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珊瑚姑姑的這麽一句,賢妃頓時麵露得意之色,傲然開口道:“其實若是太皇太後您喜歡,即便是再金貴的東西,臣妾自然也沒有什麽,都是舍得給的。”說罷,賢妃輕蔑地瞧了一眼那墨狐皮襖,淡然道,“這墨狐的皮毛確是金貴無比。隻是,這樣金貴的東西放在臣妾眼中,卻也算不上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左不過是跟太皇太後賞賜給臣妾珠花一般便了”


    賢妃如此神色倨傲,太皇太後怎會看不出?


    隻是,賢妃如此沉不住性子,竟然跟自己顯擺家中的富有……太皇太後曆經三朝,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又怎會為這樣的區區小事而生氣呢?且賢妃如此直爽藏不住性子,倒也是好辦了。


    果然,太皇太後撫了撫手上的瑪瑙護甲,隻不過是淡然一笑,旋即疏懶開口道:“墨狐皮這樣金貴的東西,難為賢妃舍得送給哀家。這樣的孝心,隻怕未央宮中也沒有幾個。賢妃的孝心,哀家是一定要收著的。”說罷,太皇太後淡然地看了一眼那墨狐皮襖,笑著揚手道,“珊瑚,這樣的好東西,也不能弄壞了,趕緊收起來吧!”


    “是!”珊瑚應了一聲,忙從吉祥的手中接過了墨狐皮襖,拿進內室去了。


    這個時候,太皇太後卻是揚眉道:“賢妃,其實哀家賞賜給你的紅梅金絲鏤空珠花原本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隻是哀家想著賢妃你是最喜愛紅色的,那珠花的樣式也好,便送給了你幾支。想不到你這孩子竟這麽有孝心,迴贈給哀家這麽價值連城的好東西……”


    賢妃見太皇太後似乎也十分喜愛這墨狐皮襖,隻覺得太皇太後雖然身居高位,可不過也是個沒見過什麽好東西的老太婆罷了。賢妃想到此處,忍不住掩嘴笑道:“太皇太後說的是。隻是,這樣的東西雖然是好,但是臣妾卻也未必看得上眼。若是太皇太後喜歡,穿著暖和,那便是這墨狐皮的福氣了。”


    珊瑚是侍奉太皇太後多年的老嬤嬤了,如何會不了解賢妃話中的幾分含義?且即便太皇太後一直不把賢妃放在眼中,聽了這樣的話,也不由得覺得刺耳。


    珊瑚無比擔憂地望了一眼太皇太後,果然,太皇太後的臉色立即冷了下來。到底還是吉祥反應快,一見到太皇太後麵色不好,趕緊扯了扯賢妃的衣裳,示意賢妃趕緊賠禮道歉。隻是,賢妃卻是權當沒看見似的,隻是喜滋滋的,臉上都藏不住笑意。


    然而,不過是在這一瞬間的失神之後,太皇太後卻是不慍不怒,隻是緩緩開口道:“賢妃你有孝心,這自然是好的。”說罷,太皇太後略一揚手,隨口道,“對了,哀家最近新得了些好燕窩。燕窩補身,哀家知道賢妃你一向體弱,便將這些燕窩贈給你。你拿迴你的永和宮用了,補一補身子吧。”


    說罷,太皇太後一揚手,隨口道,“珊瑚,那些燕窩,你都趕緊去取來吧。”


    珊瑚趕緊應聲去了。果然,不過片刻的功夫,珊瑚便捧了燕窩出來。賢妃打開了盛著燕窩的絨錦盒子,不由得開口道:“喲,太皇太後,這盒中的可是白燕麽?”


    太皇太後微微頷首,笑著道:“正是。燕窩養陰潤燥、益氣補中,實乃補身的佳品。賢妃你若是喜歡,這些燕窩便都拿去用吧!也該早早把身子調養好才是。”


    賢妃卻是柳眉一揚,隨手把盒子關上了,掩嘴一笑,漫不經心似的道:“是,太皇太後您有心照顧臣妾,送給臣妾這麽好的燕窩,臣妾真是受之有愧呢!”說罷,賢妃竟然笑出了聲。


    賢妃舉止輕薄,可太皇太後卻是神情淡然,隻裝作全然沒有看見似的,緩緩道:“燕窩雖然名貴,卻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且咱們畢竟是皇家,多多少少也是不差這些東西的。其實,隻要能把賢妃你的身子調養好了,那便是這些燕窩的福氣了——這跟你贈給哀家墨狐皮是一樣的道理。賢妃,你說是不是呢?”


    賢妃嗤嗤一笑,也不答話,隻是對著吉祥揮揮手,道:“吉祥,快收下!”


    見吉祥將燕窩收下了,賢妃這才側過身來,緩緩道:“太皇太後疼惜臣妾,臣妾當真是有福氣的。不過,說來也巧,昨個兒皇上是歇在臣妾的永和宮的。頭個兒晚上的時候,皇上也賞賜給了臣妾燕窩,說是讓臣妾滋補身子呢!太皇太後果然是皇上的親祖母,連疼惜臣妾都想到一處去了呢!”


    太皇太後的笑意仿佛是捉不住的清風一般,隻是道:“是麽?皇上他一直都寵愛賢妃你,且白燕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自然是給得起的——”


    賢妃柳眉一揚,隨即掩嘴笑道:“太皇太後啊,您這話可就錯了。皇上的確是賞賜給了臣妾燕窩不假。隻是,皇上賞賜給臣妾卻並非白燕,而是名貴無比的血燕呢!”


    “血燕?”聽到賢妃這麽一說,珊瑚不禁驚愕道,“血燕極為難得,即便是太皇太後也吃不上幾次呢!倒是難為皇上了,竟然尋來了這樣的好東西給賢妃娘娘您了。”


    賢妃全然沒有聽出來珊瑚話中的責備之意,隻是嬌然開口道:“可不是呢!隻是皇上這樣寵著本宮,本宮也是沒有辦法呢!”


    說罷,賢妃嘻嘻一笑,旋即道:“皇上知道這血燕滋陰潤肺不說,更是補虛養顏的絕代佳品。也是本宮年紀大了,皇上不喜歡看著本宮的一張老臉,這才要本宮滋補著身子。不過說到底,皇上也是心疼本宮!”


    太皇太後的唇邊卻含了一縷淡然笑意,隻是垂眸道:“血燕難得,皇上也是真心疼惜你才肯給你這樣好的東西。你若是能憑著這些血燕保持著花容月貌,也是好事。”說罷,太皇太後話鋒一轉,旋即道,“隻是,如此相比之下,哀家贈給你這些白燕,倒是顯得有些寒酸了……”


    “怎會?”賢妃見太皇太後這麽一說,忙擺手道,“太皇太後疼惜臣妾,臣妾可著實是歡喜得很呢!且臣妾瞧著這白燕極為晶瑩溫潤,想必也是極好的東西。若是配上用新鮮綠豆製成的粉絲,燉成一碗‘燕窩細粉’,那便更是最好的佳肴了。”賢妃賠笑道,“太皇太後,等迴頭臣妾迴去了永和宮,便讓小廚房製了來用,必然不會辜負太皇太後的一番心意。”


    驟然聽到賢妃如此一說,珊瑚一個撐不住,幾乎要笑出聲來。太皇太後半含責備地看了珊瑚一眼,旋即開口道:“怎麽,賢妃你喜歡吃那一道‘燕窩細粉’麽?”


    賢妃嬌然一笑,道:“燕窩是好東西,臣妾自然是喜歡的。若是配了細粉來吃,也是清爽。”


    太皇太後的笑意愈濃,不禁笑著道:“賢妃的話沒錯,燕窩自然是極好的東西了。這樣品質的燕窩,尋常人家哪裏能用得?不過咱們是天家富貴罷了。至於那一道‘燕窩細粉’,哀家也有所耳聞。聽說那‘燕窩細粉’白瑩瑩的一碗,樣子也是清爽可人。”


    賢妃笑著點頭道:“可不是呢!”


    太皇太後抿了一縷笑意在唇邊,旋即開口道:“其實能用燕窩製成的美食不少。譬如蓮子芡實燉阿膠燕窩、冰糖雪梨燉燕窩都是極好的補身佳品,也是極為入味兒,食材也容易取。”


    太皇太後頓了頓,微微側過身子,這才正色道:“別的不說,尤其是那一道蓮子芡實燉阿膠燕窩,滋陰潤肺、補血止血不說,更是能使人皮膚光滑、益氣補中。不僅如此,因為配了蓮子和阿膠,如此白裏透紅,樣子也是好看。”


    太皇太後的這一番長篇大論說得賢妃直犯瞌睡。隻是,賢妃雖然不喜歡聽這些沒有滋味的話,也不敢露出不愈的神色。於此,賢妃便也隻是敷衍著道:“是,臣妾受教了……”


    太皇太後見到賢妃漫不經心,便是眼眸一動,旋即道:“隻是,燕窩若是用了綠豆粉絲相配,那白花花的一片不說,且口感所差不多,都是絲滑清爽的。如此配著,便是傷了燕窩的滋味了。說起來,當真是糟蹋了燕窩那麽貴重的東西。”


    賢妃驟然聽得這麽一句話,頓時覺得腦袋一懵,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當真是乞兒賣富,反露貧相。賢妃原本想著自己有著慕容景天的寵愛,便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女子。可是太皇太後何等聰明,不過用了一碗白燕就探出了自己寒酸的家世——即便自己已經貴為正二品賢妃,可以用盡天下的好東西,可即便是一碗燕窩,也是吃得粗俗罷了。


    賢妃?即便自己是賢妃又能如何?即便因為自己的得寵,自己的娘家如今已經是鼎盛煊赫,可是自己的低微出身,卻始終是如鯁在喉的存在。自己的出身,終究是破落的。


    吉祥瞧見賢妃麵露不愉,生怕賢妃會一個撐不住說了不該說的話,忙行禮道:“啟稟太皇太後,賢妃娘娘給太皇太後說了這麽一會兒子話,已經乏了。請太皇太後容賢妃娘娘迴宮歇息吧!”


    太皇太後怎會不知賢妃如今臉麵上掛不住呢?隻是,太皇太後是什麽身份,如何會跟這樣一個故意賣弄的小小妃嬪作對。果然,太皇太後也不看賢妃,隻是別過頭去,疏懶地開口道:“賢妃多日侍寢伴駕,自然是勞累的。隻是,賢妃你再怎麽勞累也要顧及著自己的身子,可別累壞了,就不能侍駕了。”


    說罷,太皇太後瞧了一眼那些白燕,漫不經心似的道:“至於那些白燕,吉祥你好好收著。再去禦膳廚房找幾個廚子學一學好的製菜技藝,別隨便配了綠豆粉絲就吃了,白搭了哀家這麽好的白燕!”


    “是!”吉祥一凜,忙攙扶著氣的發怔的賢妃去了。


    見賢妃走得遠了,珊瑚這才失笑道:“太皇太後,您也真是的,何必跟小輩過不去呢?”


    太皇太後溫然一笑,旋即道:“哀家不過是見不得賢妃這樣的跋扈樣子。不過是得了幾天的寵愛,竟然連哀家都不放在眼中了。隻是,賢妃這樣沉不住氣,終究成不了氣候。哀家也不過是稍稍彈壓一下賢妃,算不得什麽的。”說罷,太皇太後緩緩飲了一口茶。


    珊瑚忙賠笑道:“是,賢妃生性直爽,難怪皇上喜歡。且賢妃有皇上護著,咱們也是沒有辦法——別的不說,除了皇後娘娘之外,賢妃娘娘便是未央宮中最為尊貴的女子了。而且相比皇後娘娘,還是賢妃娘娘寵遇深重。”


    “可不是!”太皇太後疏懶道,“這樣沒有心機還能在未央宮中專寵多年,當真是福澤深厚。隻不過,賢妃她如此不知收斂,也是活不長了。”


    珊瑚垂眸道:“賢妃娘娘自然是專寵多年,隻是,也終究是生不出孩子。沒有孩子的妃嬪,其實也不過是耗著青春年華,白白等死罷了。”


    說罷,珊瑚無比擔憂地往賢妃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低低道:“在未央宮中,沒有孩子,即便是有著烈火烹油的富貴,終究也不過隻是曇花一現罷了……”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旋即道:“珊瑚,你倒是看得明白。也是,若不是哀家生育了先帝,哀家也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上。即便是哀家也有舞陽和沁陽,總歸是不如的。”


    珊瑚聽到太皇太後提及遠嫁的舞陽大長公主和早夭的沁陽大長公主,不禁搖頭歎息道:“是啊,雖然女兒是母親貼心的小棉襖,可是後宮之中,終究還是看重兒子。”說罷,珊瑚低低道,“賢妃雖然得寵,隻是——”


    珊瑚欲言又止,可太皇太後如何看不出來珊瑚話中所指?太皇太後淡淡道:“這個麽,就看賢妃她自己的本事了。反正,是沒人護得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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