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小的時候起,許嘉禾就知道,自己的父母,和別人家的是不一樣的。

    母親對父親的感情很深,深到一段時間見不到他就會哭,深到他不在時隻有抱著他的衣服才能入睡。

    小時候的許嘉禾不懂,看著電視裏的橋段,自告奮勇的想要和母親一起睡。

    她確實是笑了,但是那笑和在父親麵前是不一樣的,她總是看著她,像是在透過她的臉想念父親。

    許嘉禾的五官偏像母親,但是隱隱看著還是有很多父親的影子,所以小時候父親總是喜歡抱著她,取笑她是小男生的長相。

    他那時候的工作不算忙碌,有許多的時間陪著她們,那幾年,是母親最開心的幾年。

    後來,父親升了職,變得越來越忙,經常好幾天都不能迴來,隻是在執行任務前會打一個電話迴來。

    每次母親總是抱著電話,神情恍惚,一聲聲喊他的名字,一遍遍的問,“振鵬,你很快就會迴來,對不對?”

    “振鵬,我好想你。”

    “振鵬,我等你迴來。”

    每次父親都是很耐心的一遍遍迴應著她,最後總會讓她心滿意足的放下電話。

    這樣的場景上演了無數次,許嘉禾也早已習慣,每次隻和父親簡單的說兩句就會把話筒遞給母親。

    再大一點,許嘉禾已經完全習慣和母親兩個人一起生活的日子,母親的精神狀態時好時壞,身體也總是不好,父親讓她待在家裏,偶爾,爺爺奶奶會來家裏看看她們,更多的時候,就是她們兩個人待著。

    許嘉禾很早就學會了照顧母親,照顧她的情緒,不與她爭吵,不和她爭辯。

    因為母親會罵她的時候說明她是有情緒的,這樣沒什麽不好。

    總好過她總是一天安安靜靜的要好得多。

    從小到大,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循規蹈矩,按照父親安排好的軌跡在走,唯一的意外,就是遇見了陸懷煜。

    在遇見他之前,她的心是漂泊的,這與孤獨無關,隻是覺得自己無所依傍。

    少年的出現讓她的心裏燃起了從未有過的勇氣和希望,她甚至無數次生起了要為他不顧一切的想法。

    隻是少年身世複雜,她不敢輕易地表露出自己的喜歡,隻能一天天陪著他,期待著。

    她相信那一天終會到來,那時候什麽困難都不會再有,他們會得到許多的祝福。

    那一天,父親一直陪著母親,許嘉禾偷偷溜了出去。

    站在醫院門口,想到不久前,她就在這裏送走了他。

    這裏距離她家並不近,她不知道他是怎麽堅持下來,一路跑到醫院。

    她的內心升騰起了許多的猜測,也許他也是喜歡她的,就算沒有,至少也是好感。

    這樣的猜測讓她喜上眉梢,暫時忘卻了那些煩惱。

    母親已經被救迴,父親會陪著她很久,他們都會好起來。

    許嘉禾在醫院門口站了許久,最終還是迴到了病房。

    迴去的時候,母親已經睡下了,父親坐在病床邊,臉上是無法掩飾的疲憊。

    許嘉禾有些愧疚,她那麽匆忙的喊來了父親,卻忘了他剛剛才結束一項艱巨的任務,體力已經完全透支。

    許嘉禾看著父親微微彎著的腰,突然有些恍惚,父親已經不再年輕,隨著她的長大,他在慢慢變老。

    以後,他也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隨意的把她抱起,再也不能把她放在肩上,讓她看更高更遠的風景。

    可是他的脊背依舊寬厚,依舊是讓她最有安全感的人。

    她走上前,將桌邊的水杯拿起,去倒了一杯溫水,然後遞給父親。

    “爸爸,喝杯水吧。”

    許振鵬轉過身,看著眼前的女兒,將她手中的水杯接下。

    “辛苦你了,綿綿,是爸爸做的不好,讓你這麽辛苦。”

    許嘉禾搖搖頭,在母親的病床前坐下,看著她此刻睡得安穩,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總是做噩夢。

    再也不會在夢裏喊父親的名字。

    許嘉禾感覺自己好像一夕之間就長大了,她明白了父親的辛苦與不易,明白了母親對父親的偏執與深愛。

    父親對她而言從來都不隻是丈夫而已。

    那是她的一切。

    許嘉禾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形象突然之間就變得愈發的高大,讓她感慨又心酸。

    許振鵬看著女兒的樣子,伸出雙手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是不是嚇壞了?”

    他的內心滿是愧疚,想要對她說許多許多抱歉的話,盡管那都不能完整表達他的歉意。

    他不該讓一個小小的孩子獨自承受這麽多。

    許嘉禾低著頭,輕聲呢喃,“爸爸,你和媽媽為什麽會生

    下我?”

    她突然就想了解了解,父母間的愛情到底是什麽樣的。

    許振鵬聽她這話,下意識就是害怕她多想,忙安慰道:“綿綿,不要瞎想,你是爸爸媽媽最喜歡的孩子,一直都是。”

    許嘉禾抬起頭,看著他,眼裏滿是迷茫,“是因為愛嗎,所以你們選擇生下我?”

    她語氣懵懂又天真,像是真的想要和父親探討這個問題。

    許振鵬怔住,下一秒,說出了她想象之中的那個答案。

    “是,因為愛。因為愛,所以爸爸媽媽有了你,因為愛,所以媽媽那麽辛苦的生下了你。也是因為愛,所以我們一家人在一起。”

    許嘉禾點了點頭,像是懂了,剛要抬頭就感覺自己眼前的視線被一雙溫暖的大手覆蓋住,她感覺到了安心,任由他的動作。

    “綿綿,爸爸媽媽都愛你,你要一直相信,我們一家人一定會好好地,將來會更好。”

    正在這時,護士進來要給林靜重新掛一瓶點滴,像是有所察覺般的,她睜開了眼睛。

    她茫然的看了眼四周,然後看到了一道讓她心安的身影。

    她眼裏的不安消失,輕輕柔柔的喊他的名字。

    “振鵬。”

    許振鵬握住她的手,眼裏滿是柔情,“我在這裏,女兒也在這裏,等你好了,我們就迴家。”

    許嘉禾走上前,握住母親的另一隻手,母親抬起頭看她,眼裏是愧疚。

    “對不起,辛苦你了,綿綿,是媽媽錯了。”

    許嘉禾搖了搖頭,看著母親清瘦的手臂,眼裏心疼的情緒閃過,她把她的衣袖仔仔細細的拉好,聲音誠懇。

    “媽媽,我和爸爸一起等你迴家,你一定要好起來。”

    病床上的女人笑著,然後用力的點頭迴應著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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