無奈歎氣,正欲下車去扮演一迴無情無義的惡毒女人,將程錦涼薄的當麵叱罵一頓,好將他徹底罵醒,卻在這時,一乘轎子悠悠而來,停在了陶府門口。


    桃花停止動作,看向那邊。


    轎簾打開,王媛從轎中鑽了出來,奔過去欲抱住程錦手臂,程錦後退幾步輕巧躲開。兩人開始說話,沒說幾句,那一男一女就似乎都有些激動起來。


    桃花趕緊放下車簾子,對李忠吩咐道:“先去楊柳巷吧,咱們晚點再迴府。”


    “小的明白!”說著,李忠便調轉馬頭,往楊柳巷而去。


    楊柳巷這邊,神武營幾十人到了巷子口就下得馬來,孟浩然當先一人直奔陶府。走得近了一看,陶府大門依然安安靜靜的鎖得好好的。


    孟浩然恨恨的瞪著那把鐵將軍好一會兒,然後轉身就冷著個臉往巷子口走,預備再迴神武營去。


    經過一戶人家門口時,一個穿得邋裏邋遢的男人被人推出屋來,差點撞上孟浩然。


    孟浩然嫌惡的避到一邊,耳聽見屋中傳來楊花的叫罵聲:“滾!以後不準再來找我!你一個高高大大的大老爺們,有點羞恥心不?又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還要我一個女人養,說出去我都替你丟人!”


    孟浩然定睛一看,這不是被自己打廢了的那楊寡婦的野男人嗎?


    隻見那人穿著髒汙,渾身惡臭,一頭枯發很是淩亂,看樣子日子過得非常艱難。


    此刻,那男人旁若無人的趴在楊花的屋門邊,一臉的下流相,舔著臉對著屋子裏的人說道:“花花,一夜夫妻百日恩。何況,咱倆在一起也不是一夜兩夜是吧?你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借我點錢啊,否則我會被人打死的。花花,求求你了。”


    屋中的楊花一臉嘲諷:“是,可惜你那根子已經不中用了,你要是還能服侍老娘,老娘還不介意賞你一口飯吃。再說,我已經可憐了你無數迴了,你要是爭氣點,拿著那些錢去做點小本生意,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麽窮酸。可你瞧瞧你現在,都這樣子了,你還不學好,竟然拿到一點錢就又去賭。我他媽就是算個皇帝老兒,也填不了你那個無底洞!”


    男人可憐兮兮的迴道:“花花,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這樣子哪裏還能做得了那風裏來雨裏去的小本生意?”


    楊花狠狠啐了一口:“屁!那陳麻子比你還慘,人家是兩條腿都沒了。可你看看人家,那蔥油餅一天賣兩百來個,比有些衙門裏做公差的人都還強。人家現在不僅連媳婦都娶上了,還兒子也出生了,而你就是好吃懶做!你幹脆就將你那條斷腿亮出來現眼,實實在在的去做乞丐算了,興許有大傻蛋能賞你幾個錢。”


    男人見裝可憐不行,轉移話題:“花花,我去賭,還不是想著那營生來錢快麽?你好生想想,我開始的時候不是還時常往你這裏拿迴過錢的麽?”


    楊花聽到這話,走出屋來,提高嗓門斥道:“拿迴過錢?我呸呸呸!你那點錢還不夠老娘塞牙縫的!還有,你每次拿迴來點,下次就要得更多!少囉嗦,你趕緊走,再也莫要來找我了!”說罷,楊花就要將房門關上。


    那男人趕緊用雙手死死抵住大門,哀求道:“花花,你就行行好,救救急啊,這次我真的要被人打死了。我死了,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我可是你的青梅竹馬啊。花花,你想想我倆從前,我倆小時候啊,那時我對你多好。”


    楊花早已對這男人失望,這話也聽了無數遍了,她一點不為所動:“那正好啊,你死了,我正好耳根清淨!走走走,若你再糾纏,小心老娘將你另一條腿也打斷,成全你好生去做個乞丐!”說著,她矮身就抄起了一個掃帚打在那男人的雙手上。


    男人趕緊後退,開始口出惡言,滿嘴的汙言穢語。


    楊花惱羞成怒,抄起掃帚追打出來。


    那男人步步後退,撞在了一人身上。他張口就要罵罵咧咧,結果旁邊躥上來幾人,對他一陣拳頭腳踢,直打得他趴在地上喘粗氣,蜷著身子低聲告饒不斷。


    楊花這才發現了一直在看熱鬧的孟浩然,她瞧了瞧地上已經不怎麽動彈的男人,便扔了掃帚,走上來小心的抓著孟浩然的袖子搖了搖,悻悻道:“二狗哥,表哥他,他隻是,隻是……二狗哥,我們還是進屋去說罷,不理那個醃臢貨。”


    孟浩然怒目而視,不耐煩的說道:“滾!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我告訴你,楊寡婦,你跟誰亂搞,不幹我一點事,以後別動不動就來拉我衣服!我這料子可貴著呢,弄髒弄爛了,你賠得起嗎?”


    說著,他一把就將衣袖從楊花的手中扯了出來。


    楊花神色一僵,轉眼就跟著很不客氣的“呸”了一聲,嗤笑道:“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孟二狗,想當年你巴著我那會兒,那德性比我表哥當年還不如,我呸!我呸呸呸!”


    “你!”孟浩然正想要給楊花一點教訓,餘光裏卻瞟見附近似乎有幾人正在駐足觀看,他惱怒的轉頭欲要喝罵,卻驀然看見桃花主仆三人就站在邊上,怕是已經看熱鬧看了有一會兒了。


    孟浩然像是突然被人點了周身要穴,再也動彈不得。他嘴巴微張,欲語還休,一張臉脹得通紅。


    李忠視作未見,趕緊當先開道,口中恭敬的說道:“借過,借過。”然後,孟浩然就呆呆的讓到路邊,看著李忠去打開了府門,看著桃花在小雲的攙扶下,目不斜視的走過他身前,最後一扭一扭的進門去了。


    孟浩然尚未反應過來,直到小雲迴頭瞪了他一眼,他這才驚醒,趕忙換上一副如沐春風的笑顏,對小雲嘿嘿一笑。


    小雲哼了一聲,便將府門“嘭”的一聲關上了。


    楊花見狀,也轉身迴自己屋裏去了,臨走涼涼的丟下一句話:“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穿得再好又怎樣?以為換了身好皮,就能什麽樣的女人都能得到。切,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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