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蕊珠扶著蕭綰心的手從鳳寰宮出來,不禁失笑道:“過了這麽久,未央宮的娘娘主子們倒是一點都沒有變。”


    蕭綰心淡淡含笑,隻是撫了撫鬢邊的珠翠,道:“本宮好歹還是出宮了一遭。蕊珠你是一直呆在未央宮裏的,說這樣的話,倒是見外了……”


    蕊珠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才道:“自二小姐您出宮之後,奴婢便叮囑了柔儀宮的宮人們不要輕舉妄動。若是別的宮室裏有人故意刁難,隻要讓著就是了,萬萬不能起了風波。二小姐不在宮中,我等必得是求一個安穩平靜。”


    蕭綰心心中一怔,拍了拍蕊珠的手,溫然開口道:“蕊珠,多謝你。”


    說罷,蕭綰心卻是不安道:“隻是,本宮怎麽瞧著壁珠仿佛怪怪的?從前壁珠性子活潑,也是個藏不住話的。隻是現在看起來,壁珠倒是不喜歡說話了。蕊珠,你可知道什麽麽?”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蕊珠咬了咬嘴唇,這才道,“壁珠的脾氣二小姐您是知道的,她一直是陰晴不定的,有什麽話,也不大跟奴婢說。”


    蕭綰心略微頷首道:“也是,壁珠一向是個火爆脾氣,難得如今竟然安靜下來了。但願壁珠這一次是真心知道自己的毛病了,別跟上次似的,不過安穩了幾天就又瘋的不成樣子了。”


    聽到蕭綰心這麽一說,蕊珠卻是不安地開口道:“二小姐,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奴婢瞧著壁珠肯安靜下來自然是好,隻是,若是不活潑機靈了,倒是怪怪的。”蕊珠不安道,“奴婢是怕壁珠心裏有事,卻是不肯跟咱們說。”


    蕭綰心隨意掐了一朵梅花在手,淒然道:“未央宮深,人心易冷。本宮也是不複當年模樣了,更何況是壁珠呢?你不一向心高氣傲,惦記自己曾經是官家女兒。隻是,壁珠一直都不明白,官家倘若是敗落了,那可是比賤民還不如。如今她跟著本宮做柔儀宮的大宮女,其實境遇也算是不錯的了。”


    蕊珠眉心微動,略微福了一福,這才笑道:“話雖如此,但倘若是肯爭氣,也是可以扶搖直上的。”


    “你是在說本宮麽?”蕭綰心失笑道,“未央宮裏有本宮在,有姐姐在,文安公府的確是日趨鼎盛了。隻是,因為本宮的關係,哥哥在前朝也沒少遭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其實這烈火烹油的富貴,倘若是走錯一步,那便是萬劫不複。”


    蕊珠微微頷首道:“文安公府有大公子主持家事,且大公子聰明過人,二小姐不必擔心。”蕊珠失笑道,“隻是,大公子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是時候討個妻房處理府中的大小事務了。”


    聽到蕊珠這麽一說,蕭綰心不由得想起了寧安公主,遂失笑道:“可不是呢!”


    正當主仆兩個說話的時候,卻是紫鵑過來了。蕭綰心見到紫鵑,忙福了一福,道:“原來是紫鵑姑姑。可是太後娘娘有什麽話要說麽?”


    紫鵑按著規矩行禮道:“奴婢參見宸妃娘娘。太後娘娘已經在慈寧宮備下了茶水點心,想著與宸妃娘娘敘舊呢!還請宸妃娘娘隨奴婢去慈寧宮吧。”


    蕭綰心頷首道:“是,本宮也想跟太後娘娘說說話呢!”


    如此,蕭綰心與蕊珠便跟著紫鵑姑姑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內殿之中,香煙嫋嫋。蕭綰心示意蕊珠在殿外等候,便獨自翩然入殿,溫然道:“太後娘娘宮中的王氏金香味道倒是極正……”


    太後正盤著腿抽著水煙。見蕭綰心進來了,便笑著道:“難為你倒是認得這王氏金香。”


    蕭綰心緩步走到皇太後麵前,按著位分躬身行禮道:“臣妾柔儀宮宸妃參見太後娘娘,願太後娘娘萬安……”


    “哀家自然是萬安的。不然,如何能等得到你迴來呢?”太後磕了磕煙筒,旋即道,隻是,這王氏金香不易尋得、宸妃,你是如何認得這王氏金香的?”


    蕭綰心笑著開口道:“臣妾幼年時,曾在家中的藏書閣見過一本古代香料密譜。臣妾記得,這王氏金香乃是用了真臘沉香八兩,檀香二兩,牙硝、甲香、金額香、丁香各半兩,再用麝香一兩,撚為細末,用了煉蜜調和了,再製成小丸任意個,以金箔為衣,待用時焚化即可。”


    皇太後微微頷首道:“你倒是懂得。”皇太後略微歎息,這才道,“這王氏金香的製法,許多人都忘記了。哀家也不過是閑來無事,便讓禦香局的人做出來弄著玩罷了。”


    蕭綰心眉心一定,複而叩首道:“太後娘娘若是信任臣妾,倒不妨讓臣妾製了這王氏金香,日日送來慈寧宮吧。”


    “難得你有這份孝心……”說罷,皇太後讓人將香爐搬走,卻是轉身道,“隻是,這小小的香料能有幾分講究?哀家也不過是興之所至罷了。今個兒哀家喜歡王氏金香,改日卻喜歡壽陽公主梅花香了。難不成你還要將那本密譜全都背下來,再一一試驗給哀家麽?”


    蕭綰心聽得皇太後話語不詳,隻覺得訕訕的,低聲道:“臣妾……”


    “若是製作香料,尋常人家便也就罷了,咱們皇家特設了禦香局,就是為了這個製香方便。宸妃你雖然有心,但卻是走了彎路了。哀家等你也是等,等禦香局也是等。你的手藝未必比得上禦香局的製香嬤嬤,哀家又何必費這個周折?”皇太後冷然道。


    皇太後的話不留情麵,卻也是在理。


    蕭綰心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隻好勉強道:“臣妾的製香手藝,的確是不如禦香局的製香嬤嬤。隻是,製香嬤嬤的手藝再好,所製出來的香料也隻有對太後娘娘的恭敬而沒有孝心。這份心意,是誰都比不了的。”


    皇太後淡然一笑,旋即道:“數月不見,宸妃你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說罷,皇太後拍了拍身邊的鵝毛墊子,柔聲道,“宸妃,你來哀家這邊兒坐吧!”


    蕭綰心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坐到了皇太後的旁邊。


    皇太後示意紫鵑捧了茶過來,這才道:“這是上好的小龍團。方才哀家讓人把香爐搬出去,就是怕衝了這小龍團的味道。”


    蕭綰心鄭重接過茶杯,不由得笑道:“臣妾聽聞,這小龍團產量極少,每年隻能造出十來斤,因此隻能供應皇家,尋常人家而不可得。”


    皇太後疏懶道:“正是。這小龍團金貴得很,一般人難以享用。隻是,咱們雖然能用得上這些個好東西,卻也得承受旁人承受不了的東西。宸妃,你說是不是?”


    蕭綰心微微一怔,隻好垂眸道:“太後娘娘是說,皇上迎臣妾迴宮一事?”


    皇太後撫了撫發間的紫玉鑲明珠流蘇簪子,疏懶道:“皇上心疼你,所以接你迴宮。哀家已經年老,不想管未央宮中的大小事務了。隻是……”皇太後頓了頓,這才道,“隻是,宸妃你如此順風順水,當真是要羨煞旁人了。別的不說,皇後與賢妃想來是一等一地專寵。如今你迴來了,這兩個人的寵愛必定要有所損傷了。”


    蕭綰心忙跪下行禮道:“太後娘娘明鑒,臣妾絕無覬覦後位之心,更不會欺壓賢妃娘娘。”


    皇太後不想蕭綰心會突然有此舉動,微微一怔,隨即失笑道:“宸妃,你也忒小心了一些。”


    蕭綰心隻覺得鼻中一酸,低低道:“臣妾雖然得以再度迴宮,侍奉皇上左右。可是……可是臣妾一直難以心安。”


    “難以心安?”皇太後挑眉道,“你這話可就奇怪了。你如今乃是烈火烹油的富貴,有何難以心安的?更何況,旁的不說,你的柔儀宮重新整修過,如今竟連關雎宮都比不上了!”


    蕭綰心心中猛地一緊,複而低低道:“臣妾並不在乎宮室是否華麗。臣妾在乎的,是皇上的一顆真心。倘若皇上信任臣妾、憐惜臣妾,即便臣妾身在寧安公主府做一個灑掃侍女,也是倍覺幸福。但倘若臣妾被皇上無關猜疑,即便讓臣妾身居貴妃一位,臣妾也是心傷難愈。”說罷,蕭綰心竟露出了幾分小女兒的情態來。


    皇太後見蕭綰心動情如此,不禁歎息道:“好孩子,你有心了。這未央宮中人心浮動,哪裏還有什麽真情可言。倒是難為你了,皇上如此委屈你,你竟然還能如此愛重皇上。”


    蕭綰心臉一紅,低低開口道:“臣妾雖然隻是皇上的妾侍,可皇上卻是臣妾的夫君。”


    皇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禁道:“好孩子,哀家果然沒白疼你。”說罷,皇太後略一揚手,示意紫鵑姑姑出去,旋即道,“隻是,宸妃,你也應該明白,皇上究竟為何會迎你迴宮。”


    蕭綰心微微一怔,卻是俯下身子低低道:“臣妾當真不知。”


    “是麽?”皇太後挑眉道,“皇上不曾告訴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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