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蕭綰心時來運轉。待到春暖花開的時候,蕭綰心便又成為了寵冠後宮的寵妃。隻是,慕容景天仿若刻意似的,一個月中寵幸蕭綰心、賢妃和皇後的時間,總是差不多的。如此以來,後宮雨露均沾,倒也是十分安穩。


    激起未央宮中漣漪的,乃是趙選侍的出現。


    新一年的除夕宮宴上,原本是樂府歌姬的趙選侍以一曲獲得聖恩,待春節一過便立即安排侍寢。不過承寵七日之後,便從無官無品的家人子連連晉封為從八品選侍。此時,趙選侍風頭極盛,甚至有超過蕭綰心與賢妃之象。故此,未央宮中也都處處傳唱那首。


    太液池邊上,蕭綰心正攜了壁珠和蕊珠和小德子遊玩。蕭綰心扶著蕊珠的手走在前頭,壁珠與小德子便在後頭跟著。主仆幾人正玩得盡興之事,卻隱約聽見有幾個小宮女正唱著那支曲兒——


    “寶髻偏宜宮樣,蓮臉嫩,體紅香。眉黛不須張敞畫,天教入鬢長。莫倚傾國貌,嫁取個,有情郎。彼此當年少,莫負好時光。”


    有個小宮女見到是蕭綰心來了,忙扯了扯另一個小宮女的衣袖,忙不迭地跑開了。


    壁珠遠遠地見到那幾個小宮女的樣子,憤憤道:“趙選侍也不過隻是樂府的歌姬罷了,不過是個破落戶的出身,憑什麽就這麽得寵了!”


    小德子忙扯了扯壁珠的衣袖,壓低了聲音道:“好壁珠,人家趙選侍是新貴直上,是咱們的主子。咱們做宮人的,不能這麽說。”


    壁珠見那幾個小宮女仿佛才不過十一二歲的如花年紀,便恨恨道:“小德子,我問你,趙選侍多大了?”


    小德子掰著手指道:“不多不少,十五歲正好。”


    “十五歲,當真是年輕……”說罷,壁珠遙遙地看了一眼蕭綰心,道,“二小姐雖然聖寵優渥,可如今也是二十多歲的人了。這女人的容貌損毀可是比花謝還快呢,不知道二小姐還能得寵到什麽時候呢?別那一天就又跟上次似的,莫名其妙地就失了恩寵了。”


    小德子驟然聽到壁珠這麽一說,忙道:“壁珠姑娘,你可不能這麽說呀!宸妃娘娘得寵,咱們這些做小的的也是沾光。”小德子頓了頓,旋即道,“怎麽,難道壁珠你還想過宸妃娘娘被廢去位分、逐出宮廷的日子麽?”


    想起那時的日子,簡直是生不如死。壁珠打了一個激靈,咬牙切齒道:“雖然史美人突然暴斃死了,可是我一點都不高興。史美人曾經如此折辱與我,我恨不得食她的肉,寢她的皮!總得是要我親自把史美人扒皮抽筋才好!可是她偏偏這麽有福氣,就這麽突然死了!”


    小德子見壁珠如此麵容可怖,嚇了一跳,忙捂住壁珠的嘴,連連道:“壁珠姑娘,你可不能這麽說啊!再怎麽說,皇上對外也說是史美人吃錯了東西死的,更是按著美人的位分風光大葬。如今,史美人可是躺在妃園裏正經的妃嬪呢!”見壁珠如此不快,小德子又道,“更何況,都是死了的人了,壁珠你跟她還置什麽氣呢?也不怕忌諱的……”


    壁珠勉強消氣道:“也是,反正都是死了的人了,聽著也是晦氣。”


    小德子見壁珠舒心了幾分,也忙賠笑道:“可不是呢!”


    這一邊,蕭綰心卻是有著蕊珠扶著緩緩坐下,道:“蕊珠,你聽,那幾個小宮女在唱什麽?”


    蕊珠眼眸一動,低低道:“是。”蕊珠賠笑道,“皇上一向喜歡聽曲兒。別人不說,賢妃娘娘便是因為擅長昆曲而備受皇上喜愛。如今這個趙選侍的嗓音相比賢妃娘娘來說,更加空靈清澈,難怪皇上喜歡。”


    蕭綰心卻是隨手折了一朵花賞玩,道:“皇上是男人。既然是男人,就會喜新厭舊。賢妃得寵了這麽多年,皇上對賢妃早已經沒有新鮮了。這個趙選侍年紀輕,又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皇上見慣了阿諛奉承的人,偶爾見到這麽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又小鳥依人的女子,可不就要忘乎所以了。”


    蕊珠失笑道:“二小姐倒是看得明白。”


    “倒也沒有什麽看不看得明白的。隻是在未央宮的日子久了,也會揣摩人心了。”蕭綰心眼眸一沉,旋即道,“別的不說,自本宮入宮以來,德妃、粹妃、陳昭儀、大李美人、李昭容、徐美人、史美人……這些女子,要麽被廢,要麽被貶,要麽就是已經香消玉殞了。算起來,宮裏還是許久都沒有能合皇上心意的人了。所以,即便趙選侍歌喉不如賢妃,也是會得寵的。”


    見蕭綰心這般氣定神閑,蕊珠不由得頻頻頷首道:“是,二小姐果然聰慧。”


    蕭綰心微微仰首,旋即道:“如今自然是趙選侍得寵。隻是,本宮看著太後娘娘的意思,仿佛也是要準備操辦選秀大典了。也是,皇上身邊也的確是需要進一些新人才是。”


    驟然聽得蕭綰心這麽一句,蕊珠頓時驚道:“怎麽,選秀大典?”


    “是——”蕭綰心頷首道,“原本,我大周的規矩是三年一次選秀。隻是皇上自登基以來崇尚節儉,因此免去了三年一次的選秀。但如今未央宮中後妃凋零,也實在是不像個樣子。太後娘娘最看不得誰在後宮專寵,可不是要放進新人進來了。”


    但見蕭綰心略一揚手,道:“其實,選秀也未必不是好事。”


    蕭綰心雖然嘴上這樣說,可是臉龐上依舊掩蓋不住失落神色。蕊珠心中一動,便溫柔地拍了拍蕭綰心的手,柔聲道:“不管進來多少新人,二小姐都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任憑別人怎麽得寵,也越不過二小姐去。”


    蕭綰心嗤笑道:“是麽?本宮入宮多年,也算是見過不少大風大浪了——蕊珠,若是本宮說有一成不變的恩寵,你信麽?”


    蕊珠微微啞口,旋即別過頭去,不說話了。


    正當這個時候,卻是遠遠的有一個妙齡女子翩然而來,見到蕭綰心便恭敬行禮道:“臣妾啟祥宮選侍趙氏,參見宸妃娘娘,願宸妃娘娘萬安……”


    見是趙選侍來了,蕭綰心起身忙笑道:“原來是趙選侍,快別多禮了,起來吧。”


    蕭綰心打眼一看,這趙選侍穿了一身白玉蘭薄水煙紋碧霞散花如意雲煙宮裝,顯得甚是清麗脫俗。這趙選侍將三千青絲綰成了雙環髻,上頭裝飾著鏤空雕花水晶釵和碧玉棱花雙合長簪,倒是更顯清麗滋味。隻是,這趙選侍的頸間還綴著一顆藏蜂琥珀。如此看來,倒是顯得十分多餘。


    趙選侍一個旋身,那撲麵而來的濃烈香味讓蕭綰心的胃裏泛起了一陣惡心。那樣極為濃烈的熏香與趙選侍的清麗打扮十分不合,蕭綰心便蹙眉道:“妹妹很喜歡這樣的濃香麽?”


    趙選侍滿不在乎似的,隻是道:“我也是沒有辦法,左右皇上喜歡我這麽穿,這麽打扮罷了。”


    趙選侍的這一句輕描淡寫,落在壁珠的耳朵裏卻成了恃寵而驕。隻見壁珠敷衍似的福了一福,冷然道:“奴婢參見趙選侍。趙選侍您新貴直上,當真是貴氣逼人。隻是,您這一身白玉蘭薄水煙紋碧霞散花如意雲煙宮裝雖然好看,可是奴婢瞧著,配著那一顆藏蜂琥珀,倒是顯得粗俗了。了不起的,還以為您是百駿園的馴馬女呢!”


    蕭綰心驟然聽壁珠這麽一說,冷然喝道:“壁珠!退下!”


    趙選侍眼皮一挑,卻是疏懶道:“我如今得寵,旁人看不慣,要在言語上爭一爭我也是明白的。隻是,旁的人也就罷了——宸妃娘娘,您這又是何必呢?說起來,我雖然得寵,可宸妃娘娘您更得寵啊!更何況,我不過是小小的從八品選侍,您可是堂堂的正三品宸妃。您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您是六妃之一,而我不過是小小的選侍。雲泥之別,宸妃娘娘何苦跟我過不去?當真是小家子氣了!”


    說罷,趙選侍便扶了侍女的手離去了。


    見到趙選侍如此離去,蕭綰心立即冷下臉來,喝道:“壁珠!”


    壁珠滿腹委屈,道:“二小姐又要嗬斥奴婢了麽?可奴婢就是看不慣麽!她趙選侍不過是一個歌姬,憑什麽就穿的這麽華貴了!”


    蕭綰心恨鐵不成鋼,勉強道:“趙選侍是名正言順的天子嬪妃,就是你的主上!本宮不求你能一概溫順恭敬,最起碼也得是守著規矩禮儀——你這樣擺臭臉子給誰看?”


    壁珠隻覺得鼻子一酸,含淚道:“奴婢……奴婢……”


    “別的不說,你且看她頸間的那顆藏蜂琥珀——那是區區一個選侍能用的東西麽?”蕭綰心微微歎息,隨即狠狠道,“壁珠,想不到過了這麽久,你的性子依舊如此毛躁!看起來,本宮是留不得你了!”


    說罷,蕭綰心一揚手,厲聲道:“小德子,把壁珠帶去柔儀宮,讓她呆在自己的房間裏,無事不必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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