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距離皇城還是徐晉的肅王府,廣威將軍府都比景陽侯府近,正常情況下,為了方便,徐晉應該先送傅容迴家再順路送秦雲玉,免得中間來迴繞路。

    但他是王爺,車夫當然聽自家主子的,半點疑惑也沒露,輕喝一聲,繼續趕車。

    身下馬蹄噠噠,遠處蟬鳴陣陣,傅容看看依然酣睡的秦雲玉,睡意漸漸沒了,對著車窗發愣。

    大晌午的,烈日高照,徐晉為何要繞遠路?不可能隻是隨口選的。

    莫非他打算到了將軍府後他直接迴家,再隨便派個人去送她?

    似乎隻有這個解釋了。

    這樣想著,傅容重新靠到車板上,掩麵打了個哈欠,慢慢閉上眼睛。

    昏昏沉沉的,馬車停了下來。

    秦雲玉的丫鬟從後麵趕了過來,“姑娘下車吧。”

    秦雲玉睡得正香呢,傅容無奈地搖搖小姑娘,秦雲玉呆呆坐了會兒,徹底醒了,拉著傅容手道:“傅姐姐隨我一起下車吧,去我那邊坐坐,我娘也想見你呢。”

    傅容搖搖頭,催道:“不了,瞧妹妹困的,快迴去睡吧,我也早點迴家,免得我娘擔心。”

    秦雲玉不再客氣,由小丫鬟扶著下了車,見徐晉騎在馬上,剛想邀請,想到他還要去送未婚妻,秦雲玉便笑著招招手,徑自進了自家大門。

    目送她進去,傅容放下窗簾,等著徐晉安排。

    “去景陽侯府。”

    男人聲音低沉,聽著卻比在定河邊上時沙啞了幾分。

    馬車重新動了起來,旁邊依然跟著兩匹馬,一前一後。

    徐晉沒有提前迴府,傅容挺意外的,轉而又想,徐晉是不是想去侯府坐坐啊?這人對他冷冰冰,對父母還是挺客氣的,端午前母親正猶豫要不要給肅王府送節禮呢,那邊先把節禮送了過來,綾羅綢緞,時令瓜果,叫老太太好一陣泛酸。

    “停車。”

    還沒走出將軍府這條街,徐晉突然跳下馬,車夫連忙止住。

    “王爺哪裏不舒服嗎?”許嘉迅速趕了過來,扶住腳步有些虛扶的男人。

    徐晉示意他放手,扶著馬鞍靜立片刻,道:“沒事,可能曬到了,有些頭暈。”

    許嘉聞言,心念急轉。這位爺可不是嬌生慣養的,身體底子比他強多了,他騎了一路馬都沒事,王爺會因為這點日頭曬不舒服?

    仔細打量對方兩眼,許嘉試探著提議:“王爺千金之體,不容有失,不如先到車內休息休息?”

    車裏傅容豎起了耳朵,情不自禁看向自己身邊的位子。後頭那輛馬車來時給幾個丫鬟用了,現在梅香還在裏麵,徐晉總不可能跟丫鬟搶車,真要坐車,隻能……

    念頭未落,就聽那人朝這邊走來。

    傅容連忙往旁邊挪了挪。

    車簾被許嘉挑開,徐晉看也沒看車裏的姑娘,沉著臉跨了上來,直接在傅容身邊落座,閉目養神,仿佛不需要跟傅容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許嘉放下簾子,替主子解釋道:“三姑娘,王爺一路暴曬,身體不適,還請三姑娘代為照顧。”

    傅容輕輕應了聲,“知道了。”

    許嘉悄悄拍拍車夫肩膀,用眼神示意他慢點趕車,“王爺現在受不起顛簸。”

    車夫頷首。

    都安排好了,許嘉再看一眼車簾,快步走迴坐騎前,翻身而上,故意落後了一段距離。

    車內。

    傅容瞅瞅身邊臉色泛紅的男人,想了想,小聲問道:“王爺身體不適,若有需要,盡管吩咐便是。”他是她未婚夫啊,都生病了,她若不關心兩句,他得氣上加氣吧?

    “倒茶。”徐晉閉著眼睛道。

    車裏茶具一應俱全,傅容從架子上提起茶壺,擔心馬車顛簸茶水灑了,隻倒了小半杯,小心翼翼捧到徐晉麵前:“好了,王爺喝吧。”

    徐晉看她一眼,到底沒好意思使喚她喂,接過茶一仰而盡。

    “還要嗎?”傅容打量他臉色問。

    徐晉確實渴,“再倒一杯,倒滿了。”

    傅容乖乖從命。

    連續喝了兩杯,徐晉舒服了不少,但他依然皺著眉,看看傅容,問她:“你會替人揉捏嗎?會的話幫我揉揉額頭,我頭疼。”

    他一開口,傅容就忍不住懷疑他是真不舒服還是裝的了,先是故意繞遠路,現在又生病……

    但那又有什麽關係?

    徐晉真的不舒服,難得他主動開口,她正好趁此機會緩和兩人的關係。徐晉若是裝的,說明他想親近她了,隻是需要一個台階,真那樣,傅容更是求之不得。

    在男人詢問的注視下,傅容臉慢慢紅了,“會,會點,就怕伺候的不好,惹王爺生氣。”

    “試試吧,不行就不用你

    。”徐晉很是疲憊地道,再次閉上眼睛。

    他人高馬大,傅容瞅瞅兩人身形差別,起身離座,將一旁備著的蒲團放到榻前,她跪坐下去,柔聲勸道:“王爺躺下歇息吧,這樣你舒服些,我也方便服侍王爺。”

    徐晉反而朝角落歪靠過去,拍拍他大腿與車板中間的位置:“我頭暈不想動,你到這兒來。”

    傅容目光移向那邊。

    地方雖小,確實夠她容身的。

    不過她也明白了,徐晉是裝病拿喬呢。

    可誰讓人家是王爺?

    猶豫片刻,傅容低聲道好,然後提起裙子跪到榻上,慢慢湊了過去。見徐晉一動不動鳳眼緊閉,傅容在膝蓋碰到他大腿時微微往後錯了點,抬手準備幫他揉額頭,卻發現男人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在車裏坐著都嫌熱,他在外麵曬著,肯定要出汗了。

    傅容心裏嫌棄,麵上不顯,摸出帕子先替男人擦汗,本就嬌軟的聲音因為放輕了,多了觸動心弦的溫柔:“王爺一路辛苦了,等我幫王爺揉完額頭,王爺不如先迴王府吧,我去後麵跟梅香坐一輛車迴家。”

    “不必,我還有事情要與你父親說。”徐晉低聲道。

    他閉著眼睛,傅容看他看的肆無忌憚,察覺他說話時悄悄咽了咽口水,傅容了然地笑了,收起帕子,雙手插.入他發中,隻留兩邊拇指在外麵,輕輕替他揉捏,“這樣,王爺好受點了嗎?”

    徐晉“嗯”了聲。

    傅容便不再說話。

    因為徐晉個子高,傅容得抬著胳膊,她平時又很少這樣伺候人,沒一會兒胳膊就有點酸了,唿吸也不受控製地重了起來。徐晉呢,聽著她熟悉的輕喘,聞著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再感受她纖細手指的溫柔,自上車後便刻意壓抑的衝動漸漸喧囂起來。

    他抬起左手,剛要去抱她,額頭姑娘的手突然收了迴去。

    徐晉暫且放下手,疑惑地睜開眼睛。

    傅容真的累了,小臉紅撲撲的,鼻尖上冒了細密的小汗珠,但她不是因為累收手的。乖順地跪坐在男人旁邊,傅容眨眨眼睛,跟徐晉對視片刻後低下頭,繞著手中絲帕道:“王爺叫我伺候,是不是,不生我的氣了?”

    她肯服軟,不管真心假意,徐晉正好也需要親近她的台階,沉默片刻後問道:“生你什麽氣?”

    傅容咬咬唇,心虛地抬眼看他:“因為王爺要為

    我出頭懲罰吳世子,我口不擇言,說你睚眥必報,王爺氣得不理我了,還把玉佩討了迴去。”

    徐晉冷哼,盯著她眼睛:“我是生氣,你氣性也不小,我隻要玉佩,你連那盒珍珠也還了。”

    這就是真正地想和好了,傅容大喜,乖乖認錯:“是我一時衝動做錯了事,王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您,您把那盒珍珠還給我吧,其實那晚交給許嘉後我就後悔了。”

    徐晉知道她嘴甜會哄人,但今日還是他第一次被她哄,以前相處,都是他各種好話哄她,她一臉不屑或憤怒地拒絕。看著低眉順眼的姑娘,徐晉突然好奇她能睜眼說瞎話到什麽地步,繼續問道:“既然後悔,去年臘月在驛館碰上,你怎麽沒來認錯?若不是我叫許嘉去請你,你恐怕根本不會見我吧?”

    傅容幽怨地迴他:“當時王爺冷冰冰的,我哪敢主動打擾王爺?後來被王爺叫過去斥責,我也認錯了啊,我還給王爺下跪了呢。”

    “是你自己願意跪的,我沒讓你跪。”徐晉一點都不買賬。

    傅容抿抿唇,扭頭道:“王爺那麽兇,我一個小小的四品官之女,能不怕嗎?王爺若像以前那樣對我好,我自然不怕,如今王爺心裏根本沒有我,我如何能坦然麵對?”

    她眼裏湧上淚珠,徐晉慢慢坐正了,低頭看她:“為何這樣說?”

    傅容眼淚掉了下去,吧嗒吧嗒砸到涼席上,發出兩聲輕響:“那日在冰上,王爺看到我被人欺負也不幫忙,後來聖上賜婚,我以為王爺心裏還有我,高高興興備嫁,誰料進宮後,卻親耳聽王爺說不喜歡我,說我跟其他京城貴女沒什麽差別。今早我送禮物給王爺,你更是看在娘娘的麵上才收下,可見王爺是真正忘了我了。”

    徐晉知道她的眼淚都是假的,她根本不在乎他的感情,她隻是想討好他,以後好過安穩日子。

    他也想跟她好好過。

    說到底,她沒有做過什麽不可原諒的事,她所有的選擇,都是趨利避害。她隱瞞重生,他不怪她了,因為這事太離奇,他也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她跟徐晏徐平的瓜葛,他也懶著再計較,因為她沒有心,他沒得到的,徐晏徐平也都沒有得到。當初憤怒歸憤怒,時間長了,仔細想想,都是小事,不值得費心去分析誰對誰錯,真正重要的,是以後。

    他需要一個王妃,她是唯一選擇,他需要她為他生兒育女,為他安頓後院。

    她不願付出真心,他也不給她就

    是了,反正他們本來就是各取所需。

    “真忘了你,不會答應娶你。”徐晉慢慢抬起傅容下巴,凝視她眼睛道。

    傅容不信,“可你對我那麽冷……”

    徐晉輕輕鬆鬆將她抱到腿上,握著她手道:“這樣也叫冷?”

    “你,放我下去!”一好就動手動腳,傅容不樂意了。徐晉身上比她熱,大夏天的挨在一起,宛如靠著個火爐,渾身不舒服。

    該說的差不多都說了,徐晉不想再浪費時間,捧住她臉親:“濃濃聽話,一年沒碰了,我想。”說完盯著她誘人的朱唇,印了下去。

    她又大了一歲,他早就想嚐嚐了。

    碰上了,比記憶裏還要柔軟,像果子又熟透了幾分。

    徐晉收攏手臂,吻得更深。

    傅容徒勞地推他,被男人抓住雙手疊放到身後。他霸道地貼過來,上半身完全挨著她,傅容就是再抬起手,也隻能推他結實的肩膀,山嶽一般,牢不可撼。

    唇好像變成了櫻桃,被他反複品,一點一點吸走她甘甜,傅容渴了,抱住他脖子去搶。徐晉怔住,隨即緊緊摟著她給她,再在她流連外麵太久時卷住她丁香到自己口中,給她一點,她滿足了想離開,徐晉霸道攔住,糾纏不放。

    傅容不知道自己的嘴唇是什麽味道,徐晉的卻好吃極了,潤滑似荔枝果肉,那總是欺負她的舌尖兒則帶了淡淡酸甜,有點像,糖醋魚的味道……

    糖醋魚……

    去年被他親吻的尷尬突然湧上心頭,傅容登時從那種眩暈的感覺裏醒了過來,忍不住笑。

    她肩膀顫啊顫的,徐晉困惑睜開眼睛,看到她笑得得意洋洋,他不管,他還沒吃夠,繼續堵住她嘴親。可她越笑越厲害,發不出聲音,花枝卻亂顫,那麽不專心,徐晉又氣惱又無奈,抬起頭看她,“笑什麽?”

    “你嘴裏有味道。”傅容報複般指了出來,“晌午漱口沒漱幹淨,還有味兒呢。”

    她水眸明亮,挑釁地看著他,徐晉怔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裏麵的彎彎繞繞,總算明白她有多小心眼了,無奈地咬咬她鼻尖兒:“那麽久的事情你也記得?”

    傅容哼了聲,趁他離開時捂住嘴,悶悶道:“你得了便宜還奚落人,我當然記得。”

    “那也算奚落?”徐晉不懂她怎麽聽出來的奚落之意,也不想再為此分辨,重新低下頭。

    傅容迅速鑽到他懷裏,抓

    著他手哀求:“王爺別,別再親了,一會兒被人看出來……”親一次是為了緩和關係,怎麽能他想要就給他?光天化日的,兩人又沒有成親。

    “不親我難受。”知道她不是真正的無知少女,徐晉按著她在腿上動了動,“這裏難受……”

    二十歲的大男人,囂張又無恥,傅容一手捂臉一手打他,嬌聲斥道:“你快放我下去!”

    徐晉偏不放,趁她躲閃時占更多便宜。

    意識到男人臉皮更厚了,傅容氣得抓起他手腕,牙齒都扣上去了,忽又頓住。

    沒有意料中的疼痛,隻有軟軟的嘴唇貼著他手腕,徐晉暫且饒過腿上的姑娘,低頭打趣:“舍不得咬了?”

    傅容搖搖頭,鬆開嘴,捧著他手腕問他:“去年給你編的長命縷呢?你說會貼身保管的,如果王爺剛剛說一直沒有忘我的話是真的,應該帶在身上吧?”

    她神色認真,徐晉眼裏閃過一道尷尬。

    那天得知她跟安王單獨相處過,他太生氣,把那根長命縷踩爛了。

    “我……”

    “王爺不必說了。”傅容笑著捂住他嘴,趁徐晉愣住時靈巧地挪到旁邊榻上,坐好後將手伸到他身前:“今天送的那根呢,王爺給我。”

    徐晉不想給。

    他喜歡這份禮物,長命縷,他喜歡這個名字的意義,哪怕這輩子他絕不會再那樣死去。

    “你別生氣,那根在我屋裏收著,你若不信,改日我拿給你看。”徐晉急中生智。

    傅容驚訝看他:“生氣?生什麽氣啊?”

    徐晉比她還疑惑:“你不是以為我丟了那根,賭氣想收迴今天送的嗎?”

    傅容撲哧笑了,隨即歎口氣,幽幽道:“就算王爺真的丟了那根,我也不會氣,因為那時王爺總唐突我,我不是真心喜歡王爺,長命縷也非誠心所編。這根不同,上麵的五顆珠子是我最寶貝的,我全拿出來送給王爺,盼菩薩感念我誠意,保佑王爺一世平安。王爺把這根弄丟了,我才會失望難過。”

    除了最後一句,這算是傅容在徐晉麵前說過的大實話了。

    徐晉心中複雜,從懷裏摸出長命縷,轉轉上麵的五色玉珠,遲疑道:“那你怎麽還……”

    傅容嗔他一眼,一把搶迴長命縷,低頭嘀咕道:“我想給你戴上啊,早上就想了。”

    她羞答答的,徐晉看呆了,情不自禁伸出

    手。

    傅容紅著臉將長命縷套了上去,“祝王爺一生安康,與日月同輝。”

    看著她靈巧地打完結,徐晉握住她手,剛想開口,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他皺眉。

    終於到家了,傅容挺高興的,飛快收迴手,邊整理衣裳邊小聲勸道:“王爺別下車了,被人知道咱們同車不好,改日你再來找我父親說話吧。”

    “也好。”徐晉收起方才的異樣,正襟危坐。

    傅容彎腰往外走,走到車門口,她迴頭看他,“王爺,剛剛我給你係長命縷時,除了祝你長壽,還在心裏默默許了另一個願望。”

    “什麽願?”她聲音太小,徐晉身體微微前傾。

    傅容盯著他再無半點冷漠的鳳眼,盈盈一笑:“就是希望王爺……算了,我又不想告訴你了。”

    說完飛快撩起車簾。

    徐晉終於迴神時,小姑娘已經跳了下去,纖細身影被落下的車簾遮掩。

    他看著車簾,聽她腳步聲越來越遠,閉上眼睛笑了。

    真是,天生的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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